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4-滇西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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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滇西刀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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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说,这个梦境和麦烨的幻觉怎那么像啊,那个韩成有勾魂的本事吗?还是我们和他真有个什么渊源?    
    我终于被麦烨扶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我听到李叔说我的身体不行,连他这个患了绝症的人也不如,听到李叔对麦烨说,要在平常日子里注意调养男人的身体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哩,我看到麦烨在笑,她说我这几天很累,陪着她走东走西的,临离开昆明时他刚刚出院,重感冒打吊针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呢。我听到直感动,麦烨这样记得我的好,这样疼我,我感动。    
    我看到麦烨接过了阿灿递过来的一条毛毯,红色的,麦烨给我盖上的时候我翻身吐了一地,阿灿笑话我是吃不惯傣家的米酒。    
    屋子里点着灯,麦烨把脸靠近我问我是不是再喝点茶什么的,我摇头。    
    我就在红色里睁着眼,好像睡着了,因为我又一次进入了梦境。    
    一群刀客在冲杀,不是古代的刀客,不是李叔刘叔那个时代的刀客,是现代的刀客,和香港的电影一样,整齐的黑衣服和整齐的墨镜,手里却都是户撒刀。刀客们无目的地冲杀,在一个街道上,砍翻很多行人,街旁的墙上都有血红。我好像就在刀客中间,我也是刀客中的一员,我也砍杀。对面的人群里有麦烨,也有曲莉,她们被几个老头给挡在身后,那几个老头里有李叔刘叔,还有韩成。我没有冲在最前面,没办法阻拦同伙去砍杀麦烨等人,我就在后面高喊:    
    “别过去,那几个是高人啊,他们出刀看不见啊,别过去——”    
    我喊晚了,同伙们蚂蚁一般“踱”了过去。我看见了血光,血光里面闪了两下,一道绿色,一道红色。    
    我想解释给现代的刀客们听,那红光是刘叔刀上的玛瑙,那绿光是李叔刀上的玉石。    
    刘峻峰在我的身边点烟,打火机的火苗是绿色的,点着的烟头是红色的。我醒的时候看见了这些,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已是半夜。    
    “你做梦了?”刘峻峰笑着问我。    
    “麦烨呢?”我问刘峻峰。    
    “她和阿灿睡去了。”    
    “刘叔李叔也睡了吗?”    
    “几点了都?都睡了。”    
    外面有路灯的光亮映在窗帘上,腾山的夜里安静,盈城的夜里有狗叫,在这里却难听到。    
    刘峻峰没有睡觉的意思,他抽烟喝茶,也给我倒了一杯茶。一只手不妨碍他干这些事情,那只空着的袖管飘荡得有滋有味。    
    “我也这么醉过一次,就是在我胳膊的伤刚好的时候。那时候不疼不痒了,我才敢仔细地想我做过的事情,喝了很少的酒,便烂醉如泥了。”他说,“你是不是也是心里闹得慌?有心事?”    
    “没。心里闹得慌是真的,有心事还说不上。”我说。    
    “和麦烨几年了?”    
    “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爱情算坚固嘛,没什么好担心的,不像我,当初我担心的很多,最大的担心就是阿灿受不了我是个残废,怕她离开我呢。”    
    “阿灿可不像那种人啊,一看就是个贤惠的人。”    
    “是啊,但我怕啊。”    
    “现在也怕?”    
    “现在也怕。”    
    “我看你根本用不着怕,她是个好女子。”    
    “兄弟你知道失去爱情和失去亲情都一样是难以接受的事啊。我怕失去我父亲,从小就很少看见父亲,好不容易团聚在一起了,他还中风了,我怕再失去他,才上了山的。”    
    “你胆子大,真的很大。”    
    “其实我是在撞大运。其实我很有可能在变成残废之后又失去爱情啊,幸亏阿灿心好。”    
    “你们滇西人心地善良,北方人原本就仗义,来滇西了,相得益彰了。”    
    “你刚才做了梦?”    
    “是啊,这几天满脑子都是刀客,就梦见刀客了,跟电影里那样的。”    
    “刀客这个词早过时了,其实从我父亲那时开始,刀客就不时兴了。”    
    “滇西早年有过马帮,那时候也许才有刀客吧。”    
    “那算是历史了,那时候的刀客是什么样子我们只能道听途说。”    
    “不像是好人的称呼啊,哈哈。”    
    “哈哈,也是。”    
    “讲讲你上山的事吧,反正睡不着了。”    
    “没对人讲过,阿灿也只知道一点儿,我不敢给她讲啊。”    
    “讲讲,我是男人,你讲了给我醒酒吧。”    
    


第三部分第29章

    草丛里树叶下,我们寻找蛇的踪迹。龙大叔说,高黎贡山上的蟒蛇最多,虽然没有毒,但对人的进攻还是很厉害,被缠住很难解开,被咬住也得伤筋动骨。刚走几步,眼前的草丛一动,龙大叔就用个竿子挑开给我们看,那蟒蛇确实很大,比胳膊还粗。    
    “不惊动它,一般它不会还击的。”龙大叔说。    
    “龙大叔您一定知道蛇的习性吧?”我问。    
    “不,我不了解蛇,但这里确实有你要的那种蛇,能不能抓住它,我不知道。”    
    我们不敢分散开。这里是真正的原始森林,里面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我能看清楚几个同来的兄弟脸上的紧张,他们也并没进过真正的森林,这里的气氛不同于想象中的气氛,也没有什么野游的情调,倒很像是野战排陷落在毫无人烟的境地。    
    森林里透不进阳光,闷热、潮湿、雾气腾腾。我的汗水湿透了衬衣。前面的几处凸地,龙大叔说那是石头,只是被野草给遮盖住了。他停住脚步,回头望了望来路。    
    “我们走了很远了。这是一片石头,蛇应该在这里出没的。”他说。    
    话音未落,同伴快手捅出了一竿子,凸起的野草中一片骚动。    
    “蛇!”有人喊。    
    “黑头!”有人喊。    
    我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在家里设计了很久才成功的“蛇网”。我对准另一个凸起的地方,奋力撒下。同伴们围起网,用脚紧紧踩住了网的边沿。龙大叔狠狠地击打了那片围在网中的石块。    
    又是一阵蠕动,四条黑色的长蛇凶狠地冲向我们。网孔很小,蛇信却能哧哧地吐到网外。    
    黑头!在这之前,我并没想象到黑头这么大!我看到的是被干燥处理后的药材,范教授介绍的尺寸我记住了,但这样的记忆很抽象,并没引起我的注意。蛇发怒的时候也许会涨大的身体……我不知道,一时有些无措——这家伙的个头并不比蟒蛇小!而且,四条!    
    网并不结实。我看见一条黑头已经钻出了网孔,另一条蛇也正在拼命地钻。大家大呼小叫,又突然停止了大呼小叫,那气氛很吓人,突然的安静使大家互相对望,又突然同时把眼光转向黑头……    
    阿灿叫来帮忙的傣家兄弟们也和我一样没见过这个场面啊,我看出来他们也慌张啊,和我一样慌张啊!    
    龙大叔最清醒,他先喊了一声“快动手”,自己就又撒下了一张网。他的网也是自制的,网线比我的要粗。网撒在我的手臂上,我赶紧躲开,但没躲利落,一条黑头还是跑了出来。我伸手抽出刀来,盲目地上前拦了一下黑头,根本没想到它会咬到我。    
    黑头是种健壮的毒蛇,它竟能跃起。我们的捕杀激怒了它,它把仇恨一定是凝聚在对我的反击上了,它对着我一跃而起,身体横着抽在我的身上,瞄准了我的手指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的手钻心疼,一下子就疼出了汗。我大叫一声,挥刀劈下,最健壮的黑头被我一劈两半,截断的身体在草地上疯狂扭动!我的左手拇指出现了两个深孔,黑色的毒血流出来,两秒钟后我感觉得到手臂开始发麻,一股热量从拇指开始涌向小臂,开始让我的血管抽动!    
    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峻峰你被咬了”,也不知道龙大叔怎么扑上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胳膊,我只知道我头发昏眼发花,随着龙大叔扑上来,我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我看到我身边的半截蛇竟然不知道害怕了。    
    龙大叔的蛇药没起作用,他把我的胳膊用随身带来的细绳子缠住,也不起作用,我眼睁睁看到我的左手变青,从拇指开始,到整个手,到手腕,到小臂,往上蔓延。    
    “有办法吗?”我声音很小,边说话边消失底气,边说话边颤抖。    
    “孩子……”龙大叔拧着眉头看我,“孩子,我给你唱个歌吧,孩子我们民族有个山歌……”    
    我僵硬地笑了。我说:“龙大叔你们的山歌我听不懂啊。”但我心里想,少数民族可真有意思,这个时候唱歌给我?    
    龙大叔说:“没事儿孩子,我唱个你能听懂的。”    
    傣家的兄弟们分别摁住了三条毒蛇,被斩断的黑头的蛇头部分也给他们扔进了麻袋里,草地上一片狼藉,所有的网都被撕扯得焦头烂额。龙大叔对着天高声唱歌,虽然那天空被树阴遮挡得严严实实。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龙大叔把声音拉得好长,我感觉高黎贡山的树叶都被他的歌声给震落了。我听懂了,他唱得不好,每一个字都没咬准,古韵的调调儿被他唱得很滑稽,我听懂了头一句的前几个字,便马上把脑子里的《垓下歌》翻出来顺应他的歌声。这几句话他用汉语唱出来的,后面他哼唱了很多象声词,一大串。我没想到龙大叔能唱出来项羽的东西,我也突然就感觉到他是在暗示我做些什么,我还感觉到,我是自己原本知道该做什么的,但我不敢肯定,我拿起户撒刀,站起身,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发青的左手。    
    性急的傣家兄弟中有一人喊了一声:    
    “峻峰快砍了吧,不然你完了。”他的这声喊颤抖得很厉害。    
    我又抬眼看了一下龙大叔,想确定是不是我一定要做这个,我看到了龙大叔眼里有些泪水,而他的嘴里并没停止高唱。    
    身体是父母给的,我再把它还给父母吧。    
    我来高黎贡山,就是为了救父亲,既然有勇气来,就应该有勇气承受!    
    挥刀的那一刻,我几乎真切地看到了父亲的笑容,看到他能下地走路,并搀扶着我母亲一起向我微笑。    
    刀落下得十分坚决,不然我也不会一刀就截断了我的胳膊,连皮肉都没任何挂连。挥刀的时候我大叫一声,声嘶力竭。    
    刀和胳膊同时落在草地上,我有幸亲眼看到了我自己的肢体和我分离,那是一大截肢体,落地的时候好像和被我斩断的毒蛇一样扭动了几下。    
    我没感觉疼,刀太快,我太狠。红光一闪,我只觉得凉,山风直接吹在我身体的断面上,感受很特别。    
    


第三部分第30章

    早晨的太阳没有了金黄的过程,直接进入了雪亮刺眼的境界,腾山的周围分散着不高不矮的山,站在院子里就能感受山上的绿色和城市的褐色。    
    阿灿看着我揉着眼睛晃着身子出来,向楼上喊了一声“麦烨”。    
    我等于一夜没睡。刘峻峰在天刚亮的时候独自上了楼睡觉,我仍然沉浸在他的故事中,无法入睡。麦烨下楼时狠狠瞪了我一眼,递给我一杯热茶。我呵呵地笑,我说亲爱的我怎么一不小心就喝醉了呢?    
    “李叔今天和我们上山去找找韩成,你醉得浑身没劲,怎么上山啊?”麦烨抱怨。    
    阿灿端给我一碗热汤,酸酸甜甜的。我坐在院子里的火山石上享受热汤,享受太阳。    
    “阿灿说去山上的路要经过湿地呢,我们也去走走湿地吧,你得多吃点东西!”麦烨说着突然又拍了我一下,“梁宽你一夜没睡觉?”    
    “嘿嘿,下半夜和峻峰说话了,他也没怎么睡。”我说。    
    “你们两个也真是。李叔刘叔早就出去买早点了。”麦烨说。    
    刘叔提着大袋的豆浆和一些米线回来时,阿灿和妈妈已经烧开了汤,直接把米线下锅了。看着全家人默契生活,麦烨的眼里流露出片刻的羡慕。李叔仍然按照在盈城的习惯吃药,但从盈城到腾山,从来看不到李叔病痛的表情,好像他吃下的是维他命或者钙片。刘叔昨天问过李叔几句关于他的病,李叔说,大夫给他的判定是还能挺三年时间,保养治疗得再好,也不会超过五年的寿命。刘叔听着直愣神儿,但李叔说,二哥你信不信,我不去想这个倒霉的癌症,也不去做啥倒霉的事情,就这样轻松地活着,没准过段时间我去找医生,医生就找不到我的癌细胞了。刘叔说,那样最好那样最好。但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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