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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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去死-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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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想得很透彻。
  比起殭尸片,我想到了一部更贴切现况的好莱坞电影捉神弄鬼,由我见过两次面的布鲁斯威利、见过一次面的歌蒂韩、没见过面的梅莉史翠普合演。
  很多人都看过这部电影,重点是,里面两个大美女在饮用了长生不死药之后,身体不管被猎枪轰烂、还是脑袋被铲子砸歪,通通都不会死——只会僵硬腐败。
  我现在的处境,跟电影里形容的死不了、却也无法好好活下去的黑色幽默如出一辙。但这种黑色幽默落在自己身上,可就一点也不好笑。
  赛门布拉克啊,你别想逃离这些军人了,光靠一个殭尸是不够的,你得鼓起勇气多咬几个才行啊。我自己对着自己说话。
  绝望这种感觉,竟没有随着饥饿与口渴远离我的身体。
  在我被从医院带定的第七天,玻璃屋一口气涌进了五个军医。
  这次他们连卫生口罩都懒得戴,大剌剌地坐在我对面,一个陆战队也没跟着。
  你还是不想吃东西吗?
  为首的军医看了一下我的肚子:这几天你就只喝了半壶水,却一直没有排泄出来。眼睛又瞥向地上那只空无一物的宝特瓶。
  一滴也没。有人可以交谈,我打起精神。
  比起单纯的死而复生,许多细节更令人想不透。你理当没有视力,却看得见。听觉神经也死了,你却听得见。料想你的嗅觉也没丧失。为首的军医将一迭厚厚的影印报告放在我面前,示意我可以自由翻阅。
  不,我闻不到任何味道。
  是吗?这真是令人费解。
  我接过,随意翻翻看看起来:我的大脑被你们轰掉半颗,却还可以看完一整本的《汤姆历险记》,看来这件事也教你们很费解。
  报告里充满很多我看不懂的数据,但有用的结论都以红笔反复圈画起来。
  的确。你的脑波根本没有一点振幅,却可以产生思想,我想就算把你整个脑袋都挖掉,按照这件事的发展逻辑,你十之八九还是会说话。军医坦承不讳。
  大有可能,但我可不想当个没脑的殭尸。
  我的血液里没有未知的病毒?我注意到一行用红笔圈起来的字。
  没有,只是轻微程度的腐败。军医继续说:布拉克先生,你的皮肤由于缺乏血液循环显得有些苍白,除此之外你的血液没有特殊之处,一周来持续保持在刚刚死掉约半小时的状态。这个部分也很奇怪!你的身体每一吋地方都缺乏活的细胞,但是却没有按照自然法则腐败下去。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时间在你的身体里失去了作用。
  这种现象会持续多久?
  没个准,在你之前没有类似的案例。
  完全没人跟我一样吗?我是指,在我被抓进来之后没有别的案例通报吗?
  就只有你。
  这真是离谱了,难道这不是传染病还是大规模的诅咒吗?
  我深呼吸,虽然没有真的深呼吸。
  有一天我会突然死掉吗?我是说,像一般死人一样的那种死掉。
  我们没有准备这种官方答案给你。医生表情漠然。
  也是,即使你们说了我也不打算采信。
  这个问题其实我有想过。
  既然我会莫名其妙死而不死,在某个时间点我会恍恍惚惚地正确死掉,也不足为奇。问题是,我对死亡的恐惧并没有因为我已经死了而停止,可能的话我想尽量延长保持意识的时间。
  我继续翻着厚厚的资料。
  真不愧是军事基地等级的医院,巨细靡遗地对我做了完整的诊断,密密麻麻陈述了种种实验数据带来的结论,却没有解答任何一个问题。
  布拉克先生,等一下我们要对你的脑部进行免费的整修,最低程度可以维持你后脑勺的美观,让你在离开军事基地后不会在第一时间内惊吓路人,不过这个整修不提供保固,往后你得自己好好照料。
  带头的军医话一说完,另外四个医生围着我,立刻对我的后脑动起手来。
  离开军事基地?我愣住,脱口而出:你们要放我走?
  我们非常想对你做更多的实验,例如把你的手锯掉再接回去,看看手是不是还会动之类的——我猜你自己也对这个问题感到兴趣。可惜事情已经曝光,从你一进来这里,媒体就一直追问你的事情,我们军方承受了很庞大的压力。如果再不让你出去,让大家看看你死得好好的,据说你的经纪人要控告我们军方绑架。
  帅啊!
  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一种力量可以压制得了媒体,我早该猜想到的!
  你们不怕我出去以后,爆你们虐待我的料?我的头有些颠晃。
  他们粗鲁地在我的头上使用小型电锯跟手术刀,切来割去的,还激射出火花。
  如果市立医院出现一个活死人,我们军方却一点处理也没有,爆出来才会被全民炮轰吧。军医像是不关己事地说:再说,大家都希望政府至少可以做到检查这种情况是否跟传染病有关,不是吗?
  有点道理,不过我们走着瞧吧。
  我嘴上不肯认输,强硬地说:你们对着我的脑袋近距离开枪这件事,迟早我的律师会寄信给你们,等一会儿别忘了给我你们这里的地址。
  也是,我们已经军法处置那个开枪的孩子关禁闭十二天。
  关禁闭十二天?枪杀良好市民的处分,竟然只是!!
  他犯的罪行,是非故意毁损他人尸体。
  ……
  我干笑了几声,但军医没有笑。
  那个白痴的后脑勺修建手术只简单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就搞定,还动用到焊枪。
  我对着镜子一看,真不愧是军事基地,连假发的颜色都预先设想好了,就算仔细观察也不一定看得出来我的后脑勺曾经开了一个大洞,
  至于子弹钻开了我眉心的那个黑色小孔,他们也用一块肉色塑料帮我补好,不过我还是抓了一下浏海掩盖。出去后我得找个胆量够的整形医生。
  如果你突然想起了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们。军医打开玻璃门。
  记得收看欧普拉的脱口秀吧。我整理了一下衣领。
  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就这么简单?
  对我们来说是。对布拉克先生你呢,我想事情才正要开始。
  我没有挥手,只是竖起中指转身。
  原先我还以为身为一个殭尸,在军事基地里受尽种种非人道的实验合情合理,时间无上限也是合情合理。即使国家秘密焚化我也是合情合理。
  但我居然大大方方走出来了。
  美国啊美国,妳真是一个太了不起的国家。
  我到了外面,但并没有回到正常的世界。
  这个世界因我陷入巨大的疯狂。
  迎接我的是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媒体。
  我的瞳孔对光线没有反应,但我却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媒体的镁光灯在我面前此起彼落,也想将我拍得清清楚楚。
  布拉克先生!请问这一切都是恶作剧,还是你真的死了!
  据医院方面表示,医生们曾经电击你十三次,那是真的假的?
  你可以让记者摸摸你的胸口,确认心跳停止吗!
  布拉克先生,你有办法在镜头前证明你确实已经死去了吗?
  请问军方对你所做的实验有哪些项目?你知道军方即将召开记者会吗?
  布拉克先生!请你在镜头前展示一下你背上的伤口!
  麦克风排山倒海而来,我竭力保持冷静与微笑。再怎么说我都是个演员。
  该来分一杯羹的也不会少。只见我的经纪人顶着一个大肚子,从一大堆麦克风中挤了出来,对着我大叫:赛门!什么都别讲!一个字也不要说!我已经安排好你上欧普拉的节目啦!
  我的经纪人很少理会我,问题不是我已经过气了,而是我根本就没红过。
  我不怪他,我原本就不是可造之材。他现在急急忙忙想办法压榨我,更证明之前的我的确没有什么钱途。
  赛门,先上车!经纪人猛一吹口哨,车子也来了。
  在军方的人墙护卫下,我上了经纪人为我准备好的黑色劳斯莱斯。
  一分钟后,就像电影里常出现的画面,我手里拿着一杯刚刚从车内冰箱里拿出的香槟,虽然我无法排泄它也无法感觉它,但还是象征性地啜了一口。
  敬自由。我说。
  经纪人抽着雪茄,咧开镶着金牙的大嘴:赛门,军方正在准备记者会,他们会回答很多问题,等于是帮你做免费的宣传。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神秘性,不是拿钱的访问就不要说话,你的热潮才会变成钱潮。
  哈!这个钱鬼一点也不怕我。
  记者全都知道了,是市立医院向外界透漏的消息吗?我想弄明白。
  有个护士用手机录下你被一群医生轮流电击的影像文件,放上YouTube,才能把你从军方那边救出来哩。另外很多宗教团体也使了不少力,他们把你当作神迹。
  神迹?
  或是神本身。
  不管是上帝还是魔鬼出的手,我一点也没有感觉。
  欧普拉的访谈预计分成上中下三集,一集一百万美金,扣掉抽成你可以净拿两百一十万,忘了多恭喜你,由于你已经死了,死人是不用缴税的!经纪人看着金光闪闪的劳力士表,说:总之你好好休息一下,三个小时后我们直接到摄影棚大干一场,聊聊你的不死遭遇。
  我不累,也不想睡……应该说我睡也睡不着。我叹气。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简要地向经纪人说明我死也死不成的状况。
  经纪人装出很有兴趣的模样,但演技有点拙劣。
  我说赛门,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居然可以死成这样。经纪人表演大为叹服的表情,用力拍手:当初签下你,真的是走运了。
  ……你真是天生的经纪人。我只能这么赞叹。
  节目摄影棚早就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问题,以及因应各式各样问题而衍生出来的道具。
  好一点的有温度计、心电图机、听诊器、手电筒之类的。
  不大友善的有急救电击器、两公尺高的大水箱、电锯、十三条眼镜蛇。
  除了电锯,每一样我都很配合。我虽然死了,但可不想断手断脚地生活下去。
  我在大水箱里发呆,轻轻松松就在里面待了二十分钟,不过我没有打破任何人的憋气世界纪录,因为我早就死了。
  玻璃箱里的十三只眼镜蛇一直攻击我,即使我死了,也感觉不到痛,但还是很不喜欢被蛇咬,所以我干脆用最快的速度将牠们全部都绑在一起,打成七个环环相拙的结。
  我这么卖命,节目现场尖叫声连连,尤其当我承受电击器直到胸口着火的瞬间,欧普拉第一次录节目录到昏倒,我们足足等了她二十分钟才继续往下录。
  收视率一定破纪录!经纪人热烈地拥抱我。
  下了节目,我在经纪人的安排下住进了大饭店的总统套房。
  住大饭店很好,此刻我在纽约的小公寓楼下,一定塞满了各种目的的人潮。
  我冲了个意义不明的热水澡,湿淋淋地站在落地镜前好好看了自己一下。
  ……这个强制时间静止的躯壳不知道还要陪我多久。
  两只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镜蛇咬痕,背上的致命刀伤怵目惊心得像一场闹剧,我敲了敲脑袋,里面发出叩叩叩的空心回音。
  未来我还可能当众服下剧毒,或者被人群里放出的冷枪命中!!如果我是个旁观者,也一定很想知道这头活尸可以捱得起多大的攻击而不死。
  这一定有什么道理。我叹气,却连鼻酸都没有。
  此刻终于没有人打扰,没有采访,没有白痴的人体实验,没有越来越剌耳的尖叫声,只有客厅传来的电视新闻声。
  耶稣花了三天才复活,赛门布拉克只花了十八个小时!电视里,ABC新闻网的主播两手一摊说。
  除了神迹,这件事完全没有合理的解释。另一个主播用丝毫不像开玩笑的语气搭腔:也许梵蒂冈的神父应该启程到纽约,看看是否该给布拉克先生一个正式的神迹认证。
  我岂敢跟耶稣相提并论,不过我之所以是现在的样子,上帝一定脱不了关系。
  如果我的人生是一部电影,很肯定遵循着好莱坞模式。
  电影扭转奇迹里,饰演顶尖财务专家的尼可拉斯凯吉在神奇的圣诞节里突然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成为小镇的汽车零件销售员,还跟原本分手的女友成了家,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生活并不优渥,却多了以往单身的他所没有的家庭生活。
  为什么?因为上帝想让尼可拉斯凯吉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
  电影王牌天神里,饰演采访小镇新闻的记者金凯瑞,某日借走了上帝无所不能的能力,他可以拉近月亮制造浪漫,可以令陨石坠落小镇制造大新闻,却也让他变得更汲汲营营于事业,反而让深爱他的女友离他而去。
  为什么?因为上帝想让金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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