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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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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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泉拨通了刘锦标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再拨他的手机,通了,一下就接了起来。 
  “谁呀?” 
  “刘老师,我呀,顾明泉。” 
  “哦,你好,我在补课。” 
  “我们同学聚会改期了,改在8月13日,我给你寄了一份新的邀请函。” 
  “好好,行,收到后我再和你联系。” 
  放下电话,顾明泉用手揉了揉脖子。今天起床后,这脖子明显能够比较灵活地转动了,让他有些惊喜交加,不过隐隐的酸痛还是有的。他拿起小陈重新打印过的那张同学名单,看着这些熟悉的姓名,回忆着名字所代表的那个人,有些面目清晰,有些面目模糊。突然,他想起小陈说的人数,同学五十六人老师七人,除了他自己,一共寄出六十二张邀请函,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寄了一份,可是,寄给郑栋才——地址写的是哪里?“龙岩市闽西监狱”,也许他能收到,可是他来得了吗?还有寄给李跃鹏,地址写的是他家,“马铺溪边新村303室”,可是他早已不在人间,永远不会来了。还有寄给路安远,“马铺民主路64号”,可是他在哪里呢?他还在人间吗?他能来吗? 
  小陈自然不了解这些姓名后面的故事,她只是按地址把信发出,她无意中制造出来的幽默让顾明泉好生感慨。 
  筹备同学聚会时,顾明泉被推为会长,谭志南和申红蕾是秘书长,本来以为会长也就是动动嘴(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出钱),这下却是连寄发邀请函也由会长亲自负责了。不过他也不怪谭志南,毕竟临时改期是个麻烦事,要怪只能怪丁新昌,不过似乎也不能怪他这个人,只能怪他为什么是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细究起来,顾明泉觉得自己到底不能免俗,不由有些鄙视自己。   
  39·什么也没发生(2)   
  他不知道谭志南碰上了什么事,他是比较豁达的人,有空肯定会主动联系的。至于申红蕾,他知道她是有些烦恼了,婆婆生病住院,她得耗在医院里。那天也说不上为什么,他突然想给她几百块钱,给得有些蹊跷和可疑,被断然拒绝也在情理之中。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吧。 
  但是她的手机关了,顾明泉从自己的手机里找了一条短信转发给她,这样她一开机就能看到。“花开的声音,春知道;喜悦的感觉,心知道;祝福的真诚,你知道;而手机此时轻轻的鸣叫,那是我正用短信捎给你一个开心的微笑!愿你快乐每一天!” 
  这天中午,顾明泉正想叫人送份快餐到办公室,母亲的电话及时地打来了,说是给他炖了一锅老鸭茶树菇汤,让他回家喝。那清香的气味似乎一下子从家里飘进他的鼻子里,他立即驾车回家。 
  在母亲慈祥的注视下,顾明泉喝了两碗汤,吃了几块鸭肉,最后吃了小半碗米饭。母亲说他吃得太少了,他说这样算是多了。他还引经据典地说,像他这样到了四十的人,吃得太多太好,容易引起“三高”。 
  说到年纪,又触动了母亲的愁思。她不可避免地又提起顾明泉的婚姻大事。她的表情变得凝重,语气里带着不满和忧虑。 
  “我现在一个人不也过得很好吗?”顾明泉说。 
  “好什么好?一个人能好什么?”母亲说。 
  顾明泉知道和母亲在这个问题上是难于消除分歧的,不过他也不想惹她不高兴,只好说:“你总不能让我随便到街上拉一个回来吧?我总得好好地找。” 
  “那你要找到什么时候啊?就是过个日子,不用那么多讲究。上次那个小徐我看就不错,还有那个小姜。”母亲说。 
  小徐是谁,小姜长什么模样,顾明泉已经毫无印象。母亲身边的一些老同事老街坊,常常很热心地要为他介绍对象,有时还直接把对象先带到家里让母亲过目。母亲总是很容易满意,似乎只要是女的,加上五官端正、身体结实、声音轻柔、脾气温顺,她就可以统统收编为儿媳妇。只是顾明泉眼界太高,一个也看不上。这也是母亲长期以来闷闷不乐的主要原因。 
  “妈,公司还有事,我要回去了。”顾明泉说,“下回你再炖什么汤,我再回来喝。” 
  母亲的叹息还是无法挽留顾明泉匆匆的脚步。他上了车,驶出母亲的视线,感觉心里轻松了一些。对于婚姻,他早已没有信心和兴趣。在这个流行“八分钟相亲”、“电视速配”和一夜情的时代,婚姻的经营越发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一个人可以管理成千上万人的企业,却往往管不好两个人的婚姻。顾明泉不愿再做无谓的尝试。像他这样所谓“男人一枝花”的年纪,加上不菲的身价,满足性欲已经变得比吃饭还容易,他根本不必借助婚姻的形式来达到这一目的。至于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他更是死心了。 
  回到办公室,顾明泉在连着办公室的卧室里睡了一觉。两点多的时候,被建设局张局长的电话惊醒。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他就回到办公桌前处理各种事务。材料报表、规划图纸、电话请示,一个接一个地到来,有的看一眼就行了,有的只需签上一个名,有的却令人很难定夺,只好先放一边,调查之后或者开会研究之后再做决定。其间,丁新昌来过一次电话,说紫荆湖度假村二期项目,计划局已经报到县里来了,县政府不日就可以正式批复。李金河也来过一次电话,又说起同学聚会的事,顾明泉怕他说起来没完没了,匆忙告诉他同学聚会推迟至8月13日,改期通知上午全部寄出去了。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每天晚上照例有一些应酬,有些是可以推掉的,有些只需到场露一下脸就行了,有些则要多喝几杯甚至打个通关才能脱身。 
  王副县长带了省计生厅几个客人在“雨林”包厢,顾明泉过去打了个通关,喝了六小杯五粮液;司法局李局长在“土楼”包厢请客,他过去喝了一大杯啤酒;工商银行张行长在“兰水”包厢宴请中层干部,他也应邀过去助兴,本来只想喝杯红酒了事,谁知那帮科长们起哄,他硬是喝了六七杯的红酒才得以脱身。   
  39·什么也没发生(3)   
  带着一肚子酒水回到办公室,那些不同种类的酒混合在肚子里,咕咕咕地发出响声。顾明泉这才想起来,晚上一粒米也未进。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似乎也无大碍,只是有些时候肚子会叫,并非是饿,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会饿呢?肚子里就像有一只青蛙一样,呱呱地叫个不停。 
  顾明泉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下去,那肚子里的叫声渐渐小了。他拿出手机,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原来是申红蕾发来的:“谢谢你。有一件事难于向你开口,让我再做半个小时的努力,如果没办法我就向你求援。”看了一下时间,这是申红蕾在二十分钟前发来的,那时他正在“兰水”包厢里喝酒。她遇到了什么难事,还给自己设定了时间?顾明泉想起她忧郁的面容,别有一种动人的风韵,让他有一种要把她搂进怀里的隐秘的冲动。 
  墙上的挂钟,时间的两只脚在行走。离申红蕾发短信的时间正好半小时了,顾明泉拨了她的电话,她正在通话中——也许这就是她所说的“努力”。过了一分钟,重拨,仍旧在通话中。 
  他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向洗手间走去。刚刚走到门边,手机响了,他连忙折了回来,一看正是申红蕾打来的电话。但是突然间,他感觉这个鸣叫的东西是个怪物,好像长着翅膀从哪里飞来的。 
  抓起了怪物,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竟然按下了拒绝键。他心里咚地一跳,连忙回拨号码。 
  “你好,我、我刚回办公室。”顾明泉转了一下脖子。 
  “哦,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申红蕾的声音显得低沉而且犹豫。 
  “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尽管说。”顾明泉说。 
  “我……我想向你借钱……”申红蕾在电话那头终于很艰难地说了出来。 
  “行,没问题,多少?”顾明泉的回答干脆而简练。 
  “一万……” 
  “好,你在哪儿?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我在医院……谢谢你啊……” 
  “别客气。” 
  顾明泉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了一叠百元钞票插在口袋里,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几分钟后,顾明泉开着车来到了马铺人民医院的大院里,放下车窗往外张望着,申红蕾应该是在住院楼楼下的树阴里等他,可是那边一排的树下没有人。也许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到达,他刚才的车速确是快了一些,一路风尘仆仆,好像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住院楼楼道口,顾明泉一下认出那是申红蕾,她的身影看起来还像个少女,也许这是和他记忆中的影像重叠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连忙停下车,开门走了出来。 
  申红蕾走了过来,看见黑暗中的顾明泉,不由愣了一下。 
  “你好……”顾明泉说。 
  “谢谢你啊,明泉。”申红蕾的眼光在黑暗中亮了一下,便低了下去,“我找了几个亲戚,实在没办法了,不得已……” 
  “别说这些。”顾明泉从口袋里掏出那叠钱,递到了申红蕾手上,“这一万够吗?不够你只管开口。” 
  申红蕾手上拿着钱,感觉到沉甸甸的,像是一块红砖。她又抬起了眼睛,发光的眸子只在顾明泉脸上扫了一下,便转向了旁边。她说:“是我爸爸发病,下午检查了,医生建议明天送到市立医院,可能还要做大手术,我赶紧联系了市立医院原来给我父亲做手术的陈医生,他让我们先准备两万块……我婆婆也还在这儿住院,所以就……” 
  “哦,这真是……”顾明泉本来想说“祸不单行”,到嘴边时咽了下去,改口说,“你要苦一些时间了。” 
  申红蕾轻轻笑了一笑,说:“做人就要吃苦,这也没什么。” 
  在淡淡的月光下,顾明泉看到申红蕾脸上显出一种刚毅和笃定,那是他最喜欢的一种表情。他抬起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会好起来的,要相信。” 
  申红蕾咬着牙,点了点头,身子稍稍往前倾着,好像表示着某种期待。   
  39·什么也没发生(4)   
  但是顾明泉把手缩回来了,他似乎想再度伸出去,然而它还是隐忍地垂落下来。 
  “谢谢。”申红蕾声音很低很低。 
  顾明泉一声轻轻的叹息,轻到只有他自己听到了,他说:“这没什么。” 
  申红蕾转身走了。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即使顾明泉伸出双手,也搂不到她了。他真想搂她一下,可他没有及时地伸出双手。现在,他只有默默地转身离去。 
  在他转身之际,脖子突然又痛起来了。     
  同学 第七章   
  40·申红蕾(1)   
  申红蕾转身走去时,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加快了步子,走到楼道口的阴暗处,掏出面巾纸擦了擦眼睛。 
  昨天中午,她正在婆婆的病房里,接到了大哥的电话,说是父亲突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她一听就急了,说赶快打120啊!婆婆正在输液,没有人来替换申红蕾,她一时难于离开,只能在廊道上烦躁地走来走去。几分钟后,她听到急救车一阵呼啸地驶进医院,便跑到住院楼前的大院里,只见急救车后面的门打开了,大哥跳了下来,父亲死人样躺在担架上,那个戴眼镜的小护士跟车上的医生说着什么。大哥两手抓住了担架的这一头,那一头没人,申红蕾连忙跑过去帮忙,可是担架太沉了,她感觉力气不够,让大哥上车抬那一头。两个人咬着牙使着劲,额上青筋暴起,大汗直滚出来,终于把父亲抬下了车。那医生手指了一下,说二楼。申红蕾和大哥抬着父亲往住院楼大步走去,上楼梯时遇到了一个难题,大哥走在前面,她在后面,担架几乎竖了起来,受力全部转移到她这边来了,她一下感觉像是一座山压了下来,她的手臂喀嚓一声,像是发出了折断的声响,但是她没有松手,急中生智地用一只膝盖顶住担架。大哥喘着粗气,把担架的扶手搁在台阶上,走下来帮她稳住担架。大哥示意她抬前边,可是前边也不好抬,她只能弯着身子,把手臂放到最低,这样担架两头才能相对持平。总算把父亲抬到了二楼血液内科的急救室,申红蕾感觉两只胳膊像是要断掉一样,全身乏力,差不多也要躺下来急救了。医生过来给父亲把脉、量血压,然后输氧,最后对大哥和申红蕾说,在这边先住下,不行再送市立医院。等办好住院手续,把父亲抬到病床上躺下,申红蕾这才想起一楼的婆婆正在输液,那瓶药水早该输完了,不知有没有人叫护士来换瓶? 
  她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走到一楼,来到婆婆的病房前,不由松了口气,卢发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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