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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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2期-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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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者要当冠军了,一省才走上前去,抓住那副无人征服的杠铃,轻悠悠地举起来不
说,还向空中抛了一下,再伸手接住。一省得了举重冠军,学校奖励他一只白瓷杯。
参加万米长跑的白送也得到一只白瓷杯。
    隔了一个月,一省和各个项目的冠军们一起,坐班车去了黄州城,参加全地区
中学生运动会。带队的老师对一省最有信心,没想到后来却败得最惨。一省起初还
认为是喝的水有问题,黄州城的自来水都是从长江里抽出来的,有股让人恶心的泥
腥味,几碗水喝下去,轮到要比赛了,肚子突然咕咕响,上厕所哗哗啦啦地屙了一
通,刚刚回到赛场,又有水一样的东西要出来了。一口气上了三次厕所后,平时单
手就能对付的杠铃,竟然像在地上生了根,任凭他如何用力,仍旧纹丝不动。用老
师的话说,这叫自己给自己剃光头。白送也到了黄州,参加一万米长跑,只得了倒
数第一名。白送回了一趟天门口,一省以为杭九枫又会托白送带口信,没料到白送
什么话也没有听到。几天后,杭九枫亲自到学校里找他。杭九枫隔山隔水地凭空臆
想,认定一省中了别人的阴招,而且下阴招的这个人,只可能是白送。他已经看出
来了,白送比林大雨不同,林大雨在杭家人面前早就心悦诚服,白送却有在天门口
取代杭家地位的野心。虽然不想听杭九枫的话,一省还是认真地将运动会上的细节
好好想了一遍。这一想还真想出问题来了:那天早上,白送主动送了一瓶汽水给他,
那瓶汽水喝下去不久,肚子里的麻烦就来了。“一定是被那家伙下了泻药。他不想
我得冠军后,在天门口耀武扬威。”一省没有将这种想法告诉杭九枫。杭九枫也不
想往深处追究,只是提醒一省,不要怕有对手,有对手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一个人只要有了对手,过日子时才会踏实。所以,此时此刻,一省一定要放过
白送,不能早早就将他彻底打败了,那是没有意义的,在天门口人眼里,也只是孩
子之间比比谁先长大的一类事情。等读完书,回到那块天地,卵子旁边也长出黑乎
乎的硬毛来,所做的一切才会被大家认可。杭九枫走后,一省找到老师说,明年秋
天自己一定要将举重第一名夺下来。
    一省又在学校里过了两个不回天门口的寒假和暑假,再去黄州城参加全地区中
学生秋季运动会时,曾经给他汽水喝的白送也去了。一省穿着背心短裤坐在场边,
等到所有人五次试举都用完了,他才上去将那副所有人都举不起来的杠铃高高地举
在头顶。
    裁判的哨声响了,还不肯放下,一步一步地走到白送面前,轰隆隆地扔在对方
脚下。憋了两天不敢喝水的一省正在为这一次可以得到一只铁壳开水瓶而高兴,白
送跑来说,他的成绩被取消了。一省不相信,举重冠军的发奖仪式拖了很久,终于
要发奖了,果然没有人来叫他,得冠军,举着长江牌铁壳开水瓶笑容可掬的又是别
人。
    有人向运动会的组织者揭发一省是马鹞子的儿子。经过核实,组织者们理所当
然地剥夺了他的领奖资格。一省想闹事但没有行动,但他发誓不再参加任何形式的
运动会。实际上他也没有机会参加中学生运动会了。
    到了高三下学期,白送他们都在为考大学忙碌,一如既往的一省仍在学校的操
场边练习杠铃。后来,白送就被武汉测绘学院录取了。一省扛着行李,坐上班车回
到两年不见的天门口。
    “毕业了?去楼上看看吧,听说你要回,父一直在等着。”线线仍然逼着一省
将杭九枫叫做父。
    一省不听话,非要线线先做一斤腊肉糯米饭:“吃得饱饱的,才能报那不共戴
天的杀父之仇。”
    线线在灶上淘米切肉,丝丝在灶后添柴把火。两个女人哆嗦着将腊肉糯米饭做
好了。一省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随手将碗摔在地上,操起一把菜刀就往楼上去。
    杭九枫端坐在屋子里,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丝丝和线线将他拥在中间的昭片。
    “不错嘛,书读完了,还记得回家。你手拿着菜刀做什么?那是一块废铁,用
起来还不如石片。我说过千百遍,不要搭理那些唱着磨剪子嘞镪菜刀的河南人。你
看看刀刃,都成圆的了,这就是洞南人的手艺。一个月后,河南人再来,又得找他
磨,不然割卵子都不出血。我也明白,丝丝和线线不听话,非要找河南人磨菜刀,
是怕你回来,真的拿着它下我的毒手。”
    一省忍不住低头看了菜刀一眼,果然如杭九枫所说,新近铲过磨过的刀刃钝成
了杠铃。
    “凡事怕是没用的。我算了算,你已经满十八岁,可以当兵了。
    可是你硬要呼天抢地,生怕别人不清楚是谁下种生了你,不仅当不了兵,连基
干民兵都当不了。在天门口做男人,握不了枪杆子,就得有比枪杆子还过硬的招数。
你将菜刀放下,好好听我说。“
    杭九枫说了几遍,一省就是不肯放下菜刀。“我早就算计到,你是亡我之心不
死!好吧,你先看看,这是为你准备的。”杭九枫取出来的那把刀,与先前那把轻
而易举取出羊腰子和狗腰子的刀一模一样,刚开的刃,还没有见过血。“想杀我就
到外面去,在家会吓着女人。”
    杭九枫在前面走,一省在后面跟,临出门,还记得将手里的菜刀扔在饭桌上。
丝丝和线线吓得想喊救命,杭九枫挥手拦住她们,若无其事地表示,一省决不会在
自己身上下刀子。
    两个人到了凉亭,在将尖刀交给一省之前,杭九枫比画着教他,日后再有这样
的事发生,不得不将尖刀交给对方时,一定不要用刀尖对着人家,无论是想趁机暗
算对方,还是真的缴械,这都不是最有利的姿势。如果是暗算,对方就算握不住刀
把或者手腕,抓住刀刃是没问题的,那样只会划伤巴掌,而不会真正威胁对方。倒
过来也是一样的。惟有将尖刀横向拿着往前送,将刀刃藏在一边,发力之时,刀刃
连切带割,对方想抓时很有可能让整个巴掌变成两爿,或者是将几个指头剁掉。杭
九枫将尖刀横着递给一省,没有额外用力。坐了一会儿,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坐了
一会儿,然后又站了一会儿,杭九枫又开始教一省,想用尖刀捅对方,动手时手臂
千万不要伸得太直,握刀把的手也不能过紧,不然的话,看上去瞄得很准,真做起
来肯定会偏到一边去。不时有过路人经过凉亭,没人时一省也不动手。杭九枫不愿
意等下去,问了三遍,见还无反应,他便起身往回走。
    他俩活着回来,让丝丝和线线瘫坐在门槛上说不出话。
    隔了一夜,杭九枫拿出一支矛子。二人不去凉亭了,一前一后下到河滩上。早
上磨过的矛子一闪一闪地很亮,杭九枫说:“莫看小时候你们一天到晚拿着棍子演
习,最要紧的窍门你还没有找到。
    矛子只能往人的肚子和胸脯上刺,绝对不能对着头去。不信你用矛子来杀我试
试,虽然我不想还手,这眼睛和这脖子却有它的想法,矛子一来,它们就不听指挥,
下意识地要躲闪。“杭九枫将矛子交给一省,面对面站着,不仅要他往前刺,嘴里
还喊着口令。一省力气用得不小,可那矛子只能在离杭九枫的腰身一到两尺远的地
方虎虎生风。
    两个人去了又回,依然将家里的女人吓得不轻。
    第三天的情况有些不同,杭九枫带上两样东西。这一次,他将地点选在小东山
上。上了山,就在当年吓死柳子墨的地方,杭九枫先将柯刀拿在手上:“我不多说,
你也明白,常瞎子的老子常守义当初用它先杀马镇长,再杀我的二父,你的二爹,
手法是那样的利索,就连我都以为老练之人干的。柯刀的好处是,只要用在实处了,
一切都可以不用管。不好之处是,只能在完全没有防备时才能找到对方的脖子,对
方只要有一点点警惕,柯刀就成了放鸭子的竹竿。”
    一省从杭九枫那里接过柯刀,该用的力都用了,砍下来的却是旁边的树枝。杭
九枫不管这些了,又将土铳拿在手里。土铳里面已经上好炮药和钎子。杭九枫一点
也没保留地教一省,土铳打人是不能用铁沙的,铁沙只能打飞禽,不能打走兽。说
完这种平常人都明白的道理,杭九枫就问一省,要是土铳打不响怎么办?杭九枫自
豪地提起一省从没有见过的铁沙炮,当年离开傅朗西往外突围时,铁沙炮没法带上,
后来他利用县公安局长之便,托人查找好久,才发现它被人送进了宣化店当地的纪
念馆,摆在玻璃柜里供人参观。
    为什么用了上百年的铁沙炮比新式榴弹炮还有名,就因为它从没有哑过火。没
有枪之前,杭家人打土铳时也一样从不哑火。别的人害怕打火纸受潮,一律用油纸
包着放在贴身的荷包里。这样做虽然防潮,用起来却不方便,遇上一眨眼就要动手
扣扳机的紧急事情,像同阿彩那种读过书的女人睡觉,宽衣解带不说,先要用水将
卵子当成萝卜洗上一洗,后要铺一块垫屁股的布,麻烦事太多会错失良机。“我是
将你当儿子才传这绝招,无论是土铳用的打火纸,还是铁沙炮用的点火捻,都要往
耳朵里塞,只要不是流脓的烂耳朵,那里最干燥,也最方便,用起来比偷情时往卵
子上抹一把麻油还快捷。”杭九枫果真从耳朵里抠出一枚打火纸,按在土铳的枪机
上。一省接过土铳,枪口朝下使劲拍了拍,一枚小手指大小的铁钎,连同黑黑的炮
药无声无息地流出来,在河滩上堆成小小的一堆。一省又将土铳侧过来,用枪机对
着地上的炮药,一扣扳机,随着打火纸的一声脆响,黑黑的炮药变成一团绿火冲起
来,铁钎也跳跃了一下。
    “他以为我没往土铳里放铁钎,还以为炮药是用炭灰冒充的!
    这错误犯得还算轻,只是烧了头发和眉毛。“有点缺失的一省在九枫楼前露面
时,让已经看到杭九枫的丝丝和线线受到空前的惊吓。
    杭九枫的话也不能安慰她们。
    女人们的哭泣让杭九枫变得不如先前沉稳,一觉醒来,就在吃早饭的桌子边告
诉一省,他能教的杀人办法,只剩下用铁锤敲人的头了。杭九枫一直怀疑,当年给
董重里当过几天妻子的丫鬟杨桃,还有别的人不分老幼一概都叫的梅外婆,被日本
人残害之前,就是挨了别人的铁锤。这种杀人的阴招,不值得他去研究。杭九枫还
说,别人常用的砒霜他也不会教,因为那是女人的杀手锏,一般男人做这样的事都
觉得没脸见人,何况在自己的名字前面还有一个杭字大姓。
    当着丝丝和线线的面,一省突然说:“从今往后我也姓杭。”
    杭九枫沉着地回答:“想姓杭,你还要说一句话。”
    “父!”一省马上说:“我晓得,你就是要我叫你父!”
    杭九枫又说:“既然做我的儿子,就得听我的话。你不要学一镇也去气象站,
就跟着我去粮管所上班。”
    一省说:“去就去,我不怕出力气天天扛粮包。”
    丝丝和线线要去供销社买酒肉,准备好好庆祝一番。杭九枫让她们不要性急,
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没有做。
    “杭家是有规矩的,不能娶雪家女人,偷情都不行。”
    “不就是雪荭吗,我为什么要和她好哩?”
    “难说,见到狐狸精人人都怕,提起狐狸精谁心里都馋。”
    杭九枫想了一个让一省到紫阳阁门前杀死一只猫的办法。
    杭九枫很坦白,这样做,“就是要让雪家女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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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一四七
    一省正在寻找合适的白猫,小街上忽然传来消息:省乌兰牧骑演出队在县城演
出后,本来要马上去罗田县,不知是何原因,又决定来天门口加演一场。从电影新
闻记录片中见过乌兰牧骑演出队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的人们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兴
奋,一旦挖起古来,便又情不自禁地将冯旅长的骑兵队与之比较,有说好的,也有
说不好的。说好的人反驳说不好的人,说他们是阶级感情有问题,说不好的人嘲笑
说好的人心思歪了,以为会骑马的女人一天到晚趴着两条腿,就会如何如何。挖古
只是打嘴巴官司,哪怕到了唇枪舌剑的地步也不是真的作对。一省也想乌兰牧骑,
读书时,班上的学生都在学唱乌兰牧骑的歌曲,只有他不唱。开生活会时,有同学
提意见,他还理直气壮地辩解,不唱乌兰牧骑不等于不喜欢乌兰牧骑,就像有的人
表面上不同女生说话,暗地里却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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