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哲学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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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学象征-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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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人”是指“无念无作之人。此等之人,远离一切见闻觉知、情识分别,不为世与出世、顺逆等之相对性见解所局囿”《佛光》第782页。 为了要获得“大活”的机用,必须“大死” 一次,即达到绝对无的境界。“禅的经验就是‘大死一番,绝后复生’的体验,为研修公案而坐禅,和公案打成一片,与天地融合而为一,先进入天地一如的 ‘真空无相’之禅定三昧中,再从这种大死一番的绝对无,经由某种感应而获得机缘,呼口气而复生,大活而显身,创造‘真空妙有’之境。这便是从暗平等 ——死到明差别——生之道。”《一日一禅》第222页“对于后天学来的知识,不可过分执着,要能达成完全死亡的禅心,但也不能因此而忘掉自己成无我。要将此无我再否定,亦即否定之后再否定的意思,禅者称此为‘大活’。”《禅语百篇》第109~110页“大死”是否定相对知识,而 “大活”是般若智慧的觉醒。《颂古》卷25正堂辩颂:“我疑千年苍玉精,化为一片秋水骨。海神欲护护不得,鳌头一旦忽擎出。”  大死的人,没有佛法道理,没有玄妙、得失、是非、长短等等的计较思量,到了这个地步就是“休去歇去”,禅宗将这种情况叫做平地上死人无数,过得荆棘林是好手,必须明见本地风光才行。一般人到这地步已很不易,大沩慕喆把这叫作“不够清澈洁净”,五祖法演称为“命根不断”《碧岩录》本则引。 所以参禅必须大死一番绝后再苏。真禅师说:“直须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 《五灯》卷13《永光真》赵州问意如此。如果不是投子,被赵州一问,也实在难以酬对。赵州是一位大机用的宗师,问话包含着超出意识思量的玄机。投子不负他所问,回答得绝情绝迹,一般人不易明白。禅宗常说,欲得亲切,莫将问来问。问在答处,答在问处。雪窦颂云: 
    活中有眼还同死,药忌何须鉴作家。古佛尚言曾未到,不知谁解撒尘沙? 
    “活中有眼还同死,药忌何须鉴作家。”雪窦是彻悟的人,所以能将这句话吟得恰到好处,意为大死一番、绝后再苏的人,别具只眼,虽然与死汉相似,又何尝是死?“大死的人”别具只眼,就如同活人。赵州是大活的人,故意提出 “大死”的问话,来勘验投子。这就像对药物所禁忌的东西,明明已经知道了,却还要故意拿来作实验一样。这两句颂赵州之问。 
    “古佛尚言曾未到,不知谁解撒尘沙?”后二句颂投子之答。大死之人却活,绝非意路所能达到,纵是释迦、达摩也还要再参才行,更遑论天下的禅僧。 《从容录》第63则天童颂:“芥城劫石妙穷初,活眼环中照廓虚。不许夜行投晓到,家音未肯付鸿鱼。”  雪窦感叹道,这种接引学人的机法实在太奇特,不知哪位宗师才有如此手段?言外之意,除了投子再无他人。僧问长庆如何是善知识眼,长庆说:“有愿不撒沙。”《五灯》卷7《慧棱》僧问如何是学人眼,慧朗说:“不可更撒沙。”同上卷8《慧朗》天下老和尚高高坐在禅床上行棒行喝,现神通、作主宰,其实都是在“撒沙”。而像投子能作出那样的回答,才是真正懂得接引学人的宗师。但投子机锋再高妙,仍然是在“撒尘沙”,只不过是撒得艺术些罢了。而禅,是纤尘不立的。凡有言句,皆是“撒沙”。 
    此诗将公案中的“大死之人却活”进行置换,改造成“活中有眼还同死”的触背句式,将赵州之问的精髓神妙地传达出来。次句“药忌何须鉴作家”,是说赵州故意试探投子,而投子是宗师,能够从容接机。三四两句说“不许夜行,投明须到”的境界,连古佛都难以达到,不知谁还能比投子更能懂得接机的奥妙?对投子答语的赞赏之情溢于言外。 
    表达死中得活的禅悟体验有“麻谷振锡”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31则: 
    麻谷持锡到章敬,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敬云:“是,是。” 雪窦著语云:“错。”麻谷又到南泉绕禅床三匝,振锡一下,卓然而立。泉云:“不是,不是。”雪窦著语云:“错。”麻谷当时云:“章敬道是,和尚为什么道不是?”泉云:“章敬即是,是汝不是。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 
    禅僧行脚参访,行遍天下禅林,时时刻刻想着开悟之事,判别坐在禅床上的老和尚是否具有开悟的法眼。本则公案中,雪窦如坐着宣读判词。章敬道“是是”,南泉道“不是不是”,到底是同是别?章敬道“是”,南泉道“不是”,雪窦为什么一概说错?凡此,都能引发起极大的疑情。若是一个圆融通达的人,自然不会在字句上求解。若是机境不能两忘,必然会粘着在是与不是的相对概念里。要想坐断天下人舌头,必须明取雪窦所下的两错。雪窦作颂,也只颂这两错,以指出活泼泼的转身出路。麻谷问南泉“不是”的原因,南泉过于慈悲,絮絮叨叨地说:“此是风力所转,终成败坏。”《圆觉经》云:“我今此身,四大和合。所谓发毛爪齿,皮肉筋骨,髓脑垢色,皆归于地;唾涕脓血皆归于水;暖气归火;动转归风。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麻谷仍然不解,辜负了章敬、南泉的一片苦心。《颂古》卷12保宁勇颂:“颜色规模却似真,人前拈弄越光新。及乎入火重烹试,到了终归是假银。”南堂兴颂:“章敬道是南泉非,逆水之波透者谁。可怜个汉皮无血,驾与青龙不解骑。”  对本则公案意旨,必须是像生铁铸就的人才能够明白。雪窦颂云: 
    此错彼错,切忌拈却。四海浪平,百川潮落。古策风高十二门,门门有路空萧索。非萧索,作者好求无病药。 
    “此错彼错,切忌拈却。”雪窦这首诗很像颂德山见沩山公案,先对公案下两转语,穿作一串,然后颂出。雪窦意为,此处一错,彼处一错,切忌拈却,拈却即乖违原意,正如禅林所颂:“振锡通风似章敬,章敬无私蓦头钉。其僧寻讨到南泉,深深一杓更酩酊。”《颂古》卷12般若柔颂“是是,放出南山真鳖鼻;不是不是,勒回千里追风骥。终成败坏可怜生,塞断咽喉无出气。” 同上穷谷琏颂必须这样下两个“错”,才算是“四海浪平,百川潮落”,心川意海澄澈无波,清风朗月自然现前。你只要向这两错下悟入,就没有一丁点事,山只是山水只是水,长者自长短者自短,五日一风十日一雨。 
    “古策风高十二门”,雪窦至此宕开一笔,颂麻谷振锡。禅僧以拄杖为策,古策即是拄杖。诗意谓拄杖头上清风,高于帝释所居的十二朱门。《从容录》第16则:“《锡杖经》云:‘十二环者,用念十二因缘修行十二门禅。’十二缘易知,十二门,四禅、四无量、四无色定,古策风高即太孤标也。”  如果领会了雪窦所下的两错,就会拄杖头上生光,悟境与佛祖不别,即可于一切情境一切时中,得大自在。“所谓古策是父母未生前即本具的锡杖,通常锡杖的头上有十二个金环,因此才有风高高雅智杖十二门之颂。这十二个门,却是通往涅槃的门,也就是久远劫来开放的空绝对无门,是一个清静无声之地。” 《一日一禅》第244页“门门有路空萧索。”雪窦颂到这里,发觉已经泄露了天机,立即予以扫除,说禅者如果不能透过这两错的话,虽然有路通向了悟之门,仍不是究竟的“萧索”。 
    “非萧索,作者好求无病药。”诗意承接上文进一步转折说,纵然如此,仔细地观想,这还不是真正的“萧索”空境,因为还有“无一物”,还有一种 “无”的病。如果是一个法眼通明的宗师,就必须去求“无”病之药,以疗治那种欠缺转身活路的死人禅参《一日一禅》第244页。  
    此诗先以“此错彼错,切忌拈却”设置了一道艰险异常的难关,对“是”与 “不是”连下两“错”,将人的意路逼向绝境。再以“四海浪平,百川潮落”形容掉臂过关者川海无波的恬静心态。复以“古策风高十二门”形容悟者高标和真空无相的境界,又旋立旋破,说此真空无相的状态只是“空萧索”、“非萧索”,容易堕于枯寂的一面,因此还须运用禅机,将“无”的病治好。诗歌运用了金刚般若,用“此错彼错”拂却“是”与“不是”,以使人臻于真空无相的心境,又立即将此心境予以拂除,纤尘不立,心月孤明。句式的长短错综,诗意的转折多姿,禅境的层层脱落,都得到了巧妙的艺术表现。 





                     

 

 
   

  第三章 公案颂古与禅门机锋

    公案的灵魂是机锋。所谓“机”,是指感受某种具体情境所激发而活动的心灵的作用,或指契合佛教真理的关键、机宜;所谓“锋”,指活用禅机的敏锐状态。“机锋”指师家或禅僧与他人对机或接化学人时,常用寄意深刻、无迹可寻,乃至超越逻辑的语言来表现禅悟境界或勘验对方。禅宗的机锋,迅疾如石火电光,峻峭似银山铁壁,锐利犹箭锋相拄。《碧岩录》中有很多内容象征、吟咏禅宗对机。这类公案及颂古大体可以分为四类: 
    1击节机锋迅疾:啐啄之机第16则、德山到沩山第4则、翠岩眉毛第8则、风穴铁牛机第38则、一切声是佛声第79则、定上座问临济第32则 
    2赞叹机锋相酬:刘铁磨到沩山第24则、明招茶铫第48则、云门问僧第54则、独坐大雄峰第26则、慧寂慧然第68则、乌臼问僧第75则、末后句第51则 
    3激赏大机大用:好雪片片第42则、麈中麈第81则、赵州石桥第52则、赵州四门第9则 
    4批评机锋迟钝:如来二种语第95则、睦州问僧第10则、大光野狐精第93则、西院二错第98则、桐峰大虫第85则、黄巢后剑第66则、一镞破三关第56则 

    一、击节机锋迅疾

    禅宗对机,讲究机机相副,箭锋相拄。考镜机用的高低深浅,有“啐啄之机” 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16则: 
    僧问镜清:“学人啐,请师啄。”清云:“还得活也无?”僧云:“若不活,遭人怪笑。”清云:“也是草里汉。” 
    镜清常以啐啄之机开示后学,曾示众说:“大凡行脚人,须具啐啄同时眼,有啐啄同时用,方称衲僧。如母欲啄,而子不得不啐;子欲啐,而母不得不啄。” 有僧便出问:“母啄子啐,于和尚分上,成得个什么边事?”清云:“好个消息。” 僧云:“子啐母啄,于学人分上,成得个什么边事?”清云:“露个面目。”所以镜清门下,有啐啄之机。本则公案中,镜清的机用如石火电光。雪窦喜欢镜清这句“草里汉”,颂道: 
    古佛有家风,对扬遭贬剥。子母不相知,是谁同啐啄。啄,觉,犹在壳,重遭扑,天下衲僧徒名邈。 
    “古佛有家风,对扬遭贬剥。”释迦牟尼初生,指天指地,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云门说:“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 《五灯》卷15《文偃》如此方是啐啄之机,酬对得恰到好处,是古佛家风。臻此境界者,便可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踢踢翻鹦鹉洲。唯有修证透脱得大自在者才能如此。如果疑惑未断,粘滞言句,就无从领会。师徒酬对之际,一宾一主,一问一答,便有“贬剥”。 
    “子母不相知,是谁同啐啄?”雪窦对公案悟得透彻,老婆心切,解释得清清楚楚:母虽啄,不能致子之啐;子虽啐,不能致母之啄;母子各不相知,则啐啄之时,是谁在同时啐啄?但纵是这样理解,仍然不能透过雪窦末后句。香严说: “子啐母啄,子觉无壳。子母俱忘,应缘不错。同道唱和,妙云独脚。”《传灯》卷29《智闲》鸡子在蛋壳里啐,母鸡在蛋壳外啄,鸡子并不觉得蛋壳的存在,小鸡母鸡都到了浑然忘我的地步,啐啄之机便自然显发,不致错过机会。这样同道唱和,才有独到的见地。 
    “啄”,这一字是颂镜清答道“还得活也无”。学人认为自己修行已到领悟边缘,只要向外啐,加上老师的一啄即可悟道。镜清说:“这时给你啄一啄,果真会生吗?会不会流产?”言外之意是我早就啄过你了,但你自己似乎还未能向外啐出来。“觉”,颂这僧道“若不活,遭人怪笑”。僧人听了镜清的话,说: “如果我未生出来,人家会笑我的。”此僧有些迷糊懵懂,鸡蛋早已破碎,他本人还不知道。所以雪窦接着说“犹在壳”,以小鸡尚处壳中,喻其僧未悟。雪窦向石火光中别缁素,闪电机里辨端倪,更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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