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曲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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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曲三千-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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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钱他是从哪来的?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露出高兴和疑惑的表情,只是望着清次说:“我知道这样要求很过分,但是如果您一定要给我钱的话,请至少留到明天我拿去还的时候才离开。” 

“为什么?” 

“因为如果不是那样的话,终究还是会被人抢走的。” 

 

备注: 

元服:日本男子成|人仪式。 

第八话?法度 

走过回廊的时候,池塘里的鲤鱼跳了一下。 

轻轻的“扑通”声牵动了秀家的目光,他停下来,往池塘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一条红白相间的鲤鱼,落下时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天亮之后,他就没有再向久马追问昨晚的事,以久马的个性,他不肯说的话,谁也没办法让他开口。 

秀家虽然心中隐约有些疑虑,但那些想法实在太过荒谬,以至于每次一想起就被自己否定了。 

他只记得昨晚那两个梦互相交叠着,一会儿是闪亮的刀锋,一会儿又是温暖而有力的拥抱,穿插着儿时虚幻的风景,绯红的樱花飞舞。 

或许那些根本就不是梦,全都不是梦。 

想到这里的时候,秀家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跳,并不是激动,而是全身发凉的寒意慢慢爬上背脊,仿佛刚才的那些疑虑被证实了似的,莫名奇妙地产生了焦躁不安的烦闷。 

“那不是秀家吗?” 

熟悉的声音从回廊的另一头传来。 

秀家不用看也知道是他的兄长德川光正。 

虽然这个时候听到同父异母的兄长呼唤,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但秀家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样厌恶光正。 

与其说互相憎恨,倒不如说是因为各自身份的关系而十分疏远罢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秀家就被母亲告诫不准和光正一起玩耍,虽然表面上还显得不怎么在意,阿舞由夫人却常常在他面前说,那个低贱的下人生的儿子,和他在一起会贬低了自己的身份。 

阿舞由是亲王之女,而且又是正室,理所当然看不起侍女出身的侧室於序之方,而对于比自己早生下少主这件事更是难以释怀,趁着於序之方有孕在身无法侍寝的机会,每日缠着丈夫,终于也如愿以偿地怀孕,生下了秀家。 

但是光正是长子的这件事却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对此阿舞由夫人直到离开尾张留居江户之前都还耿耿于怀。 

庭院中的僧都盛满了引来的泉水,慢慢倒向池塘,清澈的水流倾完的时候,空了的竹筒撞在石头上,传来一声悠扬的敲击声。 

兄弟两人刻板地互相道好,光正特地把目光投向庭院中的花架。 

“朝颜也凋落了呢。” 

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点讽刺。 

本以为今天的朝阳升起时,这个即不亲近又时时妨碍着他的弟弟已经不复存在,但现实却事与愿违。 

浪人果然是不可信任的,卑劣、低贱、无信义可言。 

他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人找来,亲自砍掉他的头颅。 

“不过,有一件事却很有趣。” 

想起不久前信俊在他耳边说出的隐晦之事,面对着秀家的光正收起愤恨的心情,更加深了语调中的嘲弄。 

“听说你昨天很晚才回来,不知是去了哪里?” 

秀家皱了皱眉,他不想再提昨晚的事,但光正却好像对他的行为了如指掌似的,丝毫不给他回避的机会。 

“舞风游廓的若鹤太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虽然谁都听得出是狡赖,但在这样公然的场合下,秀家不得不如此回应,他微微地向兄长行了礼便准备走开。 

光正的声音却从后面传了过来。 

“秀家。” 

他冷冷地提醒道:“你应该知道,武士是不准进入那种地方的,如果这件事被父亲大人知道的话,你猜会怎么样?” 

秀家以及光正的父亲,也就是尾张藩现在的藩主,从二位权大纳言德川纲成是个恪守纲纪赏罚分明的男人,即使对待妻子和儿子也从不放纵半点,幕府禁止上级武士和贵族女子涉足游廓戏院,一旦发现轻则不得婚配,重则剖腹以谢,如果被纲成得知这件事,后果的确是难以想象的。 

听到兄长充满了恶意的声音,秀家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光正后面的那些话却令他瞬间改变了颜色。 

“秀家,转过身来。” 

光正命令他的弟弟回头和他对视,他望着秀家满头漆黑的发丝,以及没有剃去的额发,用一种冷峻的声音说道:“我一直觉得你的头发很碍眼,都到了这个年纪还像个孩子一样,虽然隐海那和尚说是受到佛祖启示而必须蓄发才能让你活得长久,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样做的意义了。” 

光正笑了笑,他的目光深深地刺入了秀家的双眼中,微微侧首望着他道:“像这样留着前发,毫无武士之风,难道是想和若众少年一样去勾引男人吗?秀家,昨天晚上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秀家顿时瞪大了眼睛,漆黑的双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开口时甚至感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了一些变化。 

“昨天晚上有什么事?” 

光正毫无笑容地望着他:“问你自己,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喜欢的是男人。” 

一瞬间,仿佛连指尖都冻结了,秀家双眼中所有的疑惑、不安、揣测,全都凝结在一起,变成了生硬而寒冷的坚冰。 

“你说什么?” 

光正走到他的身边,淡淡地道:“把自己送给男人肆意玩弄,这种事,即使是身为兄长的我也不可能说得出口,所以我不会告诉别人,只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光正却忽然收住了声音,慢慢地从秀家的身旁走了过去,他的目光在秀家身后的久马脸上扫过,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 

“收拾得很干净啊!” 

听到这句话的久马全身肌肉立刻绷紧。 

什么都逃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 

但是为什么他会知道所有的事?难道昨天的估计错误? 

这一切,其实全都是光正的安排?可是听他的口气,又好像愤愤不平,没有得逞似的。 

是哪个过程出了差错? 

久马几乎要把双手的骨头捏碎一样地用力,庭院中的僧都又敲击着石块发出了“笃”的一声。 

“光正殿下!” 

他忽然转身跪下,对着光正低头道:“请问您昨天在那里吗?” 

“什么?”回应的声音没有温度地响了起来:“那种肮脏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去。” 

“那么,这些事,都是光正殿下编造出来的了?” 

“久马大人!”站在光正身边的信俊大声道:“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放肆了吗?”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久马毫不退缩地回应:“如果不是编造的,或是信俊大人也看到了的话,请说出那个男人是谁?” 

“那么,你是替秀家承认这件事了?” 

“久马!”秀家在他背后叫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住口!” 

“光正殿下,请您说出让我信服的话来。” 

光正伸手拦住了正要出言反击的信俊,从上面俯视着久马,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晰。 

“那我就如你所愿地告诉你吧。” 

光正抬起目光看了一眼被无法忍受的愤怒和太过残酷的现实所逼迫,轻微发着抖的秀家,冷冷地道:“虽然不是亲眼看到,但是信俊,我确实有交待你派人暗中‘保护’秀家殿下的吧。” 

“是,我按照您的吩咐,让十影跟着去了。” 

听着这些毫不犹豫的谎言,久马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但却更加压低了自己的身体。 

“请问十影现在在哪里?” 

“你要去找他吗?”光正皱着眉说:“真可惜,他已经往生了,我又怎么能让知道这件事的人活下去呢?为了保护我的弟弟,一个忍者的性命根本微不足道,是不是久马?你的想法,应该和我一样吧。” 

光正的声音中的确充满了了如指掌的稳定,杀死阿枝的事也被他发现了吗?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下等侍女,但是在藩城中杀人也是一件大罪。 

久马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甚至在这一刻生出了干脆杀死眼前这两个人然后剖腹的念头,但是秀家的声音及时阻止了他。 

“可以了,久马,够了。” 

那个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久马听在耳中,却几乎不敢回过头去。 

光正稍等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当他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停下来说:“似乎忘记重要的事了,十影回来的时候说那个浪人,似乎也经常出入舞风,也许你枕过的女人的膝盖,隔天晚上也被那个男人依靠着吧,你们之间的交情还真是复杂得让我吃惊啊,对了信俊,他叫什么名字?” 

“椎叶清次。” 

“没错,叫椎叶清次,我记住了。” 

光正一边笑着一边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久马不敢站起来。 

他双手着地等待着秀家的反应。 

他会怎么做? 

愤怒吗? 

身后一片安静让久马感到全身冰冷,他慢慢地抬起头往后看了一眼。 

出人意料的,秀家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冷静,既看不到愤怒也没有任何激动的表情,丝毫也不回避久马的目光。 

他开口道:“你看什么?怕我会寻死吗?” 

“不,请不要那样做。” 

“我当然不会,为什么我要为那样的人去死?” 

秀家冷冷地道:“去把他找出来。” 

 

备注: 

僧都:又称“惊鹿”、“惊鸟器”,原本为引水竹筒发出敲击石头的声音惊吓飞鸟,后为增加庭院禅宗悠远的意境。 

第九话?奉行 



次日,七月十五,是魂祭的日子。 

神社前的路上到处都挂起了四方的白纸灯笼,商贩摆出各种货品来迎接这个重要的节日。 

到了夜晚的时候一定会很热闹吧。 

染丸走在往近郊去的路上,他听到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清次答应过他的事,并没有反悔。 

这个男人似乎对周遭的事不怎么特别关心,而且对人情世故十分冷漠,染丸请他去家中时也被冷淡拒绝了。 

但奇怪的是他却毫不犹豫地拿出钱来给他,那个样子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金子,或者说那些钱根本就是不义之财。 

事情是不是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染丸并不清楚,但即使是不义之财,能够拿出来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本身也是一件难得的事。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金币,就在往前走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人撞倒了。 

双方力量的悬殊差距立刻使他往后退了一步摔倒在地,背部撞在地面传来一阵疼痛。 

“啊!” 

出乎意料的,被撞倒的明明是染丸,可撞倒他的人却比他叫得还要响亮。 

仿佛是被踩到肚子的猫一样,和那人身形不符的尖锐怪叫声惊动了路上来往的行人。 

一个近乎七尺高的男人站在染丸的面前,留着满脸的胡茬,不像样地用布带绑着乱七八糟的头发,衣襟敞开,胸口有着十分复杂的刺青。 

他的腹部滚圆,腰带几乎都无法承受那个重量似的往下低沉着,上面还插着一把刀。 

在这个男人的身后站着其余几个跟班,每个人身上都有相同的刺青,只是复杂的程度略有区别罢了。 

仔细看的话,全都是些狰狞的鬼面。 

“啊呀,这不是荒井家的小鬼吗?” 

“不木……” 

“你说什么?” 

听到染丸直呼他的名字,立刻装作没有听到似的哼了一句,男人巨大的身形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染丸咬了咬牙,低头道:“不木大人。” 

“这样才对,武士家的儿子难道不懂得礼仪么?你把我撞痛了,这可怎么办呢?” 

“……”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谁都看得出来是故意寻衅滋事,但周围的行人全都避开了。 

“说话啊,是不是应该赔钱给我?” 

不木那看不清眉目的脸上露出了装腔作势的痛苦之色,染丸忽然跪下,额头碰到了地面。 

“请原谅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屈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几个字却引来了一阵嘲笑。 

“听起来一点也不诚恳,真的是认真在道歉吗?还是心里想着要我去死呢?” 

不木的目光落在了染丸紧握的右手上,阳光下虽然不明显,但却可以看到一点光亮。 

“噢,你手里握的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虽然嘴上说着拿出来,却已经有手下擅自跑过去想要用力扳开染丸的手掌。 

但就在这个时候,清次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我改变主意不想借钱给你了。” 

大概没有料到会有人出声,已经握住了染丸手掌的男人怔了一下,不木那双隐藏在浓黑眉毛下的眼睛已经望向了清次。 

“把钱还给我吧。” 

染丸回过头去,趁着身边那男人错愕的时候用力挣脱,把手中薄纸裹着的金币扔还给了清次。 

“啪”的一声,因为那个意料之外的动作而被打了一个耳光,染丸重新又倒在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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