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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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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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郎驾车疾驰回自己的商社驻地,上了二楼打开一个橱柜,从里面拎出一个大纸袋子。又开车折回了四味楼。等他把车在楼下停好,突然一阵哀声四起,二楼里哭叫声响成一片。
  一郎慌慌张张跑上去,迎面遇见传杰,问:“三哥,怎么了,咱爹他……”
  传杰沉痛地说:“爹,刚刚走了。”
  一郎扑到传杰怀里,放声大哭道:“爹,俺晚了一步啊!爹,早点把它们拿来,兴许能救你一命啊!”
  传杰问:“一郎,这袋子里是什么?”
  一郎:“证据,山河矿打赢官司的证据啊!”

  传文在旁边看见,悄悄溜下楼梯进了餐厅,给森田拨了个电话,说:“我是传文,总裁,出事了。”
  电话里森田说:“慢慢说,什么事?”
  传文说:“一郎把东胜商社账目的抄件,交出来了。”
  森田说:“交给谁了?”
  传文说:“俺家老三。”

  7

  文他娘领着人给朱开山擦手洗脸,穿寿衣,传文、传武领着人在客厅里摆动桌椅,搭设灵床。
  传杰拎着那个大纸袋进来,问传武说:“二哥,一郎呢?”
  传武说:“刚才还在那面对着窗外发呆。你拿着什么啊?”
  传杰说:“一郎送来的,刚才我粗粗地看了一遍,都是山河矿打赢官司的重要证据。”
  见文他娘过来了,传杰又问:“娘,看见一郎了吗?”
  文他娘说:“刚刚和我打个招呼,说是他先回去了,怎么了?找他干什么?”
  传杰说:“娘,一郎刚刚把山河矿打赢官司的重要证据交给俺了,俺怕这件事叫森田他们知道,饶不了一郎。”
  文他娘说:“那赶紧找他去,可别叫一郎再出点什么事。”
  传武说:“娘,我和老三一块去吧!”
  文他娘说:“也好。”
  秀儿从一边过来说:“娘,俺也跟去吧!”
  文他娘说:“行啊,都别再埋怨一郎了。”

  秀儿领着传武、传杰回到商社,上了楼,轻轻地喊着说:“一郎,一郎。”却无人答应。
  传武侧耳听了一下,一脚踹开浴室的门:浴室里热气腾腾,一郎躺在浴盆中,头歪在一边,一只手腕已经被划开,浴盆里的水全被血染红了。传杰见了,吓得几乎站不住。
  传武上前试了试一郎的鼻息,又摸了摸他脖子的动脉处,回头轻声说:“死了。”
  秀儿要进来,被传杰拦住了。
  秀儿惊恐地问:“老三,一郎他怎么了?”
  传武过来轻轻地抱住她说:“一郎自尽了。”
  秀儿哭着非要进去,传武和传杰硬把她抬到沙发上坐下。
  传杰发现茶几上有一张纸,拿起来看了看,说:“是一郎的遗书,秀儿你看看吧。”
  秀儿接过遗书,传杰为她轻轻念道:“娘,俺对不起你和爹的救命和养育之恩,俺跟爹去了。秀儿,别恨俺,俺不坏,俺只是个大黑天在风雪中走丢了的孩子,秀儿,俺永远爱你!娘,要是有来生,俺还做朱家的儿子。一郎绝笔。九月十八日。”
  秀儿大放悲声,说:“一郎,咱爹不都原谅你了吗?你怎么还和自个儿过不去啊!”

  突然,房门被踹开,石川领着小野和几个鹤鸣会的打手冲了进来。
  石川傲慢地问道:“龟田一郎呢?”
  秀儿冲上去撕打着石川说:“俺一郎就是你们害死的。出去,都给俺出去,这是俺家!”
  小野一把推开秀儿,说:“臭娘们,滚开。”
  传武说:“快点,都滚出去吧。”
  小野说:“还冒出个当兵的来,知道爷爷是谁吗?”
  传武说:“我看你倒像个龟孙子。”
  小野一挥手,几个打手冲上来,却哪里是传武的对手,传武三拳两脚便将几个人放倒在地。
  小野忽然咿呀怪叫着,拔出长刀,直扑传武。
  传武头一低,一个箭步躲过长刀,顺势朝小野肋下重重一肘,小野一声惨叫,仰面倒地,嘴角流出了血沫子。
  传武喝道:“还不快滚!”
  石川、小野带着几个打手仓皇逃去。





第四十章

  1

  客厅已经成了灵堂,一面停着朱开山的灵床,一面是一郎的灵床。朱家哥仨儿一身孝服,分坐在灵床两侧。
  传文嘟嘟囔囔地说:“一家人都埋怨俺,可是当时那个阵势叫谁也挺不住。那几个人咔嚓一声,就把陈先生的脖子扭断了。那脖子比平常长出一大截来,他躺在那,翻着白眼,谁见了不害怕!老二,兴许你在场,能挺得住?”
  传武说:“我也挺不住,挺他干什么?挺住了得死,脖子得咔嚓一声断了!挺不住多好,挺不住还能捞个常务董事当当。”
  传文说:“老二,说话转那么多弯干什么?哥不就是撒了回谎把山河矿丢了吗?”
  传杰说:“你就闭嘴吧,丢了的何止是山河矿啊?”
  传文瞪着眼说:“你说,还丢什么了?你说!”
  传武烦了,起身来到传文跟前说:“我看你今晚是有心事啊!”
  传文点着头说:“对,是在考虑几件事情。”传武说:“什么事情啊?”
  传文说:“你看,本来,俺光准备了咱爹一个人的丧事,现在又多了个一郎,还有……”
  传武说:“还有就是你在想,怎么跟咱爹和一郎一道去。”
  传文有点害怕了,站起来往一边躲开。
  传杰劝传武说:“二哥,今晚就别发火了,全当眼前没他这个人。”
  传文说:“怎么没有,我是家里老大!我在这站着呢!”
  传武说:“你再给我装膘卖傻,我可真崩了你。”
  传杰说:“二哥,我看别崩吧,真崩他,这屋里也放不下第三张床。”
  传武说:“他想得美,在这停尸,滚他的吧!我前脚崩了他,后脚就把他扔野地里喂狗去。”
  传文缩在墙角一句话也没有了。

  森田的脸色从没有像此刻这么阴沉过,石川恭敬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森田说:“你不是说叫鹤鸣会的人严密监视一郎吗?”
  石川说:“谁知道,事情这么突然,一眼没看到,他……”
  森田狠狠地抽了石川一个嘴巴说:“我眼神不好,你眼神也不好吗?”
  石川说:“总裁,您处罚我吧!”
  尾崎突然打进电话来,语气激动地说:“报告老师一个好消息,关东军在奉天动手了。”
  森田眼睛一亮说:“详细些说。”
  尾崎说:“刚刚接到关东军司令部的电话,帝国陆军在坦克的掩护下,已经向奉天东北军北大营发起总攻。”
  森田说:“东北军如何反应?”
  尾崎说:“正在抵抗,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森田说:“关东军下一步如何打算?”
  尾崎说:“全面占领满洲。”
  森田说:“好,老师谢谢你们!”森田放下电话说:“石川,今天是几月几号?”
  石川说:“昭和六年,也就是1931年9月18日。”
  森田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满屋子转着说:“记住,记住这个伟大的日子吧!我森田从1894年随帝国陆军转战南满,到今天已经三十七年了,终于看见明治天皇‘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的宏愿就要实现了!石川,把酒拿来,让我们喝一杯!让我们为这个伟大的日子、伟大的时刻喝一杯!”

  深夜里,传武敲开了文他娘的门,进去说:“娘,俺刚接了电话,奉天出事了,日本人进攻北大营,队伍上叫我马上回去。”
  秀儿说:“真打起来了?”
  文他娘说:“打到什么样了?”
  传武说:“还不清楚。”
  文他娘说:“你麻溜回去吧!”
  传武说:“娘,您多保重,秀儿,你也保重啊。”
  秀儿说:“俺知道。”
  文他娘说:“黑灯瞎火的,小心哪。”
  传武答应着转身离去。

  2

  传文和传杰俯在朱开山的灵床上昏沉睡了。朱开山的喉咙里一阵响动,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俯在身边的传文,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传文迷迷糊糊睁开眼,朱开山说:“你的心真宽敞,还能睡着?”
  传文见是爹在说话,惊得差点坐地上,喊一声“娘啊,诈尸啦”,刚要抬身跑,却被朱开山一只大手死死地盖在脸上,摆脱不得。
  传文呜呜叫着,爹的大手却像一把铁钳愈锁愈紧。传杰惊醒了,跑过来要拽开朱开山的手,朱开山一掌推开。传文呜呜的声音越来越低。
  文他娘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见朱开山坐在灵床上,一愣怔说:“你是人是鬼?”
  朱开山说:“我刚刚睡了一大觉,这一觉睡了个透亮!”
  传杰爬起来说:“娘,你看俺爹。”
  文他娘这才看清楚,朱开山的巴掌底下竟是传文的头!文他娘两步抢上前,传杰帮着一起拽开朱开山的手。
  文他娘说:“干什么?想要孩子的命啊!”
  朱开山说:“留他这条命也是祸害。”
  传文终于喘过口气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门外走,两眼直瞪瞪地瞅着外面说:“爹,天好亮了,俺该喊扛活的下地了。”
  文他娘说:“老大,你往哪去啊?”
  传文朝外走着说:“你们这帮懒骨头,日头都照腚上去了,还不下地吗?”
  传杰跟上去说:“哥,你怎么了?”
  文他娘朝朱开山说:“咳,你把好好个孩子弄傻了!”
  朱开山瞅着传文说:“不是在装傻吧?”
  传文慢慢地朝楼下走,传杰在后面喊他说:“哥,你往哪儿走啊?”
  传文眨巴眨巴眼睛,缓过点神来,转身说:“咱爹才刚是不是活过来了?”
  传杰说:“是啊,刚刚醒过来了。”
  传文说:“他是不是想捂死我?”
  朱开山站在二楼,朗声说:“我是想捂死你,可惜你娘舍不得你。”
  传文眼睛中忽然透露出无比的颓丧和仇恨来,流着泪说:“爹,你们这个家对我不公平,我恨你们。”
  朱开山说:“你上来,爹还给你个公平,你上来。”
  传文说:“你想好事吧!我没有你这个爹,没有这个家!”
  文他娘说:“老大,你闭嘴。”
  传文说:“娘,俺走了,肯定混出个模样再回来!”说着转身跑了。
  传杰要下去追,朱开山拽住他:“老三,叫他混个人模样去吧,回来,回来他也是个死!”

  传武守在一名电话兵身边,周围站着几位军官、参谋,一个个神情紧张。
  电话兵朝传武说:“团长,奉天的电话全摇不通。”
  传武说:“看来,奉天已经落进日本人手里了。”
  可突然电话响了,电话兵接了电话说:“等会儿,朱团长就在这儿。”
  传武接过话筒说:“哪位?”
  电话里一个男人粗粗的声音传来:“朱团长,我是长春骑兵团的张清一呀!忘了,那次为山河煤矿还去增援你们了。”
  传武说:“哦,张团长,知道了吗?鬼子进攻北大营了。”
  张团长说:“现在正朝长春打呢!”
  传武一惊道:“什么?鬼子进攻长春了?”
  张团长说:“一大早弟兄们还在睡觉呢,鬼子的炮弹就落下来了。”
  传武说:“现在怎么样?”
  张团长说:“正准备撤退呢!”
  传武说:“为什么?打呀!”
  张团长说:“妈了个巴子的,熙洽那个王八蛋非叫我们撤。”
  传武说:“熙洽不是吉林省主席吗?”
  张团长说:“熙洽说这是南京政府的命令。兄弟给你电话就是叫你们小心呢,早做准备,别学我们,鬼子来了还睡大觉呢!就说这些吧,命大的话,咱还有见面的日子!”
  传武搁下电话,想了想,命令电话兵说:“接北平协和医院,少帅在那养病呢!”
  一会儿电话接通,张学良焦虑的声音传来:“传武,奉天、长春的事都知道了吧?”
  传武说:“少帅,我们得组织反击呀?”
  张学良说:“我已经请示南京蒋主席了,蒋主席来电,叫避免冲突,以防事态扩大,争取国联出面调停。”
  传武说:“少帅,不能相信国联哪!多少回了,他们哪一回为中国人说过话,全都是偏向小鬼子。”
  张学良说:“传武,对日本人作战,绝非我们东北军一隅之力所能应付,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听命于中央,就只能服从蒋主席统一指挥。”
  传武说:“少帅,听蒋主席的,东北三省早晚落入日本人手里。少帅,下命令打吧!”
  张学良说:“传武,我们绝不能逞匹夫之勇,结果兵连祸接,波及全国啊!”
  传武急了说:“少帅,东北是咱的家,东北乡亲是咱的衣食父母,作为军人,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当亡国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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