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伪与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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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伪与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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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非理性的。

  这里应该说明,在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中,玻尔放弃了对“新现象”的要求,并准备“继续协调有关原子现象的各种证据这一直接工作,这类证据随着对这一新知识领域的开拓而日积月累”。这表明,玻尔这时已倒退到了“保全现象”的地步,而爱因斯坦则嘲讽地坚持:“任何理论,只要人们能将它的符号同他所观察到的量恰当地联系起来,便是正确的。”)

  但是,一致(在这一术语的强意义上)必须仍然是一个重要的(高于进步的问题转换这一要求的)调节原则;而矛盾(包括反常)必须被看成是问题。理由很简单,如果科学的目的是真理,它就必须追求一致;如果放弃了一致,也就放弃了真理。声称“我们的要求必须适当,”我们必须屈从于或轻或重的矛盾,这种声称仍然是方法论的堕落。另一方面,这并不意味着发现一个矛盾或反常就必须立即停止发展一个纲领:对矛盾实行某种暂时的特设性隔离,继续贯彻纲领的正面启发法,可能是合理的。正如早期微积分和朴素集合论的例子所表明的那样,甚至在数学中也是这样做的。

  (从这一观点看来,玻尔的“对应原理”在他的纲领中起了有趣的双重作用。一方面它起了重要的启发原则的作用,这一原则提出了许多新的科学假说,而这些假说又导致了新颖事实的发现,尤其是光谱线强度领域中新事实的发现。另一方面,它还起了一种辩护机构的作用,“尽管古典力学和电动力学理论与作用量子之间有所不同,但这一辩护机构还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古典力学和电动力学理论的概念,”而没有强调建立一个统一的纲领的迫切性。由于这第二个作用,对应原理降低了该纲领的可疑程度。)

  当然,量子论研究纲领从总体上看是一个“嫁接的纲领”,因此,对于象普朗克这样的观点非常保守的物理学家来说是不受欢迎的。对于一个嫁接的纲领,有两种极端的而且同样非理性的观点。

  保守的观点认为,在旧纲领的基本矛盾被设法消除之前,不要发展新纲领。在矛盾的基础上进行研究是非理性的。“保守主义者”将专心于根据旧纲领来(近似地)说明新纲领的公设以便消除矛盾:他们发现,没有前面提到的那种成功的还原而继续一个新纲领,是非理性的。普朗克本人选择了这条道路,尽管他花了十年的苦功夫,却没有成功。因此,劳厄说普朗克1900年12月14日的演讲标志着“量子论的诞生”,这是不完全对的:那一天是普朗克的还原纲领的诞生。1905年,爱因斯坦决定向前走,而不管暂时矛盾的基础,但到了1913年,甚至他也踌躇起来了,而这时玻尔又再次前进了。

  关于嫁接纲领的无政府主义观点是,把基础中的混乱当作优点加以歌颂,把[轻微的]矛盾或者看成是自然的某种基本属性,或者看成是人类知识的最终界限。玻尔的一些追随者便是这样做的。

  合理的观点可由牛顿的观点得到最好的刻划,牛顿当时面临的情形在一定程度上同上面所讨论的情形相似。牛顿纲领最初嫁接在笛卡儿的推动力学上,这一推动力学同牛顿的万有引力理论有(轻微的)矛盾。牛顿既根据自己的正面启发法进行了(成功的)研究,又根据还原论的纲领进行了(不成功的)研究。牛顿不赞成惠更斯之类的笛卡儿论者,他们认为在一个“不可理解的”纲领上浪费时间是不值得的;牛顿也不赞成他的那些鲁莽的信徒,如科茨,他们认为矛盾并不表明有问题。

  这样,关予“嫁接”纲领的合理观点便是,发掘在混乱基础上增长起来的纲领的启发力,而不屈从于这些基本混乱。总的来讲,在1925年以前的旧量子论中,这一态度占了主导地位。在1925年以后的新量子论中,“无政府主义的”观点变成主导的了,而按“哥本哈根解释”的现代量子物理学成了哲学蒙昧主义的主要旗手之一。在新理论中,玻尔臭名昭著的“互补原理”把[轻微的]矛盾当作一种基本的、最终的自然特性予以崇拜,把主观主义的实证论、反逻辑的辩证法、甚至日常语言哲学结成了一个邪恶的同盟。1925年以后,玻尔和他的同伴又空前地降低了科学理论的批评标准,导致理性在现代物理学中遭到失败,导致对无法理解的混乱的无政府主义的崇拜。爱因斯坦抗议道:“海森堡-玻尔的绥靖哲学(或宗教?)真是用心良苦,它暂时给它的虔信者提供了一个舒适的枕头。”另一方面,爱因斯坦的标准又太高了,这很可能是使他没有发现(也许只是没有发表)玻尔模型和波动力学的原因。

  爱因斯坦和他的盟友目前还未获胜。现在的物理学教科书中充满了这类陈述:“量子和电磁场强度这两种观点在玻尔的意义上是互补的。这种互补是自然哲学的重大成果之一,在自然哲学中,对量子论的认识论的哥本哈根解释解决了关于光的微粒说和波动说之间由来已久的冲突。从公元一世纪亚历山大英雄所说的反射和直线传播特性,到十九世纪杨和麦克斯韦提出的干涉和波动特性,这场争论一直没有平息。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放射的量子论以明显的黑格尔方式,彻底解决了这一两分法。”

  现在,让我们回到旧量子论的发现逻辑上,尤其是集中精力看一下它的平面启发法。玻尔的计划是首先制定出氢原子的理论。他第一个模型是以一个固定的质子-原子核及一个围绕圆形轨道旋转的电子为基础的。在他的第二个模型中,他想计算固定平面中的一个椭圆轨道;然后他打算去掉对固定原子核和固定平面的明显的人为限制。在这之后他想把电子可能自旋这一因素考虑进去,然后他希望把他的纲领扩大到复杂的原子和分子的结构,并扩大到电磁场对复杂的原子和分子的影响,等等,等等。这一切在开始的时候就计划好了:认为原子同行星系类似的观点预示了一个长期、困难而乐观的纲领,并清楚地表明了研究的方针。“这时即1913年解决光谱问题的真正钥匙似乎终于被找到了,要彻底解决光谱之谜,似乎只需要时间和耐心了。”

  玻尔1913年的第一篇著名论文包含了这个研究纲领的开始步骤。它包括了他的第一个模型(我将称之为M1),这一模型已经预测了到当时为止先前任何理论都未预见的事实:即氢谱线发射光谱的波长。尽管这些波长中有一些在1913年前已经知道,即(1885年的)巴耳末线系和(1908年的)帕邢线系,但玻尔理论预见的远不止这两个已知的线系,它的新颖内容很快就被检验所证认了:莱曼在1914年发现了另外一个玻尔线系,布雷克特在1922年发现了另一个,芬德在1924年又发现了一个。

  由于巴耳末线系和帕邢线系在1913年以前是已知的,某些历史家把这一故事说成是培根“归纳上升”的一个例子:(1)光谱线的混乱,(2)一条“经验定律”(巴耳末),(3)理论的说明(玻尔)。这看起来当然象是休厄尔所说的三个“阶梯‘。但是,假如没有这位机灵的瑞士教员的值得称赞的试错法,科学的进步也不大会受到延误:没有巴耳末的所谓”拓荒“,由普朗克、卢瑟福、爱因斯坦和玻尔的大胆推测所推进的科学推测主流,也会演绎地产生出巴耳末的成果,以作为他们理论的检验陈述。在科学的合理重建中,对”朴素猜测“的发现者所付出的努力很少有什么奖赏。

  实际上,玻尔的问题并不是要说明巴耳末线系和帕邢线系,而是要说明卢瑟福原子的似乎是不可能的稳定性。而且,在玻尔写他的论文的初稿之前,他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些公式。

  玻尔第一个模型M1的新颖内容并非都得到了证认。例如,玻尔的M1声称预测了氢发射光谱中的所有谱线。但是实验证据表明,根据玻尔的M1不应有氢线系的地方,却存在着氢线系。这一反常的线系便是皮克林-福勒紫外线线索。

  皮克林1896年在船舻座ζ星的光谱中发现了这一线系。福勒于1898年在太阳中也发现了这一线系的第一条谱线,之后,他在一个装有氢和氮的放电管中产生出了整个线系。的确,可以争辩说这一异常的谱线同氢毫不相干,太阳和船舻座ζ星毕竟含有多种气体,而放电管中还有氦。实际上,在装有纯氢的放电管中是不能产生这条谱线的。但是,导致产生了一个针对巴耳末定律的证伪假说的皮克林和福勒的“实验技术”有着一个似真的、尽管从未经过严峻检验的理论背景:(a)他们的线系与巴耳末的线系有着相同的收敛数,因而被认为是氢线系;(b)为什么不可能是氦产生了这一线系,福勒对此作出了一个很有道理的说明。

  然而,玻尔对“权威的”实验物理学家却很不以为然。他并没有对他们的“实验精确性”和“观察可靠性”提出质疑,而是对他们的观察理论提出了质疑。实际上,他提出了一个不同的观察理论。他首先阐述了他的研究纲领的一个新模型(M2):电离氦模型,它带有一个复质子和一个绕其旋转的电子。现在,这一模型预测在电离氦光谱中有一个同皮克林…福勒线系一致的紫外线线系。这构成了一个竞争的理论。然后他提出一项“判决性实验”:他预测,在一个充满氦氯混合气体的放电管中,也可以产生福勒线系,谱线甚至可能更强烈。而且,玻尔甚至对实验家的仪器连看都不看,便对实验家们说明了氢在福勒实验中所起的催化作用,以及氯在他提议的实验中所起的催化作用。事实上,玻尔是对的。这样,他的研究纲领最初表面上的失败变成了巨大的胜利。

  然而,这一胜利立即受到了怀疑。福勒承认他的线系不是氢线系,而是氦线系。但他指出玻尔的异常调整仍是失败的:福勒线系的波长同玻尔的M2所预测的值明显不同。因此,福勒线系尽管不反驳M1,但还是反驳了M2,并且由于M1和M2关系密切,因而也削弱了M1!

  玻尔没有理会福勒的论据:当然,他从未打算过于认真地接受M2。他的值是以电子围绕固定原子核旋转的粗糙计算为根据的;但是电子当然是围绕共同的引力中心旋转的;当然,必须象对待双体问题那样,以约化质量代替质量:me‘=me/[1+(me/mn)]。这一经过修改的模型便是玻尔的M3。福勒本人只得承认玻尔又对了。

  M2表面上的被反驳变成了M3的胜利。很明显,M2和M3,甚至M17或M20,是可以在研究纲领内部得到发展的,而不需要任何来自观察或实验的刺激。正是在这个时候,爱因斯坦说玻尔的理论“是最伟大的发现之一”。

  然后,玻尔的研究纲领按照计划继续进行。下一步是计算椭圆轨道,这是由索末菲在1915年进行的。但出现了(未预料到的)结果,即可能的稳定轨道数目增加了,却没有增加可能的能级数目。因此,椭圆轨道和圆轨道两种理论之间似乎不可能有判决性实验。然而,电子围绕原子核旋转的速度非常快,所以,如果爱因斯坦力学是正确的,当电子加速时,它们的质量应明显变化。实际上,通过计算这种相对论性改正量,索末菲得出了一系列新的能级,并因而得出了光谱的“精细结构”。

  转向这一新的相对论性模型,比发展开始的几个模型需要更高的数学技术和才能。索末菲的成就主要是数学上的成就。

  奇怪的是,迈克耳孙早在1891年就已经发现了氢光谱的双重谱线。玻尔的首篇论文一发表,莫斯利便立即指出“它没有能够解释在每一光谱中发现的第二条较弱的谱线”。玻尔并不着慌:他深信,他的研究纲领的正面启发法到了一定的时候是可以说明迈克耳孙的观察的,甚至还可以对它进行修正。果然如此。索末菲的理论同玻尔最初的几种说法当然是矛盾的;精细结构实验以及已经修正的旧观察提供了有利于索末菲理论的判决性证据。索末菲及其慕尼黑学派把玻尔最初几种模型的许多失败变成了玻尔研究纲领的胜利。

  有趣的是,正如爱因斯坦1913年在量子物理学取得惊人进步的中途变得焦虑起来并放慢了速度一样,玻尔到了1916年也变得焦虑起来,也放慢了速度;而且正象玻尔在1913年从爱因斯坦那儿接过了首创精神那样,索末菲在1916年又从玻尔那里接过了首创精神。玻尔的哥本哈根学派同索末菲的慕尼黑学派之间的环境不同是很明显的:“在慕尼黑,人们使用较具体的公式,因而比较容易被人理解,人们曾在使光谱系统化和使用矢量模型方面取得成功。然而在哥本哈根,人们相信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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