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去海拉尔- 第9部分

　　　　　吃到后来，大家为一会儿去哪个酒吧发生了争执。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想去王吧坐。因为王吧离盛林府不远，他认为去别的地方太折腾。而杨老颓独占杨葵想去甲55号，他说暗送赵波她们在那儿，暗送赵波刚给他打了电话，说那边美女如天边有朵雨做的云之类的。但我不喜欢甲55号的转门，它用厚铁皮制成，据艾买提·丹说，是银行金库淘汰下来的，因此又厚又沉，力气小点的根本推不动，好不容易推动了又停不下来。艾买提·丹说，每天都有逃单的被它挤死。虽说艾买提·丹他哥设计的甲55号，对他的话我还是半信半疑。甲55号的老　　　　　　
　　　　板宝齐是健美冠军，他的肌肉极为发达，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剥了皮的青蛙。据说艾买提·丹曾跟他提出入甲55的股，但宝齐拒绝了。他让艾买提·丹带人去那儿喝酒，作为回报，艾买提·丹可以喝客人的剩酒。这听起来又滑稽又恐怖。但最可怕的是朝阳公园旁边的一个酒吧，据说是一个外国老头开的。开始酒吧的生意特别不好，只有那个老头每天坐在酒吧喝酒。后来老头娶了个中国女孩，女孩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可没过多久，老头突然死了，但酒吧的生意却开始火爆。女孩天天把自己喝得醉熏熏的，喝多了还经常在二楼的天井往下撒纸屑。我去过那个酒吧一次，当时时间并不晚，但酒吧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乐队在静静地演奏。　　　　
　　　　　　最后，大家终于决定还是去甲55号。我说，我就不去了，不是别的，我怕那扇铁门把我的轮椅挤散了架。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不便说明。虽然我这人玩心重，可毕竟出来已经十几个钟头了，刚坐在饭桌旁时，就觉得体力有所不支，以至在干杯时险些虚脱。听说我要撤，陈柏树的柏松涛的涛也不再坚持去王吧，刚才他一听说美女二字，混浊的眼珠便开始放光，还一个劲儿地问暗送赵波是谁。也不管他的女友贝贝贝贝贝贝贝还在他旁边儿。　　　　
　　　　　　一直以为暗送赵波是时尚作家，而且属于交际花那种类型。经常能在流行刊物上读到她谈论感情以及吃喝玩乐方面的文章，更能看到她在酒吧或画展开幕之类的场合出没。印象中她不分四季，总是穿着性感，以至很多人提起她，首先想到的总是她的背影。别看暗送赵波整天笑嘻嘻的，她性格中也有古怪和脆弱的一面。头一回见她是跟王逆、石老康有为他们一起吃饭，石老康有为对暗送赵波连讽刺再挖苦，暗送赵波很快被石老康有为气晕了，一连喝了不少酒。石老康有为那张臭嘴得罪过不少人，但很少见谁被他气成那样。当时暗送赵波还没搬到北京，相信她对于京派文化总算有了领教，也为她日后在北京发展开了一个难忘的头。还有一回，唐大粘糖跟他哥去上海。暗送赵波带哥俩参加一个画展开幕式后，三人一起去吃饭。据唐大粘糖后来描述，暗送赵波不打车不说，害得唐大粘糖和他哥冒雨在黄浦江边一通狂走，最令唐大粘糖愤慨的是，赵波在一路上一言不发，后来竟带他们去了一家叫阳光的西式快餐店，东西非常难吃。唐大粘糖当时差点没疯了，心想你丫不想吃好的，老子还想吃好的呢。后来我问暗送赵波这事，本以为暗送赵波会为自己辩解，谁知暗送赵波竟说跟两个丑男人在一起呆着哪能有好心情。听暗送赵波这么讲，我还真同情暗送赵波那天的处境。想想看，一个像是从腊像馆出来的冷艳美女，跟两个穿得邋里邋遢的胖子呆在一起，那滋味一定很难受。后来暗送赵波不管是跟石老康有为还是跟唐大粘糖，都和好了。这也挺好，一个人嘴损或长得丑，都不能成为结怨的理由。但暗送赵波由此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印象，古怪，时髦，有点缺心眼儿，当然还有那么一点儿虚荣。　　　　
　　　　　　去年暗送赵波过生日，去了一大堆人，干什么的都有。说实话，我在北京混了三十多年了，加起来还不如暗送赵波一年下来认识的人多。这说明暗送赵波人缘不错，而且确实有非凡的交际才华。曲终人散时，暗送赵波给了我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她新书的清样《口香糖生活》。看书名我以为又是关于风花雪夜的事，但一读才傻了。这本书由八个中篇小说组成，讲的都是江南小城的世事人情。里面的人物有工人有老师，年龄从八岁到七十岁不等。按暗送赵波自己的序里的说法，人生活在自己的时间里真是过于寂寞，而小说则使她得以进入别人的时间和空间。当然在现实里，我们也可以进入别人的生活，可这终究是件累人而且容易烦心的事。在小说里一切会变得不同，那些想象中的故事不会缠住她不放，只要她一写完，就解脱了。这太不像暗送赵波说的话了，也太不像暗送赵波讲的故事。直到现在，我脑子还转不过这个弯子。在此之前，她给我们看的是她的《情色物语》，《假发下的伤心人》，《快乐无罪》，《混合起司》和《青春如跳蚤》，所以乍一看书名，还以为也是这一系列的，哪儿想到暗送赵波会一本正经地写别人的命运，写那么遥远的许师傅和何先生的今生今世，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不但令我这样的近视眼大跌眼镜，相信眼睛没毛病的也得现配一副，因为这在暗送赵波出过的众多作品里，我认为这是惟一一本能归到文学类里的书。要知道书里的故事居然是在《收获》等杂志发表过，那些杂志现在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想说看似美女作家的暗送赵波竟有如此情怀和如此扎实的基本功，实在是太难得了，不管暗送赵波爱听不爱听，这对于她比长相重要多了。只是这本书的书名与内容严重不符，真不希望一块嚼余的口香糖把一本好书给毁了。在我看来，江南小城的书香，哪怕是霉味也比口香糖味好闻多了，这正是暗送赵波在这本书里带给我们的。另外，暗送赵波说她对小说是个没有多少想法的人，写一篇小说之前，她很少酝酿，只是恍惚觉得有种感觉需要说出来了，就开始动手。这话我不太同意，我觉得暗送赵波文字经营得很仔细，处理起来也不草率。这一点跟北京作家很不一样。现在暗送赵波住在北京，给北京人树立了一个好榜样。至于暗送赵波能不能成为其他地方作家的榜样，我说不太好，那就要看这本书的发行了。有一点可以确定，暗送赵波在北京还会思乡，也会相思，同时也能让大家都有的可读。　　　　
　　　　


第二部分春节到了

　　　　　　那天晚上，杨老颓独占杨葵和撒泡尿赵赵的表现十分反常。平时俩人在一起总是十分暧昧，可这回却谁都不搭理谁，一打听才知道俩人因为玩牌闹翻了。头天晚上他们玩牌，唐大粘糖输了钱，撒泡尿赵赵认为是杨老颓独占杨葵记了花帐，于是回家后给他打了个电话。杨老颓独占杨葵被气坏了，他想不到撒泡尿赵赵会因为这事跟他掰扯，而且当时不说，事后找茬。所以在电话里，杨老颓独占杨葵跟撒泡尿赵赵一通嚷嚷。挂了电话后，他盛怒之下还把撒泡尿赵赵送给他的一盒绿茶从窗户扔出去了。谁都知道杨老颓独占杨葵爱茶如命，关键这　　　　　　
　　　　盒茶是他准备连同他的一个宋窑兔毫盏，下礼拜在缘宿茶绾跟人斗茶时用的。但杨老颓独占杨葵不喜欢斗茶这种提法，他说他到茶馆的惟一目的，就是滋润干渴，洗脱疲惫，沉淀心情，回复真纯的知性人生。　　　　
　　　　　　说到斗茶，还得从上个月杨老颓独占杨葵去外地出差说起。由于去的地方离北京不远，杨老颓独占杨葵又想看看春回大地的景象，他便选择坐火车而不是坐飞机。坐在杨老颓独占杨葵对面的是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杨老颓独占杨葵注意他路上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捧着一个玻璃茶杯，两眼望着窗外，不禁心生好奇，于是便跟他攀谈起来。想不到老人开口之前先用茶水漱了一回口，吐向纸篓，杨老颓独占杨葵心中难免不快。但令他惊讶的是，老人杯中的茶味竟是那么清冽，闻了不觉浑身回肠荡气，而他沏茶的杯子竟是个用过的罐头瓶子，上面的金属盖和里面的胶皮圈照理说都是饮茶大忌，而这老头却甘之如饴，品得津津有味。杨老颓独占杨葵认定对方是个高人，忍不住向老头讨教，想不到却遭到拒绝。理由是这茶即是自奉，不宜待客。杨老颓独占杨葵知茶甚深，当然听出其中的意义。按理说茶分三品，先荐宗庙，然后分赐近臣或待客，自己喝的已是等而次之，竟也能如此不同凡响。老头仿佛看出杨老颓独占杨葵的心思，约他到北京后择日再聚。杨老颓独占杨葵嘴上应承，心里却憋一口气，到时候一定跟这老头比个高下。　　　　
　　　　　　可能是因为醒得太早，吃午饭时又受到李老鸭挺的惊吓，吃完午饭回到屋里，躺下我就睡着了。而且一睡就是一下午。在这期间，我还迷迷瞪瞪地接了一个伊贱人打来的电话。也许是睡糊涂了，我跟伊贱人说，这儿很热闹，你声音大点儿。伊贱人说，可我只听见你的呻吟。我听了大乐，说，好，我等你。伊贱人却说她打电话是想告诉我她的新书快出来了，跟上本书不同，这本是出版社的本版书。伊贱人说她不想跟书商打交道，是因为被他们伤了心了，上本书的书款到现在还没结清。我记得她还发表了她对石老康有为和唐大粘糖的看法，因为我当时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伊贱人跟我透过时空相见，她具体怎么说的我记不清楚了。大意是作为一个通俗作家，石老康有为已经不可救药。而唐大粘糖不过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子，教育教育洗干净了还能用。但这些都不是她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她打电话的真正目的是想祝我节日快乐。她说阿臭美回青岛老家了，等阿臭美回来后她们俩一块儿来看我。　　　　
　　　　　　春节果然说着说着话就到了。三十这天，家里做了烧平鱼，肉丝拉皮条，水果沙拉，尖椒炒元白菜，以及肉丝炒葱头。因为就我爸爸爸爸爸爸，我妈妈妈妈妈妈、我和李老鸭挺的四个人，所以我爸爸爸爸爸就决定吃得简单点儿。山中走兽云中雁，腹地牛羊海底鲜全然不见踪影。不过，确实很难想象大过节的，一家人围在一起暴撮国家二类保护动物。再说，年夜饭一般都不宜多吃，还得留着肚子凌晨吃饺子。李老鸭挺的说主要是东西多了得剩，初一又不能倒垃圾。李老鸭挺的是老北京，所以说头特别多。张立和苏老菲菲菲不跟我们过年，就是听了李老鸭挺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年，只能去婆家的话，去苏老菲菲菲的奶奶家去了。我爸爸爸还准备了两瓶红酒和一箱啤酒，我没多喝，我得留着酒量，等我病好了，出去跟艾买提·丹和贾新生力量栩栩如生他们一比高下。两杯红酒下肚后，我的伤脚开始发热，李老鸭挺的说我活血又活大发了。趁春节联欢晚会还没开始，她可以帮我把石膏拿下来，把脚空到窗台外面凉快凉快。李老鸭挺的理由挺正，人过节脚也应该过节嘛。可我妈妈妈一听便连声说NO，她说没听说现在过节，很多人家冰箱冰柜里装不下，就把鸡鸭鱼肉挂在窗台上，于是便有小偷专门用竹竿去挑。邻居老孙家的年货昨夜就被小偷挑走了。我妈妈妈担心小偷把我的脚当成水晶肘子挑了去。就算挑不去，用竹竿挑几下也够我一呛。因此，再难受也得忍着。　　　　
　　　　　　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要多臭有多臭。之所以大家都看，大概都抱着一种与民同乐的想法，我认为这正中了晚会导演的圈套，你所有的反应都会在他的意料之中。从一年前开始，这帮人就扎在一起琢磨，老百姓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当然，既然是过节，基调必须是欢乐祥和。倒是我妈妈妈的表现，要比节目本身有趣得多。马晓晴和李谷一她永远分不清楚，老说马晓晴怎么不唱《难忘今宵》了。我说要唱也得到最后节目完的时候呀。我妈妈妈又问，谢东跟谢小东是不是一家子。我说，您看他们俩长得像吗。同样，我妈妈妈还经常把李双枪跟陈逸飞搞混，总问，李双枪歌唱得好好的，怎么又当起了裁缝，还画画。本来趁张立和苏老菲菲菲不在家，李老鸭挺的在沙发中间正襟危坐，一副名正言顺的样子，面前的茶几上还摆满了洗好的瓜果梨桃，还沏了一杯酽茶。我妈妈妈几句话一出口，李老鸭挺的顿时乐得七扭八歪的，就差满地打滚了。我连瞪带吓，她都止不住。　　　　
　　　　


第二部分除夕夜

　　　　　　除了李老鸭挺的怪笑，我的手机也是一会儿一响，打开一看都是祝贺春节快乐的信息，像陈红彤彤这种平常不太联系的也发了信息，手机差点儿没爆了。还有几个发信息的我居然不认识，很可能是拜年拜红了眼。不管认不认识，我一般都回。祝福的话多了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