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郎自来 席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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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请郎自来 席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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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以为她几岁啊?」虽然他老姊是不像一般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但十六岁的女子也有精明厉害的不成哪?出身人牙子家庭,总是不比一般小家碧玉嘛。

「我也……也是十六哇,她却一直由著我叫她姐姐!」

碍…原来是被坑了,不甘心哪。

「你以前那麽瘦小,看起来简直比我还年幼,难怪我姊会收下你「姐姐」的尊称。

我姊是九月生的,你呢?」

「六月——我还大她三个月!」真是不敢相信。他一直把她当长辈尊敬感恩著,怎知她竟是与他相同一般大而已。

元再虹不解他何以会大受打击。问道:「你干嘛吓成这样?好啦,我姊姊比你年幼三个月,那又怎样?」

是呀,那又怎样?年回自问,却没有答案,只觉胸口堵著一口气,像石块似的梗在那儿。

她才十六岁哪……

又怎样呢?

只不过从「比他大很多」变成「比他小三个月」;只不过从「为他所尊敬的长辈」

变成……什麽呢?变成小女子,但还是他认知中,很有手腕的生意高手呀。

十六岁,又怎样呢?

为何他胸口还是顺不下那股气?

噎得他无所适从,不知来由。

好奇怪的感觉哪……那是什麽呢?。。。。。。。。。。。。。。。。。。。。。。。。。。。。。。。。。在返回山西省的前一夜,年回来到元初虹姊弟落宿的驿站,在外头踱步好一会,才进去找她出来。

「还有什麽要交代的事吗?」元初虹才刚沐浴完,一头长发编成长辫垂在身後,两人一同坐在驿站门口的台阶上,迎著晚风,消去白日秋老虎的暑意。

年回双手直冒汗,不住地在膝盖上搓抚著,不晓得自已怎麽会这麽失常。

「我……那个……昨天……有一个小丫鬟绣了条手巾,说要给我。」

啊哈!原来是少年春情初开,正无措著呢!

「那你收下了吗?」

「我不敢收。你教的,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别乱收女孩子给的好处。」

元初虹要笑不笑地:「那对你而言一定很困难是不?」

「怎麽会?」他傻楞楞地。

「怎麽不会?你这脑袋净想著收到任何好东西,就送回家供家人用。要你拒绝岂不要你的命?」

「是……手巾……又不是钱……」要是银子的话,他怕是抗拒不了,毕竟他实在太迫切想要改善家中生活。

「我说,要是看到中意的女孩子,人家送你手巾,可别傻傻的不敢收。」

「不能收。」他摇头。「我现在不想娶妻。早上厨房的李大嫂说要给我作媒,我不要。」

咦?原来他也有这种困扰?她双眼一亮!

「你也不想这麽早成亲吗?」

「你……也是?」他小心地问。

元初虹用力点头。

「我要成为一等一的牙婆,我要以现在的自由之身去做尽我想做的任何事,不要有丈夫小孩来羁绊。反正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嫁人啦。」

不知为何会感到松一口气。年回跟著点头:「我也一样。我还想出海看那些新奇的事物,也想走丝路到不同国家,想赚钱,很多很多钱来让家人得到不虞匮乏的生活。如果我现在就娶妻生子,那一切就只能这样了,我不愿意。」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想完成自己的理想,胜过成家生子。嫁娶虽然是人生必经之路,但不急於现在,我们总不愿意糊里糊涂成亲,然後在未来五十年成日吁叹著壮志未酬吧?」真是知己啊!她说得尽兴,一时忘情的抬手大力拍打他肩膀——一时没防那力道,他身子往後倾倒,连忙以手肘撑住,不料手臂传来一阵痛楚。

「哎!对不祝你还好吧?」她察觉他的脸色,伸手拉过他右臂,上头被尖锐的树枝划出一道小口子,还流出血呢。

「不碍事,这伤口流不了几滴血。」他拉起衣摆要擦拭,但被她阻挡——「别,你衣服脏,别碰伤口。我这手巾刚洗好,很乾净的。」她俐落的拭去血渍,两三下绑住伤口,适中的力道亦可阻止血液再流出来。

「多谢……」他抬头,发现两人靠得好近,一张脸莫名红了。退开些许,双手又直往裤管上搓。

她像是也感到尴尬,别开头,乾笑两声努力重拾刚才激昂快乐的心情……至少口气装得很轻快——「明天我就回去了。反正……我现在不要嫁人啦!嫁人又不是解决事情的万灵丹,我才不要委屈呢。」

「我也不想那麽早娶妻,谁来说媒都不要。」他点头。

元初虹低笑了声,看向他:「说是那麽说。不过我还是劝你,要是真遇著了心仪的女孩儿,也别错过了姻缘,收下她的心意吧。」

他闷闷地不应。反正现在没此念头就是,想像不到有什麽比赚钱更让他专注的事。

他会喜欢一个女孩像喜欢银两一样多吗?不可能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道:「想想看,现在是一般的小丫鬟中意你。

再三两年,你成了佣仆中的头头、总管的左右手,到时你这个人,就成了各个主事、总管眼中的佳婿人眩要是再辉煌腾达一些,被主人直接钦点成自家女婿,到时你可是我们这种小人物瞻仰不起的大爷了呢。」

「胡说!」他低斥,讨厌她这麽说。

「那很有可能啊!你应该还记得咱们西平县米商的赘婿就是家丁出身的吧?」那是一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丑闻,家丁与小姐私通,有孕之後才爆发出来,最後入赘为婿,翻身成姑爷哩。

年回一张脸胀得红通通的——「我不要那样!我靠我自己赚银两,不靠裙带关系!才不会娶千金小姐。」

这小子对她大小声耶!真可恶。

她该生气的,但……看在他很生气的份上……她原谅他好了。要知道不轻易发火的人一旦生起气来,都是不可预测的。她还是别招惹才好。

「好好好!你大少爷想要自己赚大钱之後再去挑妻子,到时天下佳丽哪个不任你挑?

岂须以低人一等的身分去低头在千金小姐裙下窝囊一生。可以了吧?」

他像是被安抚了,但也因发脾气而感到羞惭。他……不是来找她吵架的埃元初虹见他不语,以为他肝火仍旺,小心翼翼的掏出桂花凉糖——「年回?」

「啥?……唔!」一颗糖塞入他口中。

「来,都给你,可别再生气了。」她一小袋糖都交给他。瞧他发楞,忍不住笑道:「好了,晚啦,你快回去吧,我也该歇息了。」她挥手走向驿站大门。

年回叫住她:「你明年还会来吧?」

「当然会。」她应著。

大门叩合上。他立在门外,含著沁凉的甜糖,傻傻地笑了。低头看著糖,不意看到右臂上的手巾……心口微微一突,想著:忘了还她手巾了。

不自觉抬起手臂凑近鼻端,有阳光的味道……以及,隐隐约约……像是少女独有的幽香……有一种晕陶陶的醉意……传入心脾,烙印成一种深镌的记忆……

第四章——(淡淡)

如果可以,元大娘一点儿也不想与那势力庞大的马家有任何纠葛,更别说结下梁子了。

和气生财嘛,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拔著两个孩子,做牙婆从来也只为了糊口,并不企望以此职业发大财,成为大牙户眼中的劲敌。

几年前生意做得太过兴旺时,元大娘心中便有了警惕,深知锋芒太露早晚会招徕祸事。於是她并不因爆增的生意量而再添购马车,反而把过多的量分送给其他牙婆去经营,而她逐渐只保守住宛平县、西平县的基业,没再有其它的拓展。否则要真招摇成人家的眼中钉、挡路石,到时还不知道要怎麽死咧。

两年前推拒掉马家的求亲之後,元大娘没能让女儿点头嫁人,只好收敛锋芒,白花花的银子不敢多赚,心痛由他心痛,能保一家子平安最重要。可她忧心哪,女儿聪明灵活,一张嘴能说善道,简直是生下来当牙婆的。虽然牙婆的社会地位低微,可这是能赚钱的行业哪。就如朝廷老是抑商,都说商人低贱如泥,读书的最高贵;但瞧瞧那些豪宅大户,哪个不是富贾宅邸?因此元大娘其实挺骄傲女儿的本事大,只是……太有本事了,再加上性子倔,总见不得别人做些昧心坏事,常常强出头,惹来一堆仇怨。真是气坏她了。

本以为在自己眼皮下看著,初虹再会惹事也出不了大纰漏,但……这抹自信,在今天彻底瓦解啦!

不只女儿给她捅楼子,连儿子也有份……「我……真是给你们气死!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生了你们就该丢到夜壶里溺死也就算了。真气死我了!」元大娘端差没呼天抢地。

元家客厅内,除了坐著一个捶胸顿足的元大娘外,还有元家姊弟以及一名小姑娘。

「娘,柯老伯没说要卖女儿,是马家不讲理,硬要抢人。拜托!县城里那个李大胖都六十好几了,还老不修的想买第二十三个小妾,我们看不下去啦!」元再虹大声叫著,红通通的脸不知为了何故。

「给我住口,你这免患子!」元大娘直跺脚。

「对……对不住,都是我……我……」清秀的小姑娘仍在抽噎,初是因为惊吓,而此刻则是抱歉於带给人麻烦。

元大娘叹息:「可不就是因为你吗!」

元再虹站立在小姑娘面前叫道:「人家也是很可怜的,娘别再说得她更难受了!」

「你阿你蔼—」平常有个女儿顶嘴也就认了,岂知今儿个连笨儿子也跟著反啦,气煞她也。伸出右手直往他耳朵拧去——「我的娘喂!」一直不语的元初虹从中拦劫,搂住娘亲顺势转了个圈,向房里去。

「别拉我,我还有话」

「咱们母女俩先谈谈嘛!」元初虹转头吩咐小弟:「再虹,还不请人家喝茶压惊。

灶房的柜子里有新鲜的瓜果,快端出来给客人吃。」

元再虹连忙应著:「喔,好的。」

母女俩进了房,开始悄声咬耳朵。

「娘啊,你瞧瞧,咱们家的楞小子也该是到了有心上人的年纪了吧?」偷掀起门帘一角看出去。外头的傻小子像无头苍蝇般的忙来忙去,只为了博得小佳人的欢心。

元大娘征了怔,头颅也凑了过去,刚才一直在发火,没发现什麽异状,这会儿可看得真切啦。

「再虹……喜欢这个柯家小姑娘?」

「可不是吗!小姑娘模样长得好,又孝顺,自十二岁起就是宛平县大东村的一朵花,多少男子爱慕她哪,上门提亲的媒婆多不胜数,也才会教李大胖硬要强娶。」

「是长得消。今年十四了吧?小再虹一岁。」元大娘瞪大了眼直在柯小姑娘身上打量。「如果连大东村最苛薄的钱婆子都会称赞她的话,可见这小姑娘的妇德是没话说的。」婆婆看媳妇,愈看愈中意。

元初虹想到那个钱婆子,笑容差点撤出不屑的弧度。那老太婆对她可没半句好话,说什麽元家闺女无德无仪,恐怕要捧上一百两嫁妆才有勇夫勉强愿娶。啧!

不管她。继续道:「长得清秀,必然生得出漂亮逗人的孩儿,够你日後抱出去街坊风光好几年啦。」

她这阿娘爱死了长相可爱的孩子。在街上见到了,少不得要买糖哄哄,自个儿便开心一整天。「再者,她是有名的孝女,那柯大娘去年亡故前,卧病了三年,小姑娘一肩扛起了所有家务无半句怨言,能绣花、善织布、慧质兰心、性情温顺,简直是每个婆婆心中的佳媳之最哪。当然,也是每个小伙子心目中的如花美眷哩。」

「是呵、是呵……」开始傻笑,元大娘一张嘴笑得合不拢。见到外边动静,扯著女儿呼道:「快看!小姑娘脸红到耳根去了,会不会是对咱们傻小子也有意思哪?」

外头,元再虹一张炭黑的国字脸上几乎没写出个呆字,红潮灌顶,让他向来灵活的身手份外僵硬,不是绊著了椅脚,就是撞到了桌几,手上那盘柚子差点往小佳人身上砸去;手忙脚乱之後,两人面面相觑,红著脸各自别开了去。

「我……那个……我……」茶盘不知丢哪儿去,元再虹手上各抓一瓣柚子,都给他拧出汁来啦。

「哎,都捏烂了,怎麽吃啊?」小姑娘轻柔地道。

「啥?怎麽吃?这麽吃的——」他把手上的柚子全塞进嘴中,含糊道:「只要记得把籽吐出来就好……唔!咳咳咳……」呛著了,开始猛咳。

「你小心些儿——」小姑娘著急的帮忙拍他的背。

母女俩在廉後一致摇头。

我怎麽会出生这种笨儿子?元大娘哀怨自问。

我怎麽会与这种笨蛋做姊弟?元初虹叹息不已。

不忍再看,元初虹推了推母亲:「好啦,现下您同意我们做这事儿,不是因为好管闲事了吧!她是小弟的心上人,一切纯属不得已。」

元大娘张大嘴,哑口无言。

这马家的梁子怕是结定喽。。。。。。。。。。。。。。。。。。。。。。。。。。。。。。。。。。。马家,五代经营人牙子生意,由最初的小家小户,做到如今吃下山西省八成以上生意的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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