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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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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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慌忙的寻求证据。「来; 你想想看; 以往他在你家被人打折了骨头也没事; 他怎么会死呢? 他不会死的…」
「是真的吗? 他活着? 他真的活着?」阿曼看着他的眼睛; 声音越发变得哀恸起来; 呜咽; 泪水; 他忍住了许多的悲伤; 又问:「你说他没有死吗? 阿肯斯。 可是大家都说……」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 若言跟我约定了; 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若无其事的扯着谎。「会回来的。」
「哦; 他没有死。」阿曼懒懒的笑了; 他躺在阿肯斯的怀内; 一如以往。「你知道嘛; 阿肯斯; 我做了一个梦。 我看见他了; 我淹在暖暖的东西里; 他在摸我的头; 摸着我的脸…他好像在看我; 我好高兴啊……」
「如果他不是死了; 怎么会这样对我?」他下一个结论。
阿肯斯盖着阿曼的双眼; 轻轻的按着。「尼奥你做梦了; 那只是个梦而已…。。 他会回来的; 他答应过我…」
水色凄然。 什么也没有。 

33 
夜色惨淡; 他从高床上抬起半边身子。 夜间的光线使他不适; 烟气仍在房间蔓延; 他抬眼细看; 人已经不在了。 某种声音在提示他: 你要知道真相吗? 你不是要我告诉你真相的吗? 没错; 忍耐; 他必须忍耐。 挨过那肉体上的酸楚; 他艰难地爬起身来; 坐直; 他看着两腿间流出的汁液; 苦笑; 那是种非常不堪的事。 
「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你有在听吗?」正忙于展示商品的小胡子不耐烦的怪叫着; 最近他的生意着实是忙透了; 那管得对方是什么贵族侯爵; 反正货只剩他有; 这些贵人们还得去求他来呢! 这念头一开; 他的态度就更是傲慢了。 
只见坐在小茶几对头的伯爵微托着腮; 不知在烦恼些什么。 小胡子眼尖地看到这座房子到处都平铺着尘; 送茶送点心打扫的来来去去都是同一个仆人; 心里已猛喊不妙; 出门做生意竟撞上个家道中落的; 唉; 只怕这回赚头是没有的了; 还要赔上宝贵的时间。 
「伯爵大人…。。」他本是怀着告辞的打算; 不料这时伯爵却抓起了一个壶子在问。 
「这真的能使人遗忘伤痛?。。。。。。」伯爵转着那朱红的壶子; 一脸迷茫。 
「大人; 别说得那样消极。 我这个东西能带给你的快乐啊; 嘻嘻;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那壶可是小胡子最得意的商品; 一时忘形; 被赏识的喜悦使他的嘴巴不断的张张合合。「这是个好东西; 大人你瞧到那个壶嘴没有? 寸长的量就能让人做上整夜的好梦。 放心; 吸了后看到的尽是些美丽的东西; 大人你看; 就这样把它点燃了…来; 尝尝看; 你会感到浮浮的; 像飞着的…哈; 是吧? 小人哪里有骗你的?。。。。。。」 
这时老厨娘又跑了出来。「伯爵大人! 他…。。」 
「我知道了。」伯爵从座椅上立起来; 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临行前他向商人道。「东西留下来吧。」 
「可是大人; 那个价钱…」小胡子笑得惹人讨厌。 
「你留下来就好。 安妮! 你去把钱拿来给他。」他向老厨娘下了一度命令; 又向房子的深处走去。 
然后会客厅内就只剩下两个身份低微的; 小胡子也不拘紧; 跷起腿来就敲着刚才开出的烟管; 脑子一个劲儿在算啊算; 就是想要敲多一点甜头。 厨娘待在一边看着; 不禁又低声问了:「你这个家伙; 把什么东西买给我们伯爵了?」 
小胡子拍拍腿; 嘻嘻的笑着。「好东西! 好东西! 嬷嬷; 你老人家就不明白了; 吸了那东西可以上天下地; 欲仙欲死呢~ 好梦一个接着一个来; 直是要把人乐坏了…嘻嘻; 五彩缤纷; 许多奇异有趣的东西都会迎到你眼前来; 不把你的眼睛看花了不休; 你说; 那样好不好? 好不好?」 
哄堂只有那狡黠的笑声回响。 
他突然又感到很望。 
泪水从脸上流下; 莫名的哀伤在清醒的一刻侵袭而来; 他沉默的哭泣着; 点点滴滴渗入被褥; 沾湿了手。 那双白色的手僵硬着; 不能动作。 似乎眼前就有一片大浪要把他淹没; 使他痛苦地死亡。 没有吸到空气; 他把床上的东西都甩到地上; 然后滑落下床。 
若言…若言…若言啊… 
他嘶哑着声音去叫; 悲恸却使他无法言语。 他又走了; 再度遗下自己; 他一定是因为不想再看到我这张脸; 我这个人了…他讨厌我了! 莫名的念头冒起; 他看着那落地大镜子; 怨恨突然浓罩心头。 脸庞湿着; 他随手抓了一个硬东西掉出去; 一个尖叫声响起; 他笑了; 看着那粉碎成网样的自己; 竟感到异常满意。 
只要我不是我; 那你就会回来吗? 若言。 
阿曼这样的问着; 从嘴唇到心里; 念了一遍又笑了起来。 积存在肺中的空气已经没有了; 伏到在地上; 他等待死亡; 然而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死掉了若言就会回来。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荒唐的念头。 单是逃走是不够的; 必须死去; 他才会回来。 
时间在过去; 冷汗直冒; 白色的; 透明的; 阿曼躺在一堆混乱之中; 没法作声。 
尼奥; 尼奥… 有人拍拍他的脸; 叫他。 那会是谁呢? 是他吗? 
当然; 他会失望。 那个人是阿肯斯。 
「你这是怎么了?」温暖的手抚到阿曼脸上; 他醒过来; 从缺氧的边沿被解救; 然而他依旧怨恨。 
「阿肯斯; 若言呢?」他知道那是令对方最难受的提问; 惩罚。 
阿肯斯心头一揪; 扶起了人就抱在怀内。 他一如往常轻抚着阿曼; 突然发现掉落一旁的壶子; 那是种诱惑。「尼奥; 我带了他来; 我带他来了。」 
阿曼满怀期望的看他; 看他把手摸上那光滑的壶面; 倒出了黑油的软膏。 摸在手里; 又滑又溜。 阿曼看着阿肯斯点燃了火; 使黏在他手上的黑泥燃出透明的蓝。 一阵细腻的气息传来; 涌到鼻腔嘴里; 只觉又香又甜。 整个人飘飘然的; 一种新鲜的滋味促使快乐渐渐逃入心头; 他乐极了; 一偎身就倒在阿肯斯怀内。 
他看到美丽的景象; 淡红色的空气; 紫色的云霞在中间飘过; 他的意识浮在里头; 有如穿云而过。 然后又像躺在柔软舒服的东西上; 深深的陷入进去。 色彩斑斓的鸟飞过眼前; 他伸手要去抓; 那鸟翠盈盈的一叫; 吐出了碧色的雾; 又把他带进森林之中。 他正奇怪; 突然想起正是那一天他逃入的那片森林。 
他掩住了要惊叫的嘴; 慢慢的走入那的颜色中。 很多鸟儿在唱和; 彷佛在祝褔着他; 他走前; 看见了发亮的精灵为他拨开树叶; 突然云开口了; 风也开口了; 浮浮的吹动了他的脚步; 把他推上前来。 
一个人站在前头; 披着宽大的披风; 黑暗的阴影掩住了脸容。 阿曼抖震着手; 走着; 许多闪亮的东西在拉他的衣摆; 他走着; 不觉扑倒在那人怀内。 闪动光芒; 那些精灵的嘻笑声传入他耳畔内; 回转又回转; 打动了他那冷寂的心。 于是他伸手一牵; 把那灰褐的布给揭开过来。 
摸住那人的脸; 接着他笑了。 
「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吧? 尼奥。」阿肯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镜面裂出蛛网的光芒;他看着那燃点的迷雾; 又待在一旁窥探别人的梦。 
平和; 闲静; 那是种美妙的梦境。 阿肯斯裂嘴而笑。 
他看到过奇幻的森林、三只脚的猫、深黑色的教堂、黄色潜水艇、蓝蕊的苹果、小舟摇在云上、串串跑着的薇草、清凉的火、炎夏中的雪花、红心女王、倒不空的酒杯、 不停跳舞的女孩……一切种种都使他快乐。 他时时忘形地追着他们笑着闹着; 也没有悲伤的时候。 当然最高兴是见到那个人的时候; 或者在混乱中拉着他跑; 或者在空气中突然现身; 那个人总待他好; 剩对他一人温柔。 
不过往往在最最快乐的时候; 那重迷茫的霞彩会突然消却; 他独自躺在藤椅之上; 昏暗的灯光照住他; 那种愉快的心情随即消褪; 变成哑色的死物。 这种时候他知道要怎样做; 他会有气无力的叫唤:「阿肯斯… 若言呢?」 
「他在。」然后蓝色的火又被点燃起来。 
阿曼又满足的笑了; 他从未让他如此快乐。 阿肯斯把那火点燃; 让他在屋子的一角自行燃烧; 到那膏药尽了; 那火又随即熄灭; 然后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会回来。 他感到他与阿曼已经连成一体了; 他的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 他的痛楚就是自己的痛楚。 当阿曼陷入那种迷梦时他亦同样受到诱惑; 彷佛有许多幸褔和愉悦的光影都待在前头。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着; 只能这样。 
他稍稍的把门合上了; 使那烟雾不至于被风吹去。 依着门坐下来; 他做着最忠实的守卫; 看守着里面那人渺小的梦。 尽管他亦同样渴望待在其中; 他仍会默默的离开房间; 继续感受那清醒的痛楚; 当一个称职的守门人。 阿肯斯知道那并不常常是个美梦; 然而会当渡过一个恶梦; 阿曼总会接着手要求他; 点燃起更多更多蓝色的火。 
他心软; 同时不忍。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 为什么不? 长火柴抬着火光摇动; 看; 他又做了; 不过是再一次而已。 那烟雾随着门泄漏出来; 他站起身; 想要用腿把它们踢回去。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亦做着同样的梦。 突然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如此可悲的人! 
他摸摸自己的脸; 干的; 像声音一样吐不出来。 整张脸只有胡子如常冒出; 否则他就和一个仿真的娃娃一样平板无神; 焦虑、憔绪; 许多的苦闷入侵心灵。 他伸手去掏口袋; 把那火柴一一刷过墙壁; 然后看着它们一一销亡。 让手指头焦黑的疼痛取代那揪心的紧绷; 阿肯斯看着泄出的粉红气体; 一脸麻木的直视地面。 世界彷佛都成了他的敌人; 困扰他; 打扰他小小的安宁。 到处都没有容身之所。 
「哎呀; 我们尊贵的普露伯爵怎么会待在这种脏地板上啊?」声音随着脚步越过帷幔; 自他身后传来。 
他回头; 果然; 是那天生闪耀着金光、拥有一切的人。 阿肯斯抖动了干硬的嘴唇道:「皇帝陛下……。」

34 
他的心早已被掏空似的; 没有在跳动; 没有在抽痛; 只余下心脏在空荡的胸膛里作出些微的起伏。 他累惨了; 瘫倒在硬绷绷的地上喘息。 一滴眼泪滑过眼眶; 他忍住了;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他不容许任何一滴泄露秘密;彷佛一开始就会彻底崩溃。 但假如哭泣真可以填补某些事物; 也许他会选择痛哭失声。 然而许多失去的东西已不可再要回来; 他清楚明白。 
天秤开始失去平衡; 永恒地歪倒在失控的一方。 
「皇帝陛下……」然后他收起了惊讶; 把整理着领口; 把脸冷成一块冰。「陛下光临寒舍; 不知有何贵干?」 
「真冷淡啊; 普露伯爵; 这不是待客之道吧?」皇帝饶有趣味的盯着透出的粉色霞光; 一边轻轻的纠正。「何况这里并不是「寒舍」吧?」 
皇帝冷静的声音刺激到阿肯斯; 使他脑子里混和了许多怨恨和怒意; 他教他想起导至这件事的原凶是谁; 他教他想起又是谁让阿曼和自己痛苦。 于是那拳头自想象中狠狠地飞击出去; 饱含咀咒和辱骂; 阿肯斯定睛一看; 才发现皇帝好好的立在那头。 他看看自己的手; 又看看皇帝; 才明白自己根本没勇气打出去。 那个人主宰一切; 他根本无力反抗。 
他害怕失去仅有的东西; 他怨恨自己的懦弱。 
「哎呀; 你这里就一个佣人都没有吗?」皇帝拍拍身上的尘灰; 一边四处张望; 阿肯斯这下子才发现他身旁没有跟着一个待从; 那唯一剩下的厨娘安妮亦早被自己辞退了; 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上前去把他扼死的话…… 
似乎感觉到他的杀意; 皇帝冷笑一声。「怎么了? 普露伯爵?」 
阿肯斯顿了一下; 他突然又清醒了; 而他痛恨自己总能时时保持清明。 狠狠的抬眼一看; 他看到皇帝把手伸向门把; 来不及阻止; 那粉红色的霞气瞬即淹没一切。 皇帝在迷雾中嘻嘻一笑; 又对阿肯斯说:「你真厉害; 普露伯爵。」 
接着他消失在烟雾中。 
「你……」阿肯斯马上跟着跑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目光散涣的阿曼; 站在一旁的皇帝; 以及许多莫名的恐惧。 粉色的空气在他们之间散开; 他看到皇帝按灭了蓝色的火光。「住手!」 
阿肯斯冲了过去; 想要制止。 不过一切都晚了; 就像当初他和阿曼的关系一样; 一切都为时已晚。 
火熄灭了。 
幽冥中彷佛有什么东西正爬上来; 皇帝的笑容又蓝又冷。 一个声音恐惧的呼唤着他。「阿肯斯; 阿肯斯; 若言呢?」 
痛苦极了; 他掩住耳朵; 低下头来不愿去听那个声音。 阿肯斯低低的向皇帝道:「点回去。」 
「呀呀; 没想到这么严重; 已经上瘾了吧?」皇帝伸手去拿; 把玩着那个朱色的壶子; 阿肯斯感到对方正在把玩着他的命脉。 
「点回去。」他再度重申一遍。 
阿曼的眼神亦随着那个壶子转; 空洞的目光似乎要把所有看到的东西都吸进去。 唾液在嘴角流出; 他伸出柴枝般的手去找那个虚幻的形象。 朱红的; 美丽的颜色; 他伸展着肉体; 去找那个虚无的距离。 
此情此景。 阿肯斯心下一痛; 他皱着眉头抓住皇帝的手。「你给我点回去!」 
「呵呵; 那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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