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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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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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希望她女儿给她找个有钱的女婿,就为这,她也需要你有教养。你看,她的动机坏,效果却有益于人。你不就是个受益者吗?还有一种恶人可不一样了。如果你母亲是安娜·彼得罗夫娜,难道你还能这样地学习,变成有教养的人吗?还能识别善,而爱善吗?不,人家不会容许你去识别任何美好的事物,只会把你变成一个玩偶,对不对?这样的母亲需要的是当玩偶的女儿,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玩偶,并且总是跟玩偶一起来玩玩偶。你母亲这人很坏,可她毕竟还是个人,她需要的是使你不做玩偶。你明白恶人是多么不一样了吧?有的恶人妨碍我,因为我希望的是:人都成为人,他们只希望人都变做玩偶,还有的恶人却有助于我。他们本不是存心愿意来帮助我,但是他们让人有成为人的可能,他们给人提供了一种成为人的条件。而我的需要也不过如此。是的,韦罗奇卡,现在我不能够没有这些恶人,他们也会物极必反的。我的恶人固然恶,可是在他们的毒手下却生出了善。不错,韦罗奇卡,你该感谢你母亲。你无需爱她,她很恶,但是多亏了她才有你今天的一切,你要知恩呐,没有她也就不会有你。”

  “将来永远会是这样吗?不,将来不会这样吧?”

  “是的,韦罗奇卡,往后不会这样的。等到好人力量大了,我就不再需要恶人。这日子快到了,韦罗奇卡。那时候恶人将看到他们不应该当恶人。那些以往曾经是人的恶人将成为好人:他们作恶只是由于当好人会损害他们,他们知道善比恶好,那么到了可以爱善,而善又无损于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爱善了。”

  “那些当玩偶的恶人会怎么样?我也可怜他们。”

  “他们会玩别的玩偶,不过也只玩无害的玩偶而已。可是他们的孩子不会像他们那样,因为我们这儿的所有的人都将做人,我要教育他们的孩子不做玩偶,而要做人。”

  “嘿,那多好!”

  “是的,但是就连现在也很好,因为正在给这个美好的未来做准备。至少,那些给它做准备的人会觉得现在也很好。当你韦罗奇卡在帮厨娘做饭的时候,厨房里不是又憋闷,又冒油烟吗?而你不是也觉得挺好,憋闷和冒油烟也算不了什么?当大家坐下吃饭的时候感觉都挺好,而帮了忙做过饭的人感觉更好,他们吃起饭来倍感香甜。你爱吃甜的,对不对,韦罗奇卡?”

  “对。”韦罗奇卡等尔一笑,她爱吃甜饼和下厨做甜饼的嗜好,叫人家给说破了。

  “那么还有什么可愁的呢?好在你已经不愁了。”

  “您多么善良!”

  “而且快活,韦罗奇卡,我总是快活的,就连犯愁的时候也还是快活。对不对?”

  “对,我犯愁的时候,您似乎也犯愁,可您总是能立刻就把愁云驱散的。跟您在一起真快活,非常快活。”

  “你还记得我那支小歌《Donc,vivons》吗?”

  “记得。”

  “我们来唱一唱。”

  “唱吧。”

  “韦罗奇卡!是我吵醒了你吧?可是茶都煮好了。我刚才吓坏了:我听见你在哼哼,等我走进来了,你却在唱歌唱歌呐。”洛普霍夫说。

  “不,我亲爱的,你不吵醒我,我自己也会醒的。我做了一个梦,亲爱的,喝茶的时候再给你讲吧。你走吧,我好穿衣服。您怎么敢不经我许可就进我的屋里,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您太过火了。你为我担惊受怕了吗?我亲务的?过来,为了这,让我吻你一下。吻过了,走吧,走吧,我要穿衣服。”

  “既然已经在这儿了,就让我做你的仆人,来侍候侍候你吧。”

  “也好,亲爱的,不过这叫我多不好意思啊!”
  四

  韦拉·巴夫洛夫娜的工场已经安排就绪了。它的基本原则很一般,最初甚至于一般得没什么可说的。韦拉·巴夫洛夫娜对第一批进场的这三名女裁缝简直什么也没说,只是讲到她给她们的工钱会略高出于一般裁缝铺的工钱。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裁缝们看到韦拉·巴夫洛夫娜不是一个浅薄轻率的女人,所以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她的建议,在她那儿做工了:一个不大富裕的太太想办个缝纫工场,有什么可不好理解的呢?这三名女工又找来三四个人,全是按照韦拉·巴夫洛夫娜的要求,经过审慎的挑选的。这些挑选的条件也没有一点可以引起怀疑的,就是说,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那个年轻谦逊的妇女希望工场的女工直爽善良随和,通情达理,这有什么特别的呢?她只不过是不愿发生争吵罢了。由此可见她办事明智,也就仅此而已了。韦拉·巴夫洛夫娜自己也认识这些选上的人,在她答应录用她们以前,她跟她们就很熟了,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也仅只表明她是个踏实稳重的人罢了,没有什么好猜想的,没有什么可叫人怀疑的。

  于是她们干了一个月,按时领到了事先谈妥的工钱。韦拉·巴夫洛夫娜经常待在工场里,她们对她已经十分了解了,知道她待人好,同时是个节俭、谨慎、通情达理的女人,所以她得到了她们的完全的信任。这儿没有,也预计不到以后会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不过她们却能够看出这个老板是个好老板,将来她一定会事业有成,因为她善于经营。

  可是刚过一个月,韦拉·巴夫洛夫娜带着一本帐簿来到了工场,叫裁缝们暂停工作,听她讲话。

  她开始用最简单的话语来讲解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非常浅显易懂的道理,但是她的裁缝以前从没听说过的,不论是从她口中还是其他人的口中。

  “现在我们彼此熟了,”她开口说,“我可以说你们都是好裁缝,好姑娘。你们也不致于说我是个傻瓜。那么现在我可以跟你们坦白地谈谈我的想法。要是你们觉得我的想法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们可以先好好地琢磨琢磨,不忙于马上就说我的想法太浅薄,因为你们知道我不是那种浅薄的女人。我的想法是这样:

  “有些好人说可以办这样的一种缝纫工场,裁缝在那儿做工,比在我们大家所熟悉的那些工场做工得利更多。我也想试一试。根据头一个月的情形判断,好像确实能办得到。你们准时领到了工钱,可是我要告诉你们,除了这笔工钱和其他一切开销,我手里还剩下多少赢利。”韦拉·巴夫洛夫娜念了一遍这个月的收支帐目。支出中除已付的工钱外,还列出了其他种种费用:房租、照明、甚至韦拉·巴夫洛夫娜因工场事务外出所花的车马费——约莫有一卢布。

  “你们看,”她接着说,“我手里还剩下这么些钱。现在怎么来处理呢?我办工场的目的就是要使这些赢利归裁缝所有,那本是靠你们的劳动才赚来的,所以我想把这些赢利分给你们:头一回大家平分,每人一份。往后再看这样处理好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对你们更为有利的办法。”她把钱分了。

  裁缝们惊诧不已,过了好半天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开始道谢。韦拉·巴夫洛夫娜让她们充分地表达因得到钱而萌生的谢意。如果拒绝听她们的感谢的话,就像是不在意她们的意见和盛情似的,她们会难过的。然后她继续说道:

  “现在我必须对你们讲件事。在我们讲民要谈的一切事情当中,这件最难讲清,我不知道能不能讲清楚,不过我还是需要讲一讲。为什么我不把这些钱留下归自己?如果不想赚钱,我干吗愿意来办工场呢?你们知道我和丈夫日子还不算穷:我们不是阔人,可是什么东西也都够用的。如果我缺少什么,只要对丈夫一说,就行了,其实连说也不用说,他自己就会看出我需要更多的钱,那么我也就会有更多的钱了。他现在干的工作不是收益比较多的,而是他比较喜欢的。不过我们彼此感情好,他最愿意做的事,一定是我最高兴的事,我对他也是一个样。所以,要是我觉得钱不够用,他准会去找一个比现在挣钱多的工作去干,而他也是能够找到的,因为他人很聪明机灵。你们对他不是也有几分了解了吗。他既然不这样做,就说明我和他现有的钱已经够我用了,这是因为我对钱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你们知道,人各有所好,不是人人都光爱钱:有的爱跳舞,有的爱打扮,或者打牌,这些人为自己的爱好甚至情愿荡尽家产,并且的确有许多人在这样做。没有人对这一点感到奇怪,因为他们把自己的爱好看得比金钱要宝贵。而我的爱好就是我和你们正在试做的这件事,我不但没有为我的爱好荡尽家产,甚至根本没有花费什么钱,我只是喜欢干这件事,赚不到钱也没什么。是的,我认为这一点也不奇怪:有谁从自己的爱好上来找钱赚呢?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爱好来花费金钱。我可不是那样,我不花钱。就是说,比起其他人来,我还是得了大实惠,我既满足了自己的爱好,给自己找到快乐,又无损于自己,其他人得到快乐却要花钱。为什么我有这个爱好呢?这是因为聪明的好人写了很多书,书里讲到要使所有的人都生活得好,人在世上该怎样生活,据他们说,这儿最主要的是按新法来办工场。我就想看看,我和你们能不能定出一套可行的办法。这反正全一样:有人想盖一幢好房子,还有人想辟座好花园或暖花房供他来欣赏,我却想办一家好的缝纫工场,让人能心悦诚服地来观赏。

  “当然,要是我每个月都能像现在这样给你们分红,也就很可观了。但是聪明人说,还可以做得好得多,也就是赢利会更多,而且使用起来生利更多。据说仿佛可以办得很好呢。那么我们再看吧。我要一点一点告诉你们,按照那些聪明人所说的,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你们自己仔细观察观察,也能有所发现,要是你们觉得,还有什么好事可做,我们就逐步地、尽可能地试着去做。不过还必须对你们说,得不到你们的同意,我什么新办法也不会采用的。只有你们自觉自愿,才会出新举措。聪明人说,凡是自愿做的事才能做好。我也这样想。所以你们不必害怕新办法,除非你们自愿改变,一切照原样。你们不愿意,什么都不动。

  “现在我不征求你们的意见,最后一次以老板的身份下命令。你们看到,我们必须记帐,以防浪费。上月份是我一个人记的帐,现在我不愿一人来记了。请从你们中间选出两个人跟我一起管帐。没她们,我不管。钱是你们的,并不是我的,所以你们应该管。现在这事从未干过,不知你们中间谁更合适管,最初必须先选两个人试一个短时期,过一个星期你们就会看出,是另选别人好,还是让原有的人留任好。”

  这些不平凡的话引起了长久的议论。可是韦拉·巴夫洛夫娜已经赢得她们的信任,况且她没有说得天花乱坠,没有扯得老远,没有描画出什么特别迷人的远景来,这样的远景在造成短暂的轰动后立即便令人生疑。因此女工们没有把她看作神精错乱,而最重要的也正是不把她看作神精错乱。事情在慢慢地进行着。

  当然得慢慢来。下面是工场在整整三年中的一部简史,在工场的这个时期,构成了韦拉·巴夫洛夫娜本人历史上的主要的方面。

  那些成为工场骨干的女工是审慎挑选出来的,都是些好裁缝,同时,她们的切身利害跟工作成绩好坏有直接关系,所以工作自然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所有来工场试订过衣服的太太,都成了它的回头客。有几家裁缝铺和缝纫工场看了有点眼红,却并未产生任何的影响,只是使韦拉·巴夫洛夫娜不得不尽快为工场取得正式的营业权,来排除种种挑剔。不久订的活越来越多,最早一批进工场的女工们已经忙不过来了,于是工场的人员渐渐增加,过了一年半,女工总数竟达到二十名,后来就更多了。

  整个管理方面的决定权移交给裁缝们之后,最初产生的一个结果就是她们作了一项可以预料到的决议:女工们经管的第一个月便确定,韦拉·巴夫洛夫娜工作不要报酬是不妥当的。她们向她宣布这点时,她说这样做确实应该。她们想给她红利总额的三分之一。她把这笔钱放了一段时间,才向女工们解释说,这违反了她们的办法的主旨。她们久久地不能理解这一点,但是后来同意了:韦拉·巴夫洛夫娜谢绝了这份特殊的红利不是由于好面子,而是照她们的事业的本质来说必须如此。这时工场已经扩大了规模,韦拉·巴夫洛夫娜一个人来不及剪裁,需要再增加一个;她们给韦拉·巴夫洛夫娜定了跟另外那个剪裁师同样的薪金。先前放在她那儿的一笔红利,现在按照她的请求被放回到出纳室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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