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 作者:张正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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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血红 作者:张正隆-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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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以几百亿美元和数十万军人的代价,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是因为它不了解毛泽东的性格,德林软件公司的成功,是他吃透了毛泽东这个男子汉性格中最本质的东西。
  可毛泽东访苏时,却被斯大林晾在走廊里,等了几小时後才被接见。
  (有志於为毛泽东立传者,千万不可忽略这个细节。)。
  毛泽东在同蒋介石和蒋介石背後的美国交手时,已经同斯大林不动声色地较量过了。毛泽东大获全胜。大获全胜的毛泽东,此刻即便气炸肺,也只能像小学生渴见导师那样等著,忍著。他的国家亟需老大哥援助。倘若此刻可以拂袖而去,决定出兵朝鲜时,也就用不著一个星期不刮胡子了。
  每个有志於民族腾飞的炎黄子孙,都不能不对中华民族近百年来的历史刻骨铭心。其中最痛苦不堪的,应该说是毛泽东了。几千年的大国,人口和国土的大国,只能任列强宰割,凌辱。毛泽东的天才赋予他一展宏图的伟力,却又为国力所束缚。天才与生俱来的并不都是成功和幸福,巨大的天才那痛苦也是巨大的。
  毛泽东为一个民族立下了雄心壮志,并以他巨大的天才和魅力,唤聚起一个民族巨大的热情和献身精神。
  在他做着看来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时,他成功了,在他做著看来似乎能够做到的事情时,他失败。在一场劫难结束不久,他又让全世界大吃一惊:发动了“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从共和国的国家主席,到功勋卓著的老帅,一个个竟那样轻易地从政治舞台消逝,直到从肉体消逝。在对应的另一端,林彪则像玩儿似的,由人而神而鬼。
  这一切,都与毛泽东有甚麽关系?
  在中国,在世界,毛泽东都不想接受“老二”的地位。可在一个民族的失声恸哭中,他给世界留下一个甚麽样的中国呢?
  胜利和失败都是可怕的。巨大的胜利和失败尤其可怕。
  绅士风度的英国人不讲良心。第二次世界大战烽烟刚息,就卸磨杀驴,把曾经拯救了一个民族的战时英雄丘吉尔哄出唐宁街,代之以写了本《幸运时刻的人》的艾德礼。
  那位法国人引为自豪的战时民族英雄戴高乐将军,也是同样下场,任何人都属于特定的时间、地点、环境。一个杰出的经济学家,战时当个士兵可能完全不够格。领袖也是一样,各自属于各自的空间和时间,领袖和国家不能互换,和时代也不能互换。造就战时伟大领袖必具的才智和品格,在和平时期并不一定是人民所需要的。
  无论中国人懂不懂得这个道理,礼义之邦的子民也决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便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人们也可能同样为曾经是巨人的毛泽东恸哭失声。
  被割断了喉管的张志新那张千古悲愤的脸,在向历史诉说著甚麽?
  再伟大的天才,也不能脱离其民族的历史而存在。
  英国人信上帝,中国人信神。
  神是历史的产物。
  因而,神是悲剧人物。
  林彪的“活思想”
  丢了延安的毛泽东,在“流浪”途中,在临时首都西柏坡,和黑土地上的林彪电报往来,纵横辽沈大决战。
  电报谈兵,也算中国共产党人一绝。
  辽沈战役,用枪炮打了53天,用电报打了近半年。
  林彪被魇住了
  林彪在双城的青砖地上踱步,一颗心就像个钟摆,一会儿摆向长春,一会儿摆向锦州。
  在“长春”和“锦州”上面,叠印看血红的“四平”。
  如果锦州打成四平,黑土地上的共产党主力,就可能被国民党包了“饺子”。
  1948年9月7日,“林罗刘谭”给毛泽东的电报”中说:
  实际上还在去年就开始了大军进入冀热辽地区作战的战场准备工作。去年七月,子莘同志来哈尔滨时,东北局就提出了准备战场的各样具体问题,随後高岗同志的亲自到热河和冀东,以及今年克诚同志去热河工作,都是为了同时加强这一准备工作,此外,在去年冬天就开始了恢复郑家屯至通辽的铁路,以及重新修筑通辽到彰武的铁路,只是由於今年东北是五十年来所未有的大雨,致使通辽到阜新的铁路直到最近才完成。
  1947年12月4日,林彪说:
  明年作战,将主要依托冀热辽根据地,因此,该处的一切工作,尤其是群众工作,将有重大意义。⑽。
  在南下北宁线这个问题上,应该说,毛泽东和林彪是英雄所见略同,凭林彪的才智,即便没看清这一点,或是没看透这一行动举足轻重的意义,毛泽东一点拨,他也不能不明白。
  唯其如此,林彪才一反常态地举棋不定。
  冬季攻势後期,卫立煌在沈阳集结20万重兵,眼睁睁看看辽阳、鞍山、营口、四平一个个丢掉,硬是咬牙横心,按兵不动。
  形势在黑土地上明摆着:除长春、沈阳、锦州三坨敌人,无仗可打,要打,就是攻坚,就是大仗,就是恶仗,沈阳是重兵据守的“剿总”所在地,不可能先从沈阳开刀,只能在长春和锦州进行选择。
  林彪先要打长春没咬定牙,後来南下也没横下心。
  这可有点不大像林彪了。
  他被四平那场血战魇住了。
  扩大来的新战士,於战斗上有很大的问题,不能使他们打败仗,尤其是第一次不能使他们打败仗,这是对他影响最大,永远留下怕败的观念。所以,要打有把握的仗,最好是叫他们打追击与必胜的战斗。这样来一次就有了必胜信心。如果没有把握宁可不让他们打,这是决定他们部队一生的。⑾。
  1938年林彪讲这话时是师长,如今“东北王”也当两年了。可在攻取坚固设防和重兵把守的大城市这门课题上,他还是个初学乍练的新兵,而且这个新兵第一仗就碰了个硬钉子。这一仗不可能“永远留下怕败的观念”,但在打下锦州前,却像噩梦一样魇著他。四平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四平给曾经信誓旦旦打了保票的参战部队的印象大深了。在黑土地上打过仗的人,有谁会忘记1947年夏天的那座血城呢?
  林彪大讲攻坚战,打大据点,“四快一慢”,“四组一队”,“攻城军”,“爆炸军”。他是下了狠心和真功夫的,那成果也是丰厚的,但在这一切还未实践前,他心中是缺少底数的。唯一的那次实践就像盏红灯,在他脑子里那个不停转动的车轱轳上,不停地闪著不祥的警号。
  毛泽东批评林彪从双城动身晚了。大军作战,确实有个“四快一慢”中的“慢”的需要。更主要的,是林彪还未最後下定决心。
  黑土地上的3年内战中,林彪曾两次要避免在锦州打大仗。第一次对了,第二次错了。
  古今中外,没有不讲“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将军,但叫起真章来,在“有把握”与“无把握”之间,就不那麽容易把握了。
  “诸葛一生唯谨慎。”林彪也把谨慎做为信条之一。纵观他一生指挥的战斗,除非不得已,他是轻易不违背这个原则的。
  林彪首先选择打长春,是符合他的一贯作风的,具体动作起来,也是严格遵循这一原则的。刻意选择打过四平的1纵和6纵,首先进行试打,探探虚实,以求稳妥。
  南下北宁线与奇袭威远堡门有某些相似之处,都是向敌人意想不到的要害部位突然袭击。应该说,这是善于运用智谋打巧仗的林彪的拿手好戏。而打巧仗,就不可能四平八稳,就要带几分冒险。不敢冒险的将军是平庸的将军。而比之“有把握”与“无把握”,在“不打无把握之仗”与“冒险”之间,是更难权衡、抉择的。林彪的冒险,是在把各种可能和意外,都尽量在脑子里那个车轱轳上轱轳出来的,再反覆轱轳出“把握”之後,才决定的。
  眼下,面对一场更加威武壮丽的史剧,他完全有理由反覆思考,踱步。因为这是国共两党的第一次大决战,他是前线最高指挥官,但他是太谨慎了,把困难考虑得太多了,步子迈得沉重了。
  他太专注了,太精细了。太专注了容易钻牛角尖儿,太精细了会变得婆婆妈妈,于是,对于黑土地上的最後一战,他就显得似乎有些小家子气了。
  决战前的林彪也太痛苦了,为他的“活思想”烦躁、痛苦。
  据说,林彪非常喜爱女儿林豆豆。平生唯一一次打女儿,就是在这个时候,把4岁的女儿踢了一脚。
  有人说林彪“不打锦州打豆豆”。
  这很容易使人想起四平撤退後,他在舒兰掀了李作鹏等人的桌子。
  军事学术大研讨
  林彪为难下决心而痛苦,毛泽东为林彪而焦灼。
  这段时期,毛泽东给林彪的电报,有的文章说是“几十份”,有的说是“七十多封”,有人说是“83”封。林彪给毛泽东的电报,数字大体相当。
  焦点在於战役应该首先从哪儿打起?
  毛泽东瞩目北宁线。
  打长春便于集结兵力,便于根据地支援。敌人增缓和突围,在漫长的600里范围内,也便于运动中歼敌。而且,打下长春,可以免除後顾之忧,便于集中兵力南下作战。可从战争全局分析,情形就不尽然了。蒋介石不撤退东北,10万大军被困长春是个原因。打掉长春,就会打掉蒋介石的一个包袱,为他打出退向关内的决心,从而保住一个比较完整的战略集团。这对共产党的通盘棋局是不利的。
  林彪则属意长春。
  4月18日,林彪、罗荣桓、高岗、陈云、李富春、刘亚楼、谭政致电军委,在谈了攻城打援的决心和部署後,说:
  以上是我们的根本意见。其他意见亦曾深入考虑,均认为不甚适宜。我军和打铁岭或抚顺本溪或新民,敌均能立即组织三个师以上的兵力守,而集中十个师以上的兵力增援。敌增援距离甚近,又因辽河、太子河的妨碍,我军攻城打援皆不便。本溪与铁岭两点,如我军主力向该方向前追时,敌甚至可能暂时撤退,让我军扑空;如我军主力向义县前进,义县之敌必然自动撤至锦州;如我军攻锦州,则所遇敌人比长春强大;如我军等候敌人打通锦沈辽,则不知要等到何时,且即令敌人出来打通,但我主力一向锦沈线前进时,而敌必自动收缩,使我军扑空;如我军向锦州,唐山之线或东或平绥前进时,在敌目前采取放弃次要据点,其中兵力固守大城市的方针下,则必到处扑空,或遇四五个师兵力守备的城市。且大军进到那些小地区,衣服弹药军费皆无法解决。同时,东北战士入关,经长途跋涉,士气必降,逃跑必发生,在我主力南下情况,长春之敌必能乘虚撤至沈阳,打通沈锦线。如我军以很多兵力(如三个纵队)入关,沿途仍不易求小仗打,遇大的战斗(又攻占又打援)则又吃不消。而留在东北的部队,既不能打仗,又无小仗可打,陷於无用之池。故目前只有打长春的办法为好。”⒀。
  毛泽东对周恩来说:瞧,一个“均”字,把我的意见否了。
  4月22日,毛泽东在覆电中说:
  “此次如攻长春,我们拟以新老八个纵队直接投入攻城,以两个纵队阻援。我攻域兵力与守域兵力对比,不到三与一之比,但即三与一之比,打援兵力则绝对是悬殊,故要攻城则不能同时打援。如敌不增援,我军在攻域中逐个争夺,消耗必大。能否维持消耗到底,而获得解决战斗的结局,尚无把握。有可能消耗到战斗末期,连队人数大少,无力续攻,使战斗出现僵持局面。届时敌增援,则可能与守敌会合。”
  “目前对长春地形条件还不够具体了解,不知地形条件对我是否有利,须得实地侦察後才能看出。因此,我们对此战局无最后的确定见解。”⒂。
  署名“李梁曹杨”⒃的电报”,在比较详细地分析了守城敌军的兵力、工事和战斗情况後,说:
  经过我们仔细反复的考虑,认为目前作打长春除突破外要在纵深全歼长春守敌,占领该城的把握不大;如果打得不顺利,将付出很大的代价,其结果便我军有生力量遭受相当的消弱,仍难取得彻底胜利。而且全军中真能经受激烈巷战考验。战斗较强的尚不很多。但若有校长的时间付出较大的代价,亦有全歼长春敌之可能。
  署名“黄赖黄”⒄的电报*,全文如下:
  据俘虏供称:长春敌军虽有十一万人,但持枪作战者不到七万人。今日各师首长会议初步研究,无论政治情况。敌之设防与敌我优缺点之比较,胜利把握,较大问题是打的方法问题。必须周到考虑并继续搜集材料再研究後详报。
  试打一下,林彪和李天佑有点怯手。倒是黄永胜魄力不减,觉得“胜利把握较大”。而且,他谈到了“政治情况”。无形的士气对比,无疑是敌情我情中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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