《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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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眼-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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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上帝的分上,拉我上去吧。”他粗声呼叫。 
  费伯的身子又向下倾斜了一些,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卷胶卷的?” 
  “求求你,拉我上去吧。” 
  “把胶卷的事说清楚。” 
  “啊,天啦。”戴维以极大的毅力集中思想说,“你去了汤姆的外屋,外衣放在厨房火炉旁烘。等到汤姆又去取威士忌时,我掏了你的口袋,发现了底片——” 
  “就凭这么点证据,你就要杀我吗?” 
  “那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你在我屋里同我妻子……英国人不可能有那种行为——” 
  费伯不禁哈哈大笑,原来这人还是孩子气十足。“底片现在在哪儿?” 
  “在我口袋里……” 
  “把底片给我,我就把你拉上来。” 
  “还得由你拿,我不能松手。快点……” 
  费伯匍匐在地,把手伸到戴维的雨衣下,然后伸到他胸前的外衣口袋里。手指一摸到胶卷筒,他就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小心地把它取了出来。他看看胶卷,好像原封未动。他把胶卷放在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把口袋的扣子扣好,然后把手伸向戴维。这一次他不会再犯错误了。 
  他抓住戴维攀着的那根灌木茎,狠狠地连根拔掉。 
  戴维一声尖叫:“不!”他另外一只手无可挽回地从石缝滑落时,他拼命在抓别的地方。 
  “这不公平!”他尖声吼叫。接着,他的手从石崖缝隙中滑落了。 
  他在空中好像悬了一会,然后又下落,途中两次撞到了岩石,终于坠下大海,溅起了一阵浪花。 
  费伯对着大海看了一会,以确认他不会再浮起来。“不公平?还有什么公平不公平?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战争时期吗?” 
  他对着海面又注视了几分钟,其间曾看到像是一件黄色雨衣在水面上一闪,等他认真观察时,雨衣就不见了。他只看到海涛和岩石。 
  突然间,他感到浑身软弱无力。身上的伤痛一处接一处地在刺激他的神经:受伤的一只脚,头部碰撞后的疼痛,整个脸上伤痕累累。戴维·罗斯表现的是一副傻相,好大喜功,他也是个可怜的丈夫,临死前还发出乞求仁慈的呼喊;但是他曾经是个勇敢的男子汉,他为祖国而献身——这是他的贡献。 
  费伯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像戴维那样死得其所。 
  他转身离开了悬崖,回到已经翻了的吉普车那儿。 

  
  
第二十八章



  珀西瓦尔·戈德利曼感到精神振奋,充满信心,甚至还受到鼓舞——往日他很少有这种感受。 
  不过,他回想起来又觉得并不那么自在。对于普通的老百姓可以采用鼓动性的讲话,而知识分子以为他们对于鼓动性的谈话是有免疫力的。他虽然知道这位大人物对他的接见事先经过周密的安排,言谈的轻重缓急,正如交响乐团的演奏一样,调子早就定好了,但是那次谈话仍然对他有影响。其效果正如学校板球队队长临阵前聆听了教练的告诫。 
  回到办公室以后,他一心想干点什么事。 
  他把伞放在伞架上,挂起了湿淋淋的雨衣,然后对着橱门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自从他加入到英国反间谍阵线以后,他的面貌毫无疑问地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一天他看到自己在1937年的照片,那是他在牛津大学的一次讨论会上与几个学生的合影。那时他的面孔看上去竟然比现在还老:皮肤苍白,头发纤细,脸上修得很不干净,穿的是一位退休老人的衣服,很不合身。现在纤细的头发已经没有了,他几乎是个秃头,只是周围还有一圈毛发,像个僧侣。那身衣服看上去像个企业经理,不像教员了。看样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在想像着——他的下巴更坚定,目光更有神,修面也更加认真了。 
  他在办公桌后面坐下,点了一支烟。这种花样翻新的东西并不受欢迎,它弄得他咳嗽更加厉害。他想戒烟,可是已经上了瘾。而且,在战争期间,英国人几乎都抽烟,甚至有一些女人也都抽烟。这也难怪,她们和男人干同样的活,染上男人的恶习也顺理成章。戈德利曼正呛着烟,咳了起来。他把烟在罐头盖上捻灭——他将罐头盖当成了烟灰缸使用(陶瓷烟灰缸很稀少了)。 
  他在思考一些麻烦事儿:他虽然受到鼓舞,但要去执行的任务却难以完成,因为那一番鼓舞并没有提供有实际意义的线索。他想起在大学时做的一篇论文,论述的是令人费解的一位中世纪修道士,名叫“树之托马斯”,论文涉及到这位修道士的周游情况。戈德利曼须着手解决一个虽然不大、却颇有难点的问题:描述五年的周游历程。这五年间修道士有八个月的行踪飘忽不定,他有可能在巴黎,也有可能在坎特伯雷。戈德利曼无法确定究竟在哪儿。这个问题不解决,整篇论文的价值就会受到影响。他所查阅的文献里对这一段时间根本没有记载。既然没有记载,也就无法搞清那修道士的行踪,问题可以这样不了了之。可是,年轻的戈德利曼充满着青年人的乐观精神,偏不信找不到这方面的资料。他先做出设想:托马斯那八个月的行踪,一定在某个地方有所记载——众所周知,中世纪发生的事几乎都没有记载,但是他不顾这个事实。他认为,托马斯如果既不在巴黎,又不在坎特伯雷,那一定在两地之间的路途中。后来,他在阿姆斯特丹一家博物馆的海运记录中发现:托马斯那一段期间乘了一艘开往多弗的船。那船在航行途中因大风而偏离航线,终于在爱尔兰海岸一带遇难。这篇历史研究的论文成了范文,戈德利曼也因此晋升了教授。 
  这种思维方式或许也可以用来解决寻找费伯行踪这一难题。 
  费伯溺死的可能性最大。如果他没有死,现在他也许到了德国。这两种可能性都没有为戈德利曼提供可以追踪的路线。因此它们都应该被排除。他必须做出这样的设想:费伯仍然活着,而且在什么地方上了岸。 
  他走出办公室,来到楼下的地图室。舅舅特里上校也在那儿,叼着香烟,站在欧洲地图前面。戈德利曼意识到最近一些日子,作战部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高级官员们在认真研究地图,一声不响地估量着战争的胜负。他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制定了各种计划,开动了庞大的机器。主要的决策者们已经别无他事,一心等着看他们的战争谋划是否正确。 
  特里看到他进来就问道:“和大人物会见如何?” 
  “他在喝威士忌。”戈德利曼答道。 
  “他一天喝到晚,但似乎从来不碍事。”特里说,“他怎么说?” 
  “他要个盘子,里面放的是‘针’的头。”戈德利曼来到对面墙上挂的英国地图前,手指着阿伯了问,“假如是你派遣德国潜艇来接出逃的间谍,潜艇要安全到达海岸线,你看最近点在哪儿?” 
  特里站在他身旁,对着地图打量。他说:“不会进入3英里的限区,最好离海岸线10英里以外。” 
  “说得对。”戈德利曼用铅笔画了两条线,都与海岸平行。一条离海岸3英里,另一条10英里。“再想一想,如果你是个外行水手,驾一条小渔船从阿伯丁出海,那么你航行多远以后就会开始感到不适应?” 
  “你的意思是想了解,驾这样一条渔船从道理上说能航行多远?” 
  “正是这个意思。” 
  特里耸了耸肩,说道:“这得问海军啊。若问我的看法,总在15到20英里之问。” 
  “我也这么看。”戈德利曼以阿伯丁为中心,以20英里为半径画了条弧线。他指着平行线与弧线围成的区域接着说:“看,如果费伯没有死,那他现在要么回到了大陆,要么就在这一区域内的某一个地方。” 
  “可是这一带并没有陆地。” 
  “有没有大一点的地图?” 
  特里把一个抽屉打开,取出一幅比例尺放大了的苏格兰地图,铺在橱顶上。戈德利曼把刚才在小地图上画的记号在这份地图上又画了一遍。 
  所圈的范围内仍然不见有陆地。 
  “不过,你看。”戈德利曼说。就在离海岸10英里范围内,紧靠东面有个岛屿,又长又窄。 
  特里凑近一些,仔细看着。“这是‘风暴岛’,”他说道,“非常可能在那儿。” 
  戈德利曼把指关节捏得啪啪响。“可能会……” 
  “能不能派个人到那儿去?” 
  “等风暴一停,布洛格斯马上就去那里。我要安排一架飞机,供他使用。天气一有好转,他就能立即起飞。”戈德利曼说着就往门口走。 
  “祝你好运。”特里冲他身后叫着。 
  戈德利曼一步跨两级,快速上了楼,进了办公室。他拿起电话:“请接阿伯丁的布洛格斯先生。” 
  在等电话时,他三下两下在笔记本上画上了小岛的形状。岛的样子像一根拐杖的上半截,西端有个弯钩。小岛的长一定有约10英里,宽为1英里左右。他不知道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一片凄凉的岩石?还是欣欣向荣的牧场?费伯如果上了那个岛,他仍然有可能与德国潜艇取得联系,布洛格斯必须先于潜艇赶到小岛那儿。 
  “布洛格斯先生接通了。”话务员说。 
  “弗雷德?” 
  “你好,帕西。” 
  “我认为他到了一个叫‘风暴岛’的小岛上。” 
  “不,不是。”布洛格斯说道,“我们刚刚把他逮捕了。”(这是他的希望。) 
  匕首长有9英寸,带有雕刻过的把子和粗短的小护柄。刀尖像针尖一样,极其锋利。布洛格斯觉得,这匕首像是一种刺杀工具,而且特别管用。匕首最近被磨过。 
  布洛格斯和金凯德警长站在一旁看着匕首,他们谁也不碰一碰它。 
  “他正要赶公共汽车去爱丁堡,”金凯德说,“一名警员在检票处叫住了他,要查身份证。他把箱子一扔就跑了。一位女售票员用售票机对他的头猛击,打得他过了10分钟才苏醒过来。” 
  “我们看看去。”布洛格斯说。 
  他们走过过道,进了牢房。金凯德说:“就这一问。” 
  布洛格斯从监视孔向里面看,只见那人背靠着墙,坐在牢房的那一端。他双腿交叉,两眼闭着,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过去蹲过牢。”布洛格斯说。 
  那人个子很高,面孔英俊,头发乌黑,与照片上的人很相像,但也很难肯定他就是费伯。 
  “要不要进去?”金凯德问。 
  “等一下。除了匕首以外,箱子里还有什么?” 
  “都是干偷盗用的工具,还有许多零钱,一支手枪和一些子弹,几件黑衣服和胶底鞋,以及一条‘红运’牌香烟。” 
  “有没有照片或底片?” 
  金凯德摇头否认。 
  “混账东西。”布洛格斯火气挺大。 
  “证件上表明,他叫彼得·弗里德利克斯,是米德尔塞克斯郡的威姆伯利人。上边说他是工具制造工人,失了业,正在找工作。” 
  “造工具的?”布洛格斯犯了疑,“过去四年里,英国的工具制造工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失业。你想想,这一点就连间谍也会知道的。但是……” 
  金凯德说:“审讯他,是我市还是你审?” 
  “你。” 
  金凯德把门打开,布洛格斯跟他走进去。拐角里那人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一动也不动。 
  金凯德在一张简易小桌边坐下来,布洛格斯身子靠在墙上。 
  金凯德问:“真实姓名叫什么?” 
  “彼得·弗里德利克斯。” 
  “你离家老远的干什么?” 
  “找工作。” 
  “为什么不服役?” 
  “心脏衰弱。” 
  “前几天你在哪儿?” 
  “我从佩思到了丹迪,从丹迪到了阿伯丁。前几天就待在阿伯丁这儿。” 
  “到阿伯丁是哪一天?” 
  “前天。” 
  金凯德扫了一眼布洛格斯,后者点头认可。金凯德说:“你在胡言乱语,太蠢了。工具制造工人不需要找工作,这样的人全国到处都缺。你最好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 
  布洛格斯掏出口袋的所有零钱,包在手帕里。他站在一旁注意地看着,一声不吭,右手摇晃着那个小包。 
  “胶卷在哪儿?”金凯德问。他先前已听布洛格斯简单介绍了情况,只是还不知道胶卷与什么有关。 
  那人的表情是无动于衷。“你说的我不懂。” 
  金凯德耸耸肩,看着布洛格斯。 
  布洛格斯说:“站起来。” 
  “说什么?” 
  “双腿起来!” 
  那人就站起来,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向前走。” 
  那人往桌子那边迈了两步。 
  “什么名字?” 
  “彼得·弗里德利克斯。” 
  布洛格斯往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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