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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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之旅-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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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步,我应该先通知“校对间”,告诉他们有个三十万字的急件,而且是小说。校对间一得知消息,立刻开始组织,要找谁?谁去找?等等。
  第三步就是美工完稿,因为是书籍,这部分该由楼下的小组负责。我下去通知,他们即按照编辑部所规定的格式,先将封面、标条、页码等,预先贴在一大张透明压克力上,到时只要取得印制的“大样”,即可组版。
  一切准备妥当,米朗达也来了,我向他报告后,他笑着说:
  “看来我该退位了。”
  上午十点不到,打字间的“校对稿”送来了一部分,约有五十页。我立刻送校对间,他们已经安排好,一拿到稿子,便两人一组,一读一校起来。
  上午十二时,第一份大样已印妥,我再送到楼下,立刻“制版”。所谓的制版,实际上是将原稿照相成为正片,印在一大张透明的“赛璐璐”版上。版上格式页码等皆已印妥,只待美工人员对准各版的“十字”标记,贴在全开的母版上即可。
  下午四时许,制版全部完毕,我再送到“印刷部”,直到负责人签收完毕,我才松了一口气,对印刷部的头头说:
  “晚上八点上市,看你的啰!”
  公司五点半下班,吃过晚饭,我开车到离公司最近的一个书摊前等候,要看看八点钟这本书上市的情景。
  其实,还没有到八点,一部公司的大卡车就轰轰隆隆地由远而近地驶来,眼看车子快到书摊前了,速度却一点也没有减慢。我见到车尾有个人,双手拉着一根铁链,脚下躺着一捆书。就在车子开过书摊当儿,猛然听到喇叭一声长鸣,随见那人用脚一蹬,书已落地。书摊上的人把那捆书捡起,我过去一看,一点不错,正是那本书!
  这才是知识时代!谁都知道知识就是力量,应如何把知识转成力量呢?第一步一定要使知识成为多数人熟悉的工具,因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能仅有少数的知识特权份子,否则大多数的人就会成为少数人的奴隶。
  如何能使知识成为多数人使用的工具呢?想要获得知识,必须先投入时间精力。基于人性的特质,人做了投资就期望有所回收。唯有使知识本身具有价值,一旦人们可以借着知识获利,知识才会受到重视。
  知识的价值有两种,一是知识的实用价值,这点自是毋庸置疑。然而,个人生存的时空都受到限制,个人拥有的知识,其功效也必然有限。若能将知识转化为商品,亦即将知识记载下来,印刷成书,则人人皆可经由阅读而获得知识。而将知识记载成书的知识拥有者,亦能透过大量的行销而获得利益,这是知识的传播价值。
  最后,最重要的根本问题浮上了台面,如果出版印刷的效率不高,上述的理想便是一场空话,窒碍难行!
  从那时起,我下了不少功夫,彻底检讨问题所在,最后发现中文印刷的瓶颈完全在中文文字的检索系统上。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学校读书时,最怕的便是查中文字典,十次总有八次不知从何查起。原因就在于中文没有“序位”的观念,至少,还没有人建立起中文的序位来。
  拚音文字如英文,由于字母只有廿六个,其序位很容易记忆,再依照每个字母的前后关系来定顺序,则每一个由字母所组成的字汇,都有绝对的顺序。中文却不然,文字太多是因素之一,而文字自图形蜕变而来,虽然表意能力较强,但却难以归类。不仅在字典中的顺序很难排列,在排版时,由于铅字的检索全靠工人的死记,效率也低落不彰。
  我相信只要有了中文文字的序列,其它的作业过程都可以迎刃而解。于是,我下定决心,如果找不到一种理想的解决方法,绝不停止。
  在巴西,中文参考资料少得可怜,我仅能凭自己所知的文字,一一分析。我认为字母式的打字机键盘,几乎已经成为国际标准,中文文字序列绝不应该标新立异。另行设计不仅违背经济原则,也将导致未来沟通及兼容的困难。此外,在使用的过程中,数字以及各种符号之重要性不下于文字,所以也不应随意占用。在这些条件的限制下,键盘上所能提供给中文编排序列的用键,仅限于廿六个字母键而已。
  这是史无前例的挑战,好在我无视成败,不计己身的利害,心安理得地思考研究,每天不断地在文字间推敲,坦然无碍。
  经过了几个月的摸索,只用一两千个字为例,我已经找到一种规则,可以用廿六个字母编码。虽然中文文字有几万个之多,但在目前因陋就简的环境下,已经有了一点收获,我确信只要继续努力下去,不难获得理想的结果。
  人只要有了一个长处,相对的也就有了一个短处,我知道得很清楚,可是自己无法改善。后来习惯了,只好自我安慰,能有一个长处已经不错了,人哪能十全十美呢?好在我也明白,我的缺点必须想办法弥补,否则得不偿失,原来具备的优点等于没有。
  我的长处是反应快、想得远。缺点就是处理得马虎,细处照料不到。在处理细部事务时,就会自然而然的,再把细部放大。结果就失去了原来处理细部的目的,转而又把细部当作主体,使得问题越来越复杂。
  我一直希望有个人能帮我处理细节,那我便能大刀阔斧、全力冲刺。可是谈何容易,有谁会愿意替我做这些收尾的工作呢?
  就以对中文的研究而言,我发现有无数种编码方式,任意采用某一种字序,把文字分别排列,都可以达到一定的效果。因为我想得太快,所以强迫自己每次只能用其中一种方法,把所有的文字重头到尾排列一次。甚至于还得把其它不同的方法都排列出来,然后再根据这些客观的证据,求得最理想的方式。
  不幸,我就是做不到。因为每当我按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字地整理时,还没做到十分之一,我就又想到一种更好的方法。当然,在那时我的确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新方法绝对要比旧的来得好。可是,旧的方法还没有机会全部测试,又怎知没有可取之处呢?
  这是自命“聪明人”最大的缺点,就像一部飞快的跑车,必须要有一条笔直而平坦的跑道。在现实的人生中,哪里去找条现成的跑道呢?如果有,恐怕也早已车满为患了。
  不论如何,好在“心定”在先,改也好,不改也好,我每天一有空就做。不求急功,不求近利,无为而为。脑筋动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有一种力量油然而生,这种力量就是“潜意识”的判断力。人的意识行为需要人“有意”的驱使才能运作。唯有在养成习惯后,才能化为潜意识行为。潜意识是无所不在、无时不在的,不必指挥,不需控制,经常自动自发地、根据已经习惯的过程,充分发挥。
  十几年后,当我完成了很多令人不可思议的计划,经常就有人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那些想法的。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如果一定要找点蛛丝马迹的话,我想在巴西编中文码的这一段时间,因为心止如水,一切观念遂日渐成型。
  可惜的是在这段摸索期间,我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和资料,因为想的比做的多。加以我对自己有信心,知道随时可以想到某种方法,用来解决某种问题。而且我也认为好的还在后面。既然如此,记它作啥?
  在我的印象中,当时我有个理想,就是要把中国文字的几个优点统一浓缩在一种结构中。换句话说,就是要找到一种“百宝囊”,有什么放什么。这是我看太多武侠小说的结果,蜀山中的剑仙,人人都有这种百宝囊,可以纳须弥山于芥子中。只有这样,像我这种懒人才可以什么都不带,而一应俱有。
  中国文字有哪些优点呢?第一是见图识字,中文宛似纸上电影,其表现的手法与电影上的“蒙太奇”如出一辙。顺着文字的先后顺序,从一个大的范围渐渐缩小,以界定所要表达的意义。这种表达方式虽然不够精确,却远比精确有效得多。
  语言原本就不是为了追求精确,“精确”是人所假定的观念,宇宙中根本不存有精确之性质。比如说,“一个人”这三个字,应如何以精确的观念去认知?不错,其中必有一个身体,那是不是也包括人所穿的衣服呢?除了身体外,是否还涉及人的一切经验?而“一个人”并非指“某个人”,这又该从何精确区分?
  宇宙万象变化万端,要想了解,唯有采用“以简驭繁”的策略,用最简单的文字符号,将各种异同的事象,直截了当地界定出来。同时,在界定的过程中,也只有完全符合自然规律,能将文字所代表的画面,一格一格地显现出来,才是最理想的文字符号。
  其次,中文有字有音,根据六书的发展,在“约定俗成”下,“形声”法则由字义分类及字音辅助所形成。时到今日,中文字百分之九十都是形声字,唯因地缘及环境的影响,很多字的原音已变,但尚保有百分之四十以上。
  第三点,中国字方方正正、格式整齐。在书写的时候是一种艺术,对有些人说来可能有困难。然而在辨识上,根据心理学上的分析,在一固定范围内,其单位面积的讯息量即为人类所可能认知之总和。换句话说,在一个格子中,笔画越复杂,所能代表的讯息越多,辨识起来也越容易。
  因此,我只要想到一种法则,能将字音、字义、字辨、字形等,设计成为一种更简单的代表符号。利用这种符号作为索引,一定可以涵盖前述的全部功能。果真如此,即可赋与中文新的生命,使中文具有时代的意义。
  一位姓项的朋友知道了以后,极力劝我回中国大陆,他认为新中国朝气蓬勃,对我的研究必有帮助。我则想回台湾,因为大陆上人生地不熟,去了找谁都不知道。更何况要做研究,有谁会支持?
  “放心,国家会支持你的。”老项肯定地说。
  “国家又不认识我,难道说,我回去了,找到‘国家’,跟它说,我能做这件事,于是国家就相信我,给我资金、人员?这样简单?”
  “你要知道,国家是为人民服务的,当然就是这样简单。”
  “你有没有想过,国家是个抽象名称,谁能代表国家呢?”
  “当然是官员,你只要找到负责的官员,就等于找到了国家。”他认为我在抬杠。
  “问题是官员懂不懂我做的这些事呢?”
  “当然懂,不然他怎么能做官?”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了,如果他们真懂,问题早就解决了。如果他们不懂,那就很难沟通了。事实摆在眼前,大陆在搞罗马拼音,意思就是说,国家的官员认为中国文字问题太大,解决不了。我则回去告诉他们可以解决,你想他们会相信吗?”
  “当然会,你看,我不是相信了吗?”
  “你相信,第一,因为我们是朋友,你认识我。第二点,是因为你不必负责任,假如说要你投资,你干吗?”
  “为什么不?我只是力量不够而已。”
  “如果不要多少钱呢?我就在这里做,我们合作。”
  “喂!你倒底要不要回去?”
  “我只是让你了解,为什么回大陆没有用。”
  “回台湾就有用吗?”
  “情形不一样,白天我可以找个工作,晚上做研究,自己投资自己。”
  “现在我懂了,你打算做成功以后,好发大财。但是在大陆就没有这种可能,你平常自吹有理想,这就是你的理想?”
  “今天说什么都是大话,我做不做得出来,还是未知数,不论台湾、大陆,有人支持我,我就配合。万一做出来了,你也不妨看看,我绝对公开给社会,让大家自由使用。中国字又不是我发明的,中华文化也不应该是我的专利,我的理想是解决中文的困境,让中华文化得以发扬光大。”
  “我同意,只怕在你成功以后,就忘了这些话了。”
  老项来自台湾,却对国民政府深痛恶绝,经常提供一些大陆的信息给我。我则对政治毫不关心,认为大哥二哥没有多少分别。
  我们谈话没有交集,但因为他心中埋藏着一些伤痛,所以还是常陪他聊聊。他的意识型态很难改变,而我的立场也坚定异常,每次总要挖到根本问题,那就是人性。他认为人性可以透过政治及教育来改变,我则断定从古到今,人性不变。
  他举了例子,以很多大陆上当时的状况,与过去国民党统治时代作比较。我发现这是一般人的通病,在没有透彻的认识之前,就先预设了立场。
  我不相信大陆从此以后就步上了康庄大道,也不相信台湾就此一蹶不振,正如我不同意美国、日本会永远领先世界一样。
  圣保罗市有两份简陋得令人汗颜的“华文周报”,其“新闻”起码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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