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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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2期- 第2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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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记一笔,斯大林虽然众说纷纭,虽然现在的俄罗斯人不见得愿意正面地谈说斯大林,但是斯大林喜欢的庇雅特尼斯基民歌合唱团还在。几个俄罗斯朋友向我说明了这一点。
  三 给列宁鞠躬
  到达莫斯科的第二天就去了红场。日程上写的是游览市容,而莫斯科的市容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中国人来说,离不开红场:克里姆林宫、红星、列宁墓——列宁斯大林墓——列宁墓,去过一次的人还会知道圣巴苏教堂、沙皇时期法国老板建的大百货公司。
  上一次到莫斯科是1984年,正好二十年前,弹指一挥,人间已不是二十年前的人间。那次由于目的地是塔什干,没有怎么在莫斯科活动,当时想去克里姆林或者列宁墓也排不起队。我那年住在俄罗斯饭店,出门就是红场。两支队伍摆在眼前,要排队,必须有枯立五个小时以上的准备。
  现在的列宁墓则每周只开放两天,参观人数不多。就这样此地还不断有人发出取消这一陵墓的言论。我们在小雪中排队,大家都很严肃,一次次反复进行安全检查,进入陵墓以后不得出声,不得交头接耳。五十余年前,有幸去瞻仰过列宁遗体的人都对我讲墓前的红军卫士如何如铜像般一动也不动。现在倒是没有这样严格了。
  墓中的水晶棺光照通明,列宁的面孔与衣装新鲜明丽,我恭恭敬敬地给遗体鞠了躬。我想不到我瞻仰列宁墓瞻仰得这样迟。
  如果是当年……而现在俄罗斯不乏对列宁的不敬的乃至亵渎的说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草率和随意呢?难道能够无视历史?难道历史就像打秋千一样地摇摆极端?无言。无声胜有声。
  我们也看到了红场检阅台背面的墓地,斯大林、勃列日涅夫、伏罗希洛夫、柯希金、斯维尔德洛夫等等。铜牌与字迹依旧。
  我们进入了克里姆林,里边有一个现代化的办公会议楼,是依据赫鲁晓夫的命令修建的,为此拆除了大量古迹,真是得不偿失。但是许多次苏共的全国代表大会是在这里开的。另一个简朴的楼挂着俄罗斯的三色国旗,是现任总统普京的办公地点。更多的是看了里面的东正教堂,古色古香,蜡烛点燃。苏维埃时期这些教堂只算是博物馆。我乘机学到了一点有关东正教的知识,东正教的十字架,除大十字外,上端有一小横,说明耶稣的头部在那里被固定住,下端一个斜横,高的一端是一位圣徒宁死不屈,至死承认耶稣是主的儿子,从此端升入天堂。低的一端是一位被吓倒了的软骨头,便从低端堕入了地狱。
  俄罗斯正在努力回到古老的俄罗斯去。克里姆林正在脱掉意识形态的外衣。虽然大红星仍然闪烁。说是那红星的配置是斯大林的意思,耗资无数,用了不知多少昂贵的红宝石,使之昼夜闪光,明耀寰宇,也有激进人士不断造舆论要拆星移星,当局以成本太高而财政困难不干。
  我们也去了大百货公司。与1984年不同,现在柜台上摆着的多是西欧进口名牌货,应有尽有。然后克里姆林宫的钟楼上大钟响了,正午十二时钟声“敲”出原苏联现俄罗斯的国歌的第一句的旋律,原词是:“俄罗斯联合各自由盟员共和国,造成永远不可摧毁的联盟……”
  在小风雪中我们到了小说中描写过的阿尔巴特街。一条漂亮得大大方方很有品位的旅游街,街中心有卖礼品的摊档,而不是贴着墙根儿。过去,这里住过一些苏联要人。现在是富商居住,同时又是一条商业街。这里的俄式大餐实在是味道好极了。我们点牛肉,不是大块牛排而是罐焖;点鸡肉,上的也不是半只西装鸡而是基辅式的黄油鸡卷:把一片鸡肉卷成卷,内装洋葱、蘑菇、奶酪等馅子,外裹蛋汁淀粉,煎熟,使我想起当年莫斯科餐厅在北京开业时的盛况。不知是否俄罗斯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口味介于东西之间,我辈华人极易接受俄餐。
  歌德说过,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长绿。所有的理念都应该通向生活、附丽于生活,就没有,至少有可能减少破灭和虚空。
  四 莫斯科
  莫斯科毕竟是一个大地方,大都会,大国首都。
  与二十年前的造访时相比,莫斯科焕然一新,地面大大地扩大了。我们住的宇宙饭店,原来只是郊区的田野。虽然不乏高层楼厦,基本风格仍然是石块、砖木、水泥与钢筋结构,浮雕式的建筑,与纽约或者香港的玻璃钢梁摩天大厦风味不同。建筑并不林立,仍然是“我们祖国多么辽阔广大”,仍然是“能够自由呼吸”。以上也是杜纳耶夫斯基作曲的《祖国进行曲》里的两句词,曾经脍炙人口。它的头两句的曲调,曾经作为莫斯科广播电台的呼号而响彻全球。
  妻一到莫斯科就说:莫斯科显得大气。我补充说,就像北京。人们常常批评北京的新面貌已经失落了古城名城的韵味,很可能这个批评是正确的,而且我曾经设想,如果我们的申奥口号不是“新北京,新奥运”,而是“老北京,新奥运”该有多好。幸好,搞申奥翻译的人明了这一点,英语的译文就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新北京”的“新”字的痕迹。然而北京仍然是北京,不是南京,不是上海,不是广州也不是香港。巴黎高雅而伦敦矜持,罗马雍容而悉尼舒适,维也纳华美而柏林严整。北京和莫斯科一样,大气,而莫斯科却显得比北京天真。
  比如那种我们在北京展览馆、上海展览馆身上已经领略了造型的所谓斯大林式建筑,在莫斯科一共七个。底盘大,楼层越是往上越是减少面积,正中的塔楼好像竖着一根旗杆,顶着一颗红星。我在布达佩斯等东欧城市也看到过苏联援建的这种类型的建筑。
  据说斯大林原来下令修建四十处这样的大楼,作为二战胜利的纪念与二战期间莫斯科建筑受到的破坏的补偿。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只修建了七处,斯大林逝世,于是不再建。现在的七处中重要的有莫斯科大学和俄罗斯外交部,仍是莫斯科的庞然大物。靠近红场最近的一处这样的大楼现在只是普通的居民楼。
  莫斯科河给莫斯科带来了好风水。似乎到处看得见莫斯科河。来到麻雀山,在莫斯科大学正前方,一道平直的栏杆,下面就是莫斯科河,远处——其实不远,就是红场,克里姆林。麻雀山曾名列宁山,一首苏联歌曲《列宁山》是我们年轻时候最喜爱的歌曲。我甚至不想说“之一”。“穿过朝霞太阳照在列宁山,峻峭的山岭多么神往……当我们回忆少年的时光,当年的歌声又在荡漾……世界的希望,俄罗斯的心脏,我们的首都,啊,我的莫斯科!”
  峻峭山岭云云恐是译者杜撰,因为列宁山名为山,实际只是一个大高地,整个高地归莫斯科大学所有,开阔平坦。歌词里还有一句“工厂的烟囱高高插入云霄”,与现代环保观念不甚吻合。事实确是如此。从麻雀山看下去烟囱不少。其实当年我们开始搞五年计划的时候,我们的梦想也是到处架起烟囱,各种黑烟黄烟白烟红烟齐冒。
  我在二十年前《访苏心潮》中写过莫斯科大学给我以傻气的印象,奇怪的是,这一次,在俄国人不乏对于斯大林式建筑的嘲笑抨击的时候,我反而觉得“莫大”这种大楼也挺气魄。是不是我的审美也受国家关系的影响呢?是不是因了苏联的变成“前”我反而遗老起来了呢?反正你不把它当成美梦看也不把它当成敌人看,你反而容易交往与沟通。这一次我两次造访莫大,一次在白天,一次在雪夜。雪夜中的莫斯科大学,灯火璀璨光明,令人仰视。雪花轻落,别来无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历史怒吼长啸,铁血生死,狂舞疾转;然后山河依然,城市依然,大学依然,生活依旧。现在有几百名中国留学生在此就学。
  然而这么伟大的苏联,伟大的俄国,伟大的莫斯科,怎么连一条一截高速公路都没有呢?尤其是雪后,莫斯科的堵车甚至超过了我所知的以交通堵塞闻名于世的墨西哥城。雪后几天,我在莫斯科每天用在路上的时间五六个小时,而参加活动的时间只有路上时间的一半。说是没有钱,说是莫斯科人不能想像过路收费,所以也就无法进行良性循环,也就没有人投资修路了。
  俄国朋友说我们是幸运的,抵达莫斯科的时候是深秋,桦树上的叶子还没有落尽,柳条还是绿的,十月阳春,信然。几天后大雪飘飞,冬天来了。
  五 莫斯科与北京
  不,莫斯科与北京还是不同。莫斯科没有那么多铺面、摊贩、商店。看来,莫斯科的改革虽然激进,却没有像北京那样深入到社会每一个角落。是不是这样反而多了些“人文精神”,少了些铜臭呢?至少表面看是如此。
  何况莫斯科比北京有更多的空地,更多的即使白雪覆盖下仍然保持碧绿的草坪,尤其是丛丛树林,树远远比人多。而莫斯科的四周,给人的印象是被森林所包围。伟大的俄罗斯呀,得天独厚的俄罗斯呀,这里有更多的被有心人们苦苦守护了半天仍然守不住的大自然。
  但不论是入境、住店……办手续都相当慢,住酒店还动辄扣住你的护照,过数小时至一两天才还给你。在这些事上,前苏联并没有怎么“前”,前起来也并非易事。有人说,中国规定,边防办入境手续正常情况下不得超过四十秒钟,而俄国规定不得少于四分钟。反正我觉得他们的认真管理精神大大超过了方便服务精神。
  莫斯科有北京想像不到的高质量街头雕塑。普希金、柴可夫斯基、托尔斯泰、高尔基、罗蒙诺索夫,你觉得这确是一个重视文化尊崇艺术的国家。苏维埃时期被贬斥过的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坐式雕像也于近年落成。我想起了《白夜》《白痴》《卡拉玛佐夫兄弟》《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想起陀氏的癫痫病,想起他的陪绑绞刑,想起他的酷爱轮盘赌,想起他的落笔万言泥沙俱下拷问灵魂扭住脖项的文风,陀氏终于坐到了莫斯科的街头,这使我感从中来,不胜唏嘘。
  彼得大帝的雕像就矗立在从莫大回红场的路上,底座是一艘巨大的帆船,身高二米多的彼得一世手持双筒望远镜向远处(应该是向西方吧)眺望,气魄宏伟异常。而一想到北京近年来勉勉强强弄起的城市雕塑,实在自豪不起来。
  说是人们不一定愿意多提前苏联的话题。说是苏联七十年,农业产量始终没有达到过沙皇时期的最高水平。而现在俄国人的收入也低于前苏联的水准……然而,莫斯科人穿戴打扮仍然美好,莫斯科的姑娘的美丽度远远超过其他访问过的数十个国家和数百个城市。
  你到莫斯科大剧院看戏,你觉得这里的人的文化素质仍然是高的。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新版的《天鹅湖》,白天鹅最后没有得救,而是死在了魔鬼手里。当黑天鹅搅得王子迷失本性的时候,背景上出现了一个小景框,小框里是白天鹅的悲戚与挣扎,音乐也变得急促不安,惊慌乃至于恐怖,令人神移。去掉了大团圆的结局,留下了沉重的困惑与遗憾,留下了沉重的悲剧感。
  剧场的秩序与氛围极佳,比北京的剧场文化强。
  苏联说没有就没有了,苏共说解散就解散了,卢布说贬值就土崩瓦解,一塌糊涂,而莫斯科居然基本平静有序,至少不像南斯拉夫也不像乌克兰。再想想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中国将会是怎样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的乱局……这在使你叹息的同时却也使你赞叹。
  六 动荡年代的爱情
  为了发行新版的拙作中短篇小说集俄文版,我们在“找到你自己”书店举行与读者见面会。
  这个集子由托洛普采夫翻译编辑,他的眼光比较艺术。他选的是《杂色》《木箱深处的紫绸花服》《深的湖》《失去又找到了的月光园的故事》《焰火》《他来》等。
  (俄女学者兼我们的导游阿克桑娜博士表达了对于“紫绸花服”的理解与欣赏。而在我们后来访问阿拉木图的时候,哈萨克斯坦国家图书馆馆长穆拉特先生引用“月光园”的故事评述世界与两国关系的失而复得,这都应该感谢这个译本。)
  书店的楼下是礼品店,其中也有不少中国礼品,包括佛像、吉祥物、灯笼、刺绣等,快到圣诞节了,各种商品密密麻麻,碰头撞脸挡胳臂绊腿,使我想起儿时旧北京街上开的文具店。
  三十多个读者等候因为塞车而迟到近一个小时的我们,气氛比我想像的热烈。我的印象是他们对于中国的事情都很有兴趣,但又都不甚了解,特别是近年来的发展,他们想像不出来。
  有一个中年男子提出与我共唱苏联歌曲。我们一起唱了一些比较流行的,诸如《喀秋莎》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后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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