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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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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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独臂没再说话,回身进了里屋,红头巾正在里头炕上坐着。
  老独臂一双眼睛凝如点漆,盯着红头巾,冷笑着说:“这只狼是你挂到套子上的吧?”
  红头巾说:“怎么会是我呢?我有这能耐?”
  老独臂冷冷道:“你瞒不了我,是你用枪打死了狼,又把枪眼用松油堵了挂到套子上。看来你真是喜欢这个孩子了!”
  红头巾淡淡地说:“看出来了?我是喜欢!我喜欢他浑身野性,像只小野兽!”
  传武在劈柈子,手起斧落,一起一伏间,他青春的力气和朝气尽露无遗。
  红头巾嗑着一把松子倚在门边上,出神地看着。
  传武看看她,说:“红姐,谢谢你。”
  红头巾问:“谢我什么?”
  传武说:“我听大个子说了,那只狼是你给我挂在套子上的,你疼我,护着我,我以后要好好报答你。”
  红头巾说:“不用谢,也不图你报答,我还会护着你的,你什么时候身上没有野味了,我就不管你了。过两天你就得上山抬二杠,到时候我就看你是不是个爷们。哎,我可告诉你,你以后离鲜儿远点儿。”
  传武愣了,问:“为什么?”
  红头巾说:“你要是和她在一块儿,时间长了就什么都不是了!”说罢扭身走了。传武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怔怔地站在那儿。

  4

  归楞大战开始了,哼唷咳哟的号子声不绝于耳。
  喊山声此起彼伏:“顺山倒了!排山倒了!迎山倒了!”
  木帮八人一帮,抬着巨大的原木前行。采伐的两个人一组,用快码子大肚子锯锯树,用开山斧“要楂”。
  红头巾抬着木头跟木帮叫号:“爷们儿们,加把劲呀,今天日子好,谁超过我今晚就犒劳他,和他放大炕!”
  大个子兴奋地说:“是啊?伙计们,还要命吗?赶快跑啊!”
  木帮伙计你追我撵,林子里充满了活力,打远看,只见一根根原木朝前蹿。
  木帮老刁带着自己的一帮人扯开了嗓子唱荤曲,大个子带着另一帮简短地应和着:

  谁的屁股圆呀?
  咱妹子呀!
  谁的脸子俏呀?
  红头巾呀!
  杨柳小腰。
  委实好哇!
  大脚片子。
  没处找啊!
  ……

  一直干到入了夜,大家才回屋吃饭。
  大个子从屋外进来,悄悄地对传武说:“伙计,红头巾叫你去呢。”
  传武说:“叫我?去干什么?”
  大个子笑了笑说:“你忘了?今天归楞,咱们这帮赢了,红头巾点名要招待你呢。正在大热炕上等你呢,快去呀!”
  传武笑了笑说:“我不去。”
  木帮起哄道:“别叫他了,是个没长把的!”“就是有把也没能儿。”
  “他见过什么?别吓着孩子!”
  传武被逼急了,忽地站起来说:“有什么呀!不就是女人吗?”说着朝外走去。
  他走到红头巾门口停下脚步,有些犹豫。
  鲜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揪住他,厉声地说:“传武,你不能进去!”
  传武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鲜儿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说:“姐,你的力气不小呢。”
  鲜儿道:“你才多大就不走好道!这是你来的地方吗?啊?给我回去!”
  红头巾推开门,说:“我当是谁在门口吵吵呢,鲜儿,是你呀!我和小兄弟热乎热乎,你插的什么杠!想虎口夺食儿不是?没你这么干的。”
  鲜儿央求说:“红姐,他还是个孩子,你放过他吧!”
  红头巾说:“怎么了?我是害他吗?他大小是个男人。你别饱汉不知饿汉子饥,他这么大了,也该给他放放闸了。”
  鲜儿红眼了,说:“红头巾,你今天要是把他勾引坏了,我和你对命!”说完一把揪住红头巾撒开了泼。
  红头巾火了:“唉哟嗬,和我撒泼?今天我还把他要定了!”
  两个人撕扯起来。红头巾力大无比,抱起鲜儿扔进雪窝,拽着发呆的传武进了屋子,反身把门扣上。她拉扯着还在发呆的传武,边走边说:“瞧你这傻样儿,赶快脱下欤B,上炕!”
  传武迷惑不解:“上炕?上炕干什么?”
  红头巾把传武拽到炕沿边坐下:“说你傻还真傻呀?山场子的活,今天活着明天还不知埋哪儿,有口气就受活受活吧,姐今天就让你尝尝做男人的滋味儿,别死了还是个童子鸡,赶快脱欤B!”还在发呆的传武面对咄咄逼人的红头巾,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红头巾见此,双手捧着传武的脸,温情地挑逗着说:“不喜欢姐吗?姐不中你的意?”说着脱了披在身上的红棉袄,露出红肚兜,一对豪乳顶在胸前。她爬到床上对传武嫣然一笑说:“来啊,快上来。”
  传武两眼死死地盯着红头巾的胸脯,喘了粗气。
  红头巾伸出一只手,抓过传武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悄声地说:“快把衣服脱了,上来。”
  传武不知何故,身体突然一僵,随即“妈呀”一声,捂着裤裆跑出去——他跑马了。
  红头巾哈哈大笑,笑过自语道:“这孩子,还挺有意思,脸皮儿薄,招人喜欢。”
  传武从屋里开门跑出,忽然看到鲜儿站在雪地里瞪着他。
  传武走近鲜儿,认真地说:“姐,我啥也没干,真的没干。”
  鲜儿望着他直哭。
  传武问道:“姐,你怎么了?我真的没干,我要是撒谎,我就不得好死!”
  鲜儿一把捂住传武的嘴说:“别再说了!姐信你……传武,原来姐巴望你留在这儿,咱好做个伴儿,可现在姐盼着你赶紧走,这不是个好地方,你走吧!”
  传武说:“姐,你光说这儿不是好地方,那你怎么不走呢?我还是那句话,要走咱就一块走。”
  鲜儿眼泪流下来,说:“姐走不了啦,没有地方去啊,姐没人要啊!”
  传武也哭着说:“姐,不能啊,我哥回来会要你的,你都是为了他呀,他不能不长良心!他不要你,我就宰了他!”
  鲜儿被传武的话打动,情不自禁地抱着他失声痛哭。红头巾站在门里,怔怔地看着他俩。
  老刁病了,疼得在大炕上打滚儿折腾,呻吟不停。其他人无奈地看着。
  传武急切地问旁边的大个子说:“大伙怎么都跟没事似的?再不想办法救他,他可就完了!”
  大个子淡淡地说:“兄弟,你初来乍到,头次见这种事,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干咱们这行的,命硬不硬,老天爷说了算。”
  老独臂擎着三棱子大马蹄针走进屋,说:“老刁怎么了?我看看。”
  大个子说:“老刁肚子疼,抗不了啦,你快救救他!”
  老独臂观察着老刁,面无表情地说:“看这样够呛,放放血试试吧,活过来算他命大。死了就算他命中注定。你们给我按住他。”
  大个子、传武几个把老刁按住。
  老独臂用三棱子大马蹄针挑着老刁的身子放血。一股鲜血滋了老独臂一脸。老刁挣扎了一回,渐渐地没声息了。
  大个子说:“把头,人不行了。”
  老独臂抹去脸上的血,翻了翻老刁的眼皮,一挥手,冷冷道:“抬出去扔了吧,妈拉个巴子,临死还作索我一脸血,晦气!”
  传武目睹着这一切,向老独臂投去仇恨的目光。
  老独臂读懂了传武的眼神,恶狠狠地说:“别拿眼睛斜楞我,如果你还想干这一行,你的下场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就是走出山场子也逃不出水场子!”
  山场子林区临时搭建的山神庙里供着鸡鸭鱼肉加坚果,那是林区里供奉山神爷的供果。
  传武在家里养了嘴馋的毛病,又正是青春淘气的年龄,他早就瞄上了这些供品。隔三差五就会寻摸点打牙祭,这一天,他看看四周没人,又把手伸向供果。
  忽然几个木帮呼喊着从隐蔽处跑出来,说:“抓着了,是你这小子!”
  传武被绑着,押回山屋子。
  老独臂抹搭着眼皮说:“他偷吃山神爷供果,犯了山规,按老规矩办,放到老林子里去吧。”
  鲜儿跪在地上哭求道:“把头,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他还小啊,不懂事。”
  老独臂说:“谁求情也没用,不能破了规矩,破了规矩是要遭山神爷报应的,要是能回来那是山神爷饶了他,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吧。”
  密林深处,几个木帮扔下被蒙着眼睛的传武,又赶着雪爬犁疾驶而返。
  传武挣扎着揭开蒙眼睛的黑布,顺着雪爬犁的印辙追去。可追了一段,漫天飞雾,再也寻不着车辙的印痕,传武踉踉跄跄地跋涉在密林,他迷路了。
  山场子红头巾的马架子这边,鲜儿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她说:“红姐,他回不来了,一定是叫狼吃了,我找了这么久,找不着啊,怎么办啊!都是我害了他,早知道是这个下场,我就听他的话下山好了。呜……”
  红头巾烦躁地说:“你就会哭,哭起来也浪丢丢的。唉,我再去找找吧。”
  鲜儿说:“等等,我也去!”
  红头巾回身一脚把鲜儿踹回屋里,说:“挺你的尸吧,到哪儿也是个累赘!”
  筋疲力尽的传武终于走出密林来到路边,他再也坚持不住,靠着路边的树木缓缓倒下。
  红头巾策马驶来,抱起传武,摸摸他的胸口,放到马上,又策马返去。
  到了山场路口,他把传武推下马,说:“你自己回去吧,千万别说是我救你的,要不然你还活不了。”
  传武站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老独臂,我早晚要杀了你!”
  红头巾冷笑道:“得了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传武不服道:“不就是一个独臂老人吗?有什么呀!”
  红头巾说:“你呀,不知道他的根底!你知道他早些年是干什么的?”传武摇头。
  红头巾说:“他当过捻子,还是个头领。”
  传武大吃一惊,说:“真的啊!他杀过人?”
  红头巾说:“想知道?去问他!”
  红头巾从怀里掏出一块熟肉,扔给传武说:“慢点吃,别噎着。”然后兀自策马而去。
  传武看着手中的熟肉,充满感激地注视着离去的红头巾。

  5

  老独臂坐在桦树皮桶里,传武给他仔细地搓澡,惊诧地看着老独臂一身的伤疤。
  老独臂眯缝着眼睛说:“孩子,说实话,自己找回来的?”
  传武没吱声。
  老独臂说:“我知道你会回来,她不会让你死的,她喜欢上你了。你小子,有女人缘啊。”
  传武探询道:“爷爷,你老家是曹州的?”老独臂说:“嗯?她对你说了什么?这个骚娘们儿,那张破嘴早晚要给她缝上!”
  传武抚摸着一个个伤疤说:“爷爷,这些伤疤都是你当捻子的时候留下的?”
  老独臂不语。
  传武说:“这个,刀疤吧?我爹也有一个。”
  老独臂说:“你爹真是义和团的?杀过洋毛子?”传武说:“真的!”
  老独臂道:“你说这个疤?这是我身上的第一块疤。那时候我和你现在的岁数差不多,我姐叫本村的恶霸老财糟蹋了,让他们全家糟蹋了,为了给姐报仇我入了捻子,带着弟兄攻进恶霸老财的围子,我一口气杀了恶霸一家六口,留下这块刀疤。”
  传武倒吸一口凉气,道:“爷爷,你下得去手?”
  老独臂轻描淡写道:“仇到了不报就得死的时候杀人就红了眼,过后也不忍,可绝不后悔。”
  传武说:“那这些呢?”
  老独臂说:“这些呀?一块疤就是一场恶战,就是几条官兵的人命,没有什么好说的。”
  传武说:“这个好像不是刀疤,也不是枪伤,像是咬的牙印。”
  老独臂突然哈哈大笑说:“你说这个?那一年我在哈尔滨遇上了一个俄罗斯娘们儿,大伙都叫她大洋马。”
  传武说:“俄罗斯娘们儿?我还从来没见过,漂亮吗?”
  老独臂说:“漂亮,奶子比你的屁股都大,走起道儿来乱颤,迷死人。这娘们儿,缠着我不放,死活要我娶她。我是自在惯了的人,不想拴在女人的裤腰带上。有一晚上和她热乎够了,我说要和她分手到山场子做木帮,她非要我带着,我没应承。这臭娘们儿,抱着我就咬,我把她的屁股都打肿了还是不撒口。那是女人吗?是兽儿!我可告诉你,俄罗斯娘们儿可不敢招惹,劲儿特别大,上来那股劲儿没完没了,又撕又咬,没几个爷们儿能抗得住。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还不懂。”
  传武说:“爷爷,你的胳膊是怎么丢的?叫官兵砍了?”
  老独臂说:“你好好看看,这是刀砍的吗?那一年我在老林子里遇见了一只虎,那虎看样好多日子没吃食了,肚子溜瘪。唉,你武艺再高也和它没法使,人家不接招,什么螳螂通臂,不理睬,张着大嘴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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