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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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之旅-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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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十年内得不到任何冠军。此语一出,全国骚然,圣保罗队因此解除了该教练的职务。
  为了体验个中滋味,我也开始自称为歌林加人,巴西朋友一致为我担心,说我会因此而丧失人生的乐趣。
  这一次的经历,我彻底认清了“兴趣”是怎样运作的,也看到了人心奥秘的禁区。谁都知道人的七情六欲无不因自我的利害而生,可是足球又怎么与我扯上关系呢?
  对任何一种事务首先要了解其游戏规则,否则就看不懂,不会有兴趣。其次要有悬疑,没有悬疑就不会去猜想,不猜想,其结果便与己无关。再其次要抱着希望,希望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理过程,如果明确地知道了一定的后果,这种心态就不能称做希望,而只是等待结果的发生。只有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一面等待有利于自己猜想的,一面又惧怕有不利的结果产生,当人心在这两个极端矛盾的变化中翻来覆去时,便产生了兴趣。
  生意人非常了解此中奥妙,刻意制造一些英雄人物,设计一些引人入胜的话题,再不然便利用诱人的广告,先让人知道,再使人有兴趣。人们在茶余饭后谈谈说说,事情成了自己经验的一部分。等到人们有了兴趣,卷入了这个原来与己无关的新事物后,紧接着便是那种惊险刺激的悬疑。因为在一般情况下,比赛总是有胜有负,各队风水轮流转,不论喜欢的是哪一队,总少不了期待、焦虑,然后再享受那迟来的狂欢极乐。
  歌林加人的悲剧,就在于二十多年的等待中,所有的希望都一一落空了。有人失望得背弃了她,有人则抱着孤臣孽子的心情,继续期盼。明知生命中奇迹很难发生,但是以该球队的实力以及常态的机率来看,希望又明明就在当前。
  我的个性以及遭遇,与歌林加人颇有些相似之处,我对社会国家的期望,也与之不相上下。中国人彷佛也是个被诅咒的民族,几百年来的屈辱,难道没有洗刷的一天吗?可是眼前所见,国人自暴自弃,上下梁无一不歪。有些人失望了,动辄以中国人为耻,不是逃之夭夭,便是否认列宗列祖。我不甘心,只好做个孤臣孽子,连看足球都不例外。
  直到我离开巴西,果真歌林加队没有得到一次冠军,亚军倒拿了好几个。越输我越关心,越关心,我越是同情她。连我都如此,何况那些真正的歌林加人?
  巴西人也有他们的歇后语,如:
  “到中国去”表示无此可能,因为过去交通不发达,而中国远在地球的另一端。
  再如说一个人怀才不遇,则为:
  “那个歌林加人”!
  不过,我第一次在巴西看足球时,还不知道有这些故事。我所知道的是巴西有个世界性的球王,名叫比利。这就够了,一听到足球,我就想到比利,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级伟大人物的传奇功夫。
  就在我工作了一个星期,刚学会几句巴西话,能与巴西人作简单的沟通后。有一天,厨房工人告诉我,比利这星期天要到圣保罗来赛球。
  我当然想去看,可是不知道怎样去法,有人为我写了一张字条,大意是说:
  “我是中国人,不懂巴西话,想去‘巴甘步’看球赛,请仁人君子指导”。圣市有好几个球场,巴甘步在市区中,面积较小,可容纳七万名观众。另一个较大的莫隆比位于市郊,全场可坐十几万人。然而世界最大的足球场马纳甘拿,竟可容纳二十万人,是巴西另一大城里约热内卢的注册商标。
  星期天一早,我毫不犹豫地拿着字条上了路。一路上,每一个巴西人看了都很热心,东指西说的,而我则在圣保罗市区走来走去,老在几条路打转。
  正当我打算放弃时,却遇到一个有点娘娘腔,长相很秀气的男人,他指点了半天,发觉无效,便把我的手一拉,带我到一个公车站前,指着牌子上的站名,果然有“巴甘步”这个地名。我向他道了谢,开始找地方买票,却又遍寻不着。
  他一直在一旁观察,了解了我的窘况后,便向我摇摇手,走到我的身边。我猜大概是要上车才买票,便开始注意车子的标志。天下所有的公车都有个通病,认为乘客一看到标志,就应该知道去哪里,经过哪些地方。
  正因如此,我最怕等公车,记得在日本时,旅行社叫我去一个“佐佐木”的地方,搭车的地方也标得一清二楚,不幸我找了大半天,始终没见到这个地名,害得我几乎不能成行。后来才知道,日本车牌横写是由右到左,与我们的习惯正好相反。更糟的是,第二个“佐”字,用的是“与前字相同”的符号,所以我找了半天“木木佐”。
  这个人的好心令我感激不已,却又不知如何报答才是。不久来了一辆车,他带我上去,替我付了钱,同时对我打手势,意思是会告诉我何处下车。我更觉得不好意思,只恨自己巴西话太差,开不了口。
  车到一处,他又拉我下去,但见满坑满谷尽是去看球的群众。我既然知道地方了,遂向他一再称谢,他则叽叽聒聒,好象也要看球。我这才安心,忙抢在前面,替他买了票,一同进得场来。这时才知道什么叫做大球场,只见处处人头钻动,黑压压一片。
  球赛开始前,先出来三个身穿黑色短装的球证,这时全场骚动,齐口同声地喊着:
  “维亚多!维亚多!维亚多!”
  我心想连球证都如此有名,居然人人认识,球赛之精采可见一斑。
  球赛终于开始了,比利代表山度士队,身着白衣,背号是著名的十号。他果然不凡,球在脚下如同黏在鞋上一般。可是对手也不弱,经常有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缠着他不放。我们这边都是山度士的球迷,大家看到比利受迫,都大声咆哮。当然,少不了我这个一直开不了口,一肚子闷气的小伙子。
  上半场零比零,双方未开记录,中场我买了棒冰请这位朋友,也好秀一下自己刚学会的仅有的几句话:
  “我喜欢‘这个’。”“喜欢”、“谢谢”这几句我说得很流利,尤其是“喜欢”这个字,在巴西相当于“爱”,得先学会好追女孩子。
  下半场又开始了,不久,比利在禁区得球,转身骗过了两个后卫,正打算射门,但见后面飞来一脚,正踢到比利的踝部,他一个踉跄,立即翻身倒地。
  “啊!”全场同声一叹,人人都站起来,以便看得更清楚。
  只见球证眼明哨快,“哔”的一声手指禁区,极刑!
  如同指挥乐队一样,全场立刻响起欢声。
  太精采了,这个“维亚多”球证太伟大了,我兴奋之余,拼命挤出一句话来:
  “我喜欢‘维亚多’!我喜欢‘维亚多’!”
  结果,由于一个我无从理解的原因,这场球我没有看完。那位娘娘腔的朋友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兴奋地拼命抱着我,令我喘不过气来,最后只好逃之夭夭。
  待回到店里,把这段奇遇告诉那些工人时,全场都笑得东倒西歪。后来我才明白“维亚多”不是球证的名字,而是一句最不雅的话,也就是北方人所说的“兔子”,一般称为“同性恋者”。
  店东看我工作认真,语言也能应付,便调我到餐厅去管收款机。这种工作看似容易,但却需要仔细的核对,我大开大阖惯了,一个月下来,每天的帐目从没有正确过。而且越是小心,越是出错,微薄的薪金,赔的几乎比赚的多。
  最初我还不服气,一再提醒自己,要集中全部精神,仔细的按键,小心地核对。可是到结帐时,总是有些出入。为什么呢?是不是收款机坏了?餐厅里还有一台,由另外一个人负责,他从来没错过,我与他交换着用,情况依然。
  经过一再地检讨、研究,我终于发现是自己不适合这种工作。我太好胜,一上来就想做得比别人更好,而这种例行工作,除了正确之外,根本无所谓好不好。
  因此,我便想以快取胜,帐单一到手,立刻结清,避免侍者在一旁等候。后来出了错,心情难免紧张,操作手法本来就不够熟练,专心注意数字,手指便老是按错键,若注意到手指,又忽略了数字。最糟糕的是我的脑筋太活,老是东想西想,加上正在学习语言,随时随地都是难得的良机。计帐时一心数用,怎能不错?
  不久大学的同学“老师”找到了我,说他会种洋菇,我便介绍餐馆的老板给他,他们谈好投资合作,并叫我去农场帮忙。不料“老师”只是在课堂上学过,毫无实际经验,一季下来,白洋菇种成花洋菇,杂菌长的远比菇体多,因而双双失业。
  以后的几个月,我做过多种不同的工作:在地下肥皂厂熬牛油、修车厂换机油兼打杂、建筑公司做搬运工,后来又在一个私人的测绘所画地图等。但其间总会有些因素,不是身体吃不消,便是待遇太差,让我做不下去,工作时间没有一次超过一个月。
  常有朋友劝我去“当兵”或是“提包”,前者有个非常离奇的故事。原来有一位台湾来的青年“阿根”,结识了本地一位日本大亨的独生女,几经波折,两人结了婚。婚后那位大亨突然暴毙,他们便继承了全部的财产。
  大亨在日本原有妻室,且有一子,其子特别来巴西准备争夺遗产。但是根据巴西的法令,不承认该大亨在日本的婚姻,大亨的儿子不肯善罢,多次谋刺“阿根”不成。阿根便迁居到内陆一个农场中,同时重金聘请保镖护卫。
  双方僵持了年余,阿根坚壁清野,蛰伏不出。那个日本人常雇小飞机到农场投弹,巴西人因为怕死,再不肯当卫士,反倒是一些失业的中国人趋之若鹜。大家散居在农场外围,每天无事可做,便以打靶为乐,美其名为“当兵”。
  至于“提包”则是当时大多数中国人唯一的出路,因巴西人结婚时,女方应准备卧室的各种用具。在初,葡萄牙式的织锦床罩、台布等都是传统的嫁奁。自从中国的手绣品传入后,由于花色繁多,精美无匹,一时蔚为风尚,人人争购,供不应求。
  中国台布来自大陆,经香港转手,最初多委托私人携入,以便逃税。在五十年代因供不应求,售价约为原价的一百倍,国人以此致富者比比皆是。到了六十年代,一来因为从事此业的人日益增多,相互竞争之下,利润降至不足五倍。再加上不肖税务人员的介入,层层剥削不说,一个应付不当就有牢狱之灾。
  于是原来发了财的人纷纷转业,有的摇身一变,成为工商界的巨子,有的则升格为台布批发商。而新来的国人则继续提起“包”来,沿门贩卖,每月净利再少也有五千美金左右,比做任何其它工作赚的钱都多。
  当兵固非我愿,提包也难动我心,不为别的,我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支配着,身不由己。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无从想象。只感觉到不论在哪里,所见到的人、事,都是平平庸庸的。人没有判断力,没有眼光,不过人云亦云。事没有价值、意义,说穿了,除了名利财色之外,空无所有。我不愿与他们相比,也不把他们的得失放在心上。因此我行我素,一个又一个微不足道的工作,不断尝试着。
  圣保罗中国社区有个天主教会,一位姓何的神父负责“青年会”的事务,我在那里组织了一个乐队,和何神父相处得很好。他常劝我好好找个固定工作,安定下来,娶妻生子。有一次他又喋喋不休地劝我,我忍不住要打他的趣:
  “如果娶妻生子有那么好,为什么你自己不以身作则呢?”
  “胡说胡说!我已经献身给主了,娶妻生子不是我们的事。”
  “我很可能有一天也学你的榜样,做神父。”
  “还在胡说!你连主都不信,怎么做神父?”
  “说服我呀!只要你能让我相信,我就信。”
  “对主的信仰全靠你自己,不是要别人来说服的。”
  “你不肯说服我,而我又不信,看来我永远做不成神父了。”
  “你这孩子!成天不说正经话,已经都要三十了,你再混下去怎么办?”
  “只好当神父啰!”我始终对他嬉皮笑脸。
  “唉!我本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份固定工作的,看你这样子,教我怎能放心?”
  “什么固定工作?”我听了,精神一振,也该尝试一种新的工作方式了。
  “有人委托我找一个能长期工作的人,看你的样子,多半做不久。”
  “我是迷途的羔羊,你是牧羊人,总可以让我试试吧!”
  “让你试试?如果你做了两个月又跑了,教我怎么交待?”
  “好吧,我去讨个老婆,把我拴将起来,可是神父得先给我介绍老婆呀!”
  “尽是胡说,到底你要不要这个工作?”
  那是一间聚乙稀制袋工厂,老板姓刘,早年靠提包发了财,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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