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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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苗-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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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身丫鬟小洁、小净在月莲华住进梅庄的隔日也让梅舒怀差人给接了过来,那日他急着将月莲华拎到梅庄,一些衣物首饰什么的都没来得及让她收拾,所以干脆让两个小丫头整理一些简单的衣物,过府来服侍月莲华,也好同她做伴,由这举动看来,梅舒怀是打算留她一年半个月以上了。
  月莲华在桂树旁读书,偶发一阵清风拂落桂子,散洒在发上、书上,或是衣襟间,带来沁鼻香气。
  “会呀,你的笑容变多了呢。”小洁捧着红枣甜茶,与月莲华一并席地而坐,三不五时将枣茶递给月莲华解解渴。“该怎么说呢……好像是放松许多的感觉噢。”
  右侧拿着绢扇替月莲华解暑气的小净也猛颔首同意。
  “也许是没什么烦心的事扰人,自然笑容也多了。”月莲华倒没发觉自己心情上有什么不同,她的生活算来相当平淡,如同一般深闺姑娘一样,刺绣习字阅读赏花扑蝶发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真要说有什么烦心事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可是以前在月府也没什么烦心事呀,但小姐你总是笑得很……”
  “很假?”月莲华见小洁偏头苦思着形容字眼,替她接了话。
  “……说假也不是,就是看起来很淡,好像不是很容易让人看出你在笑……”小洁毕竟是嫩丫头,猜测别人心思这种事她做不来,只能老实说出她双眼所见到的感觉。“我不是说小姐你都板着脸对我们噢,你待我们很好,只是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你一不开心,我们也跟着开心不起来。”
  “是这样吗?”月莲华怔了怔。
  “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用猜,一看就知道你很开心,我们两个也跟着开心啰。”见月莲华的注意力从书册上栘开,小洁将红枣甜茶奉上,让月莲准细酌几口。
  “小姐,你的开心是不是因为梅二当家呀?”小净心直口也快,不懂得看时间——至少,问问题之前一定要挑人家没在喝茶的时机,否则,被喷了满头满脸的水也是罪有应得——月莲华那口还没咽下的枣茶“噗”的一声,全还给了小净。
  小洁掏出手绢,一条让主子擦嘴,一条让苦着脸的小净自个儿抹去她脸上的茶渍。“没瞧见小姐在喝茶吗?让小姐呛到可怎么是好!”笨丫头。
  “人家只是好奇问问嘛……”小净咕哝着。
  “没关系,咳咳……小净,你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小姐每回和梅二当家相处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好多噢,比我以前所见识过的还要多上好多倍呢,我在想,一定和梅二当家脱不了千系,是不?”小净擦干了脸,又甩去发梢茶珠,“梅二当家很懂得怎么让小姐笑、让小姐生气,好像非常了解小姐一样,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小姐和他相处起来很自然呀?”
  “我和他相处起来很自然?”月莲华眼露不解,慢慢回想起先前和梅舒怀在一起的片段。
  她并没有将梅舒怀视为月府家人一样,所以她对他凶、朝他吼、没给过一个好脸色,反正他对她的看法丝毫不会影响她的生活,她一点也不介意他对她的印象差到极点,所以她没有修饰过对他的态度。
  她甚至在头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对他就难有好观感,只因为他是一个与莲为伍的男人。
  但是……
  他却是头一个看穿她的人。
  这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懂她,非常懂她。
  说实话,被人摸透心思的感觉非常差劲,那是一种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无助感,每个人都有一些希望藏私的秘密,即便是亲如家人也不会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但她怀疑她还有什么思付是梅舒怀没看出的?
  他若如此了解她,又为什么要对她死缠烂打?他应该是对她避而远之才是呀,如果他真的看明白“月莲华”这个人的话……
  小洁小净见月莲华陷入沉思,不由得分别自自己袖袋中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张,上头清楚书写着她们何时何地该说些什么。
  “小姐,梅二当家真的待你不错,瞧你对他都是坏脸色比好脸色多,他也没退却半步,还是老缠着你讨骂挨。”小净圆眸从纸上移开。
  “是呀,哪个男人这么宽大地放纵女人大声说话的?瞧瞧咱们家老爷子,哪位夫人不是诚惶诚恐,像在伺候老太爷一样供着他?”小洁也接着说。
  月莲华垂着长睫,自是没发现两个贴身丫鬟正看着纸张朗诵。
  “还有,他回梅庄后,成天被那个叫梅媻姗的护师给押去帐房办正事,可只要一空闲他就往这里跑……哪、哪像咱们府里那几位夫人,全都得等着老爷子心情好才能盼到一块用膳哩。”小洁念得有些结巴,因为纸张上的字迹颇潦草。
  “所以……这是什么字呀?”小净拎着被月莲华一口茶水给喷湿的纸,慌忙问向小洁。
  小洁愣了颇久。“呃……美吧?”
  “足吗?看起来好像羹汤的羹噢……”
  两个小丫鬟的长篇大论被一个字给打败,两人唧唧咕咕地忙着讨论纸上糊成一团的黑字。
  月莲华抬眼,就看见两人怪异的举止。
  “我瞧瞧。”柔荑一摊,索取两人手上的纸张。
  小净没想太多,只希望快些知道那团糊字是什么,见月莲华伸手,她也就把纸放在她白嫩的掌心上,等到蓦然惊觉时为时已晚。
  小洁小净暗叫声糟。
  “……所以这么完美的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千万别让其他觊觎二当家的女人有机可趁,若你不知道怎么做,我们可以一块替你出主意。”月莲华念出的这段文字后头还写了一成串的“主意”,什么要她主动对梅舒怀示好啦,或是用女人的温柔体贴征服他之类的,洋洋洒洒十数行之后,更有针对不同的回答给予不同的应对句子。
  月莲华眯起明眸,她不会笨到忽略这张只上头的怪异字句,更阿况——这张纸上某几句的对话她非常的耳熟,因为就在刚刚,那两个小丫头才在她耳畔嘀嘀咕咕过一回。
  “小洁、小净,这上头的字是谁写的?”
  “呃……”两人企图用单音来逃避问题。
  “嗯?”一声冷凝沉吟,吓得小丫鬟们互望一眼,只得嗫嚅招供。
  “那张纸是梅二当家写的。他给我们一人十两,叫我们找机会在你耳边念给你听……”坦白从宽。
  “我就知道!”月莲华拳心一收,揉了那张教坏她贴身丫鬟的恶劣指示。
  梅舒怀竟然连小洁、小净都收买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丫鬟们不断在替梅舒怀说好听话。
  “小姐,你别生气,我们不是因为那十两才这么做的……”虽然白花花的十两耀银真的很吸引人。
  “那么又是为了梅舒怀给你们的什么好处?!”连主子都敢卖!再让她们在梅庄多待几天,岂不将她打包好双手奉给梅舒怀了?!
  小净以肘顶顶小洁,两人目光交会,无声地达成共识——由小洁开口安抚月莲华的嗔怒。
  “小姐,我和小净没敢再多收什么好处,我们会同意替梅二当家办事,只为了他一句话。”
  柳眉一扬,被挑起了兴头。“他说了什么?”又用了什么甜言蜜语诓骗两个嫩丫头?!
  “他说‘放心把莲华交给我吧,在我身边绝对胜过她在月府里受委屈,我不会任她凋零枯萎,我是爱莲之人呀!’。”小洁一字字缓道。
  那一瞬间,月莲华脑海浮现了梅舒怀的模样,他眉眼全噙着笑,启着薄唇轻吐这番话……是呀,若是他,一定会这么说话的,又自信、又尔雅地像在说笑,笑中又夹杂了认真,不仔细听,很难察觉他话里究竟几分虚、几分实。
  无论虚实,她仍因他这般不知羞地在丫鬟面前直言而感到羞赧脸红。
  “他还说‘问世人,谁愿裸足踩下泥淖,不顾弄脏了脚,只贪求一丝香气?怕是少之又少吧,所以,它也是孤独的’。”
  这话,好耳熟,对了,是他与她第一回针锋相对的夜里,他朗着声,诉说着他所懂的莲,他像个层层剥卸荷瓣的人,扯开了保护,直取莲中之心。
  莲子心儿苦,更胜黄连。
  不可否认,那时的他几乎碰触到她深埋的痛,只差那么一小步……就要挖掘到她的孤单。
  “‘但我梅舒怀愿,我愿裸足踩下泥淖,不求香气,只求伴莲’。”小洁笑得好安慰,“就是这句话,让我和小净看到了梅二当家的诚意。”
  但我梅舒怀愿,我愿裸足踩下泥淖,不求香气,只求伴莲。
  月莲华的柔荑搁在耳上,捂去所有声音,然而,这句她不曾亲耳听到的话,却像极了山谷回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回荡,用着梅舒怀惯常在她耳畔拂吹的语调,回荡——只求伴莲……
  只求——蓦地,充满怨怼的嚷叫声取代梅舒怀的柔嗓,盖过了一切甜言蜜语。
  只求什么唯卿至爱、什么终生不渝,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莲华,你瞧娘呀!你瞧瞧娘呀!娘就是最好的借镜,你瞧清楚了没!清楚了没?!
  原本萌生的悸动又慢慢退缩回心房。
  她瞧清楚了,瞧得再清楚也不过了,以娘为借镜,不要自己落得娘亲那样的下场,不要……
  冷不防,月莲华猛起身,裙后的草屑也没费心地拍拂,更无心再听两丫鬟多说,半奔半走的脚步踏上园阶,抛下她们愣留原地,直到月莲华的身影消失在桂园拱门后,两人才回过神。
  “小姐她……怎么没有一脸感动,反倒好像……生气了?”小净怔了好久,才不确定的道。
  惨了惨了,该不会去找梅二当家厮杀一场吧?可是瞧小姐离去的方向不是厨房,至少不是去拿刀,不不不,现在好像也不是烦恼拿不拿刀的时候……
  “是不是方才你念错了什么?”
  听小净这么一说,小洁忙从袖中掏出另一张纸——梅二当家发给她们的词儿可不只一张,今天本打算先同小姐唠叨另一张纸上的词儿,这张拿来做压箱宝,没料到刚才小姐一发火,就先把它派上用场了。
  两张娇颜凑在纸前,一同检阅纸上头的字字句句,小洁还喃喃重复着刚刚对月莲华说的话——用来对照和梅舒怀抄给她们的词儿是否有失误。
  找到了!
  “这里!漏了一个字!”哎哎,亏她还背了好几天的书,竟在重要关头漏了字!
  “二当家,我们对不起您……这十两,千万别扣下来才是呀!”
  喂喂,小丫头们,这不是重点吧?你们该关心的,是那位跑得不见踪影的自家主子吧?
  第9 章
  梅庄荷池畔,笑声不断。
  有人在哼唱着采莲谣,和着轻舟弄漪、木楫拨水声,为热闹而繁忙的景象添了悠然自得的乐趣。
  循着声,她听出正在哼曲儿的声音是梅舒怀所有,但偌大的池畔有着数十颗脑袋在璧玉团叶的荷间探探缩缩,他们正忙着采莲花,几艘来往穿梭的轻舟上已是满满的荷枝。
  “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佳期彩云里,欲赠隔远天。相思无由见,怅望凉风前——”
  清亮的嗓,缓缓吟来成曲,其余几道不成调的粗嗓也贪随着他的快乐而唱,不见众人松懈偷懒,反而因此精神振奋,更是勤快。
  月莲华掩着口鼻,环顾四周,他的声音像在荷池间,从叶繁枝盛的荷叶里朗朗传来,却仍不见其影。
  “梅舒怀——”她索性朝着池心大嚷,用尽了一口气才又急忙拎起绢子捂鼻。
  那歌声仍唱着,不因她的叫喊而歇止,只是几名比较靠近月莲华的采莲人拾起头瞧了瞧她,月莲华又喊了一回,换来更多采莲人的注目。
  在梅庄,见过月莲华的人并不多,一方面是她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另一方面是她将荷花池畔视为禁地,非到必要,绝不驻足于此,所以对采莲人来说,月莲华的出现让他们疑惑不已,再加上她连名带姓地叫着二当家,听来两人关系很是陌生,却又像是熟到可以直呼名讳。
  “莲华姑娘。”
  突地,她身后飞来一掌偷袭,差点就将她给拍到荷花池里泅水……或溺毙。月莲华震惊回首,瞧见梅兴正拿着湿毛巾擦拭手脸。
  月莲华认出了他就是那个老跟在梅舒怀身后打转的管事,只不过记不起他的名字。“你们当家人呢?”咳咳,他那掌打得她有些岔气。
  梅兴很惊讶月莲华会出现在荷花池边,因为平时都是二当家亲自到她的客房去讯戏她。“你是问二当家吧,喏,不就在那边唱歌采莲吗。”他指着骚动的荷叶间,“你要找他吗?我招人泛舟带你过去?不过那边水浅,小舟比较难行。”
  她猛摇头,说什么也不愿进到荷花池里。
  “那我替你去找他?”
  点头。
  梅兴裤管一卷,噗通跳下池,在泥泞间缓步移动,几个深陷的足印子立刻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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