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曲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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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曲三千-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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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丸回过头去,趁着身边那男人错愕的时候用力挣脱,把手中薄纸裹着的金币扔还给了清次。 

“啪”的一声,因为那个意料之外的动作而被打了一个耳光,染丸重新又倒在了地上,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你是什么人?” 

不木怪异的声音传到清次的耳中,他把接到手的金币塞进怀里,然后才慢慢地道:“不管是什么人,总之,现在钱是我的。” 

不木上下打量着他,忽然冷笑:“又是条丧家之犬,染丸,难道你有钱雇保镖,却不肯把债还清吗?” 

他一边冷笑一边把目光停在清次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不木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笑意。 

“我知道你,前几天我的三个手下去收债的时候被人杀了,那个商人叫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叫茶屋四郎兵卫对不对?不管了,反正就是那件事,杀人的就是你吧。” 

清次还记得这件事,当时那三个人的确都死了,绝不可能会去通风报信。 

再回想一下,杀死他们的时候曾听到附近有异样的声音,或许是被什么人看到也说不定。 

“原来他们也都是青鬼门的人。” 

现在情况逆转了。 

清次并不想惹麻烦,但很显然,目前的状况已经不是因为染丸的关系而惹上的麻烦了。 

即使他不去管这件事,迟早他们也会找上他,所以不使用武力是无法解决的。 

他看到不木庞大的身躯向他走来,左手已经握住了腰边的刀,那是和一般的刀相比,有着稍微明显一些的弧度,并不太长的刀。 

从不木摆出的姿势来看,似乎是使用居合术的流派。 

除了眼前的对手之外,跟随着不木的人也渐渐围拢来,绕到了清次的身后。 

原本就人影稀少的街道上更显得空旷,酒屋中的客人们也摒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看这即将展开的厮杀场面。 

烈日映照下的地面浮起阵阵热浪。 

几乎是没有什么预兆的,灼热的空气忽然被搅动,形成了一道异样的热风。 

不木看似迟钝的身体骤然前倾,右脚往前踏出一步,手中的刀已经脱离了刀鞘,反射着碧蓝天空中的云层,一瞬间划过了清次的面前。 

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以及被这个速度所激发出来的力量,实在很难想象是那样一个粗鄙不堪的肥胖男人所拥有的。 

清次手中的折罗丸在千钧一发之际出鞘,仿佛被对方的刀刃吸引,互相磨擦着发出了令人难耐的声音。 

差一点被击退了! 

清次感到手臂一阵发麻,不木的爆发力确实不容小觑,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对方的刀就已经重新收回了鞘中,好像从未拔出来过一样。 

清次望着他的目光忽然往后一转,身后偷袭的男人被他用折罗丸的的刀柄击中了鼻梁,顿时传出了惨痛的叫声。 

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不木的刀光又重新亮起,比第一次更加猛烈的拔刀,空旷的街道上响起了仿佛刀刃要折断般的撞击声。 

清次用左手的力量与之抗衡,右手顺势拔出了腰边的昆罗丸。 

刀刃如同烈日下的寒冰一样散发出冷彻的寒意,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了不木的腹部。 

虽然及时地收势后退,但那肥满的腹部还是留下了一条斜斜的血印,刀锋继续向上,斩断不木的腰带后划伤了他握着刀鞘的手背,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所刺激,不木的右手一松,居合刀的刀鞘随着断开的腰带一下就落在了地上,无法再迅速地把刀收回去了。 

清次挡住其他人的攻击,在不木捡起刀鞘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叫喝声和脚步声。 

听到这些声音的不木虽然愣了一下,但很快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来得也太早了点吧,真是不尽兴,那么,等到下次我们还能遇到的时候再战好了,希望有那么一天。”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一声,带着手下转身走开了。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围拢在清次的身边,是几个带刀的同心。 

整整齐齐的刀锋全都对准了他的要害。 

“在街上拔刀闹事的人就是你吗?” 

清次的刀没有收回去,昆罗丸上还留着一丝血迹。 

他无法辩白,浪人的身份仿佛本来就是“惹事生非”的代名词。 

虽然要闯出这里也不是不可能,但却会因此而成为逃犯,各地的番所会加强盘查,关口也会贴上通缉令,那样就无法再离开尾张了。 

放着逞凶的不木和他手下不理,眼睁睁地看他们逃走,奉行所似乎也和青鬼门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告人的关系。 

“在城中拔刀闹事的人,不论对错,先带回去审问,这是奉行所的原则,现在把刀放下跟我们走。” 

“等一下,事情不是这样的。” 

染丸跪在其中一个同心的脚下低头,他也曾是武士之子,但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情势所迫而跪地请求,高高在上的权力者给予他家破人亡的残酷命运,却根本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替他求情的一律视作同党,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但是……” 

“躲开,否则的话连你一起抓走。” 

染丸似乎还想说话,但却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解释也是徒劳的吧,根本不会有人听一个身份低下的少年说话。 

清次收起刀,只要没有杀人,交些钱或是关一两天就能被释放,总之,让奉行所的人介入是麻烦的事中最麻烦的一种。 

“很好,顺从一些的话,我们也就不必动用绳子来捆绑,走吧。” 

清次随着这些正义凛然的男人往奉行所的方向而去。 

经过染丸身边的时候,把怀中的纸包顺手扔给了他。 

“去找个更好的保镖吧。” 

“……” 

染丸好像感到十分意外,他接下金币的时候身子一挺,眼睛却没有去看清次,就那样一直低着头。 

长街尽头,一队华贵无比的舆轿穿过,威风凛凛的武士们护送下,轿夫稳定而有节奏的步伐带来了轻微的沙沙声。 

那个里面坐着的,会是什么人呢? 

忍不住猜测了一下,清次的目光投向远方。 

清澈湛蓝的天空下,错综复杂而华丽无匹的城池建在高地上,天守阁屋顶的金色鱼虎仿佛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里住着尾张的国主。 

舆轿经过无数人跪伏的长街,慢慢消失在了另一头。 

 

备注: 

魂祭:盂兰盆节。 

居合术:拔刀术。 

同心:江户时代的执法者。 



第十话?句月姬 

“是从京都九条家来的啊。” 

侍女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回廊下不断地起伏着。 

“嗯,听说连御前大人都非常满意,是一位既美丽又知书达理的才女。” 

“啊呀,那么比起光正殿下的希子夫人来又怎样?” 

“这可不好说,希子夫人也是京都近卫家的女儿,公家女子的高贵,一般女人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一点也不错,像光正殿下的母亲於序之方夫人,原来就是最下等的侍女,说不定连摁鼻涕都只用一张纸呢。” 

一阵压抑着的低笑声传到了经过回廊的氏野信俊耳中,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吵吵闹闹的侍女们立刻吃了一惊,纷纷跪下身来。 

“一群只会嚼舌头的麻雀。” 

冷冷的斥责声落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女人们立刻把头低得更深。 

大概除了割舌和死亡,没有其他办法能让女人不发出声音,不管身份多高贵,只要聚集在一起就能变成世上最嘈杂的动物。 

她们口中所说的光正的母亲於序之方夫人,即使再怎么受尽一国之主的宠爱也受不到尊重,出身和血统就是如此重要的东西。 

信俊穿过回廊消失在尽头,过了好一会儿,侍女们才慢慢地抬起头。 

“怎么办?被氏野大人讨厌了。” 

“全都是你的错,竟然在难得来一次的氏野大人面前说於序之方夫人的坏话。” 

“氏野大人对光正殿下的忠心真是令人感动。” 

“一心维护着光正殿下的氏野大人正是我倾慕的对象。” 

完全没有受到教训,女人们依然不断地在背地里说长道短。 

而在离这里不远的房内,九条家的公主句月却正静静地等待着迎接她的新生活。 

************************************* 

庭院中传来鸟叫声。 

阳光隔着低垂的御帘投射在蔺草叠席上。 

秀家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向光影交错的地面,仿佛有什么东西锁住了他的视线,几乎连眨眼都很少见。 

那样专注的目光引起了久马的不安,他不知道是否应该说些话来吸引秀家的注意,或者还是让他保持这样的安静比较好。 

身为高高在上的藩主之子,更有可能是将来尾张藩的继承人,本来是谁都无法触摸到他的。 

但是那个叫做“椎叶清次”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就把这种高傲完全摧毁,想到光正冷笑的脸,以及最后连秀家都没有听到的那句话,久马陷入了更深的自责之中。 

“真是丢脸,即使喜欢男人,也应该去玩弄别人才对……” 

那句话就像利箭一样,一下子就洞穿了久马的心,他庆幸秀家没有听到这句话,虽然这已经足够在他自己的心中留下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但是他宁愿独自承受。 

“今天是魂祭的日子?” 

“嗯?啊……是的。” 

自顾自陷入沉思中的久马忽然听到秀家开口,立刻接上了话头。 

对了,今天是魂祭,一个重要的日子,那位公主殿下,应该也已经到城中了吧。 

再过不久,城中就要举行盛大的婚礼,这样或许可以冲散一点阴霾也说不定。 

秀家抬起头,望着依稀可见的窗外景致,夏天的微风轻拂,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木叶清香,抽枝的胡枝子过了夏天之后就会开花,现在却还什么都看不到。 

“不如晚上去观灯怎么样。” 

“啊?” 

“会有焰火。” 

久马不知道是该当场拒绝,还是应该答应下来,刚刚才因为私自出去而发生那种事,今天实在不是外出的好时机。 

“怎么了?你害怕吗?” 

“害怕?” 

秀家没有任何表情地道:“万一被人发现,就又多了一项罪状了。” 

也许出去散心会是件好事。 

久马低头不语,反复权衡着利弊,最后却叹了口气。 

即使不答应,秀家还是会去的吧。 

只有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久马知道,这个男人执拗的个性,这一点就连秀家的母亲阿舞由夫人也不如他明瞭,秀家所决定并且坚持要去做的事,即使想阻止也是徒劳。 

“是,我陪您一起去,祭典一定会很有趣。” 

秀家忽然站起来离开了房间,久马也站起来跟着出去。 

庭院中夏花盛开,虽然闷热,却因为潺潺水流的关系而带来了一阵清凉之意。 

当他走过一个房间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个年轻的华服少女跪坐在那里。 

秀家稍稍停下了脚步。 

透过细细的御帘望去,穿着深红色和服的女子就像一尊漂亮的人偶静静端坐着,漆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打成蝴蝶髻,用带金箔的丈长纸束结,插着发亮的银饰,和服胸口和衣袖上点缀着白色和粉色的梅花纹,错落之处还有着闪闪发光的金线织锦,虽然无法看清长相,但是从那五官粗略地看一眼,也能够看出是个出色的美人,尤其是那样得体的风姿,不像是普通女子所能拥有的。 

秀家望着她,两人的目光似乎隔着御帘互相触碰,但却又同时收回了。 

什么话也没有说,秀家慢慢地转过头去,就这样带着久马离开。 

“那就是京都九条家的句月公主吧。” 

久马轻声赞叹了一句。 

“果然是个了不起的美人。” 

“那又怎么样?” 

秀家道:“说不定只是个漂亮的娃娃,什么时候都一样,谁都一样,按照惯例从那些名门的五摄家中选出一个人偶来做妻子,实际上却是放在众人面前的摆设,虽然赏心悦目,却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他一边走一边说:“不过既然是惯例,不照着做就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久马只觉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心烦意乱的浮躁。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不论是一国一城之主,还是手握大权的将军,正室夫人常常都只是用来彰显身份和作为摆设之用,就好像秀家的母亲,虽然高贵,却无法和一个侍女出身的侧室一样受尽宠爱,生下秀家之后也很少有侍寝的机会。 

明明是个名存实亡的弃妇,却偏偏还要做出高贵的样子,生为人子的秀家虽然不能对父亲指责什么,但每次看到对他不假以颜色的母亲,却始终能感到一种隐隐的痛。 

有多少次,他是想为她达成愿望的,但是要去和兄长争夺父位,又是多么不胜烦扰的事。 

秀家烦闷地摇了摇头,挥去那些凌乱的念头。 

这位京都来的句月公主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但她究竟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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