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曲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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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曲三千-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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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家烦闷地摇了摇头,挥去那些凌乱的念头。 

这位京都来的句月公主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但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呢? 

秀家一点也不知道,他甚至也不想知道。 

只不过是一场“家格”式的婚姻,不论是贤妻还是悍妇,一样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 

申半过后,夜幕降临。 

白天的热浪散去,神社前的祭典早已热闹非凡。 

太鼓和载歌载舞的喧闹声仿佛随着夏日的夜风传遍了那古野城的每一个角落。 

清次抬头望着粗木格子的窗外,空中没有一丝云,但却隐约反射着远处的灯火。 

被带入奉行所后,那些同心只是随便搜了一下身,就不问情由地把他推进这个阴暗的牢房里。 

进来之前就看到里面原本有不少犯人,看守的人用力推了他一把,仿佛还带着点讽刺的口吻说了一句“新人”就锁上门走开了。 

森冷而压抑的牢房中挤满了人,清次坐到角落里,从这边望去还能看到一点天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位置会空着。 

看着那一双双奇怪地瞪视着他的眼睛,清次毫不在意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那是快要死的人喜欢坐的位子哦。” 

一个声音从角落的另一头响了起来。 

清次往那个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衣衫褴褛,面目可憎的男人坐在那边。 

“因为马上就要死了,所以能够看一眼外面的天空也是好的。” 

那个男人有一双细长而浑浊的眼睛,青白肮脏的脸上带着嘲弄的表情。 

“你是浪人吧,杀了人?还是惹了不得了的大人物?这里可全都是犯了重罪的囚犯,随时都会被拖出去斩首的。” 

清次没有回答,他把目光转回来继续望着窗外。 

“别这么冷淡嘛!说说你干了什么?” 

男人讪笑着指着其中一个囚犯道:“五十郎杀了八百屋的老板。” 

“什么,玄介你还不是强Jian了三个女人还把她们扔进河里。” 

“哈哈哈,但是你比较厉害,为了抢一根萝卜就把那个老家伙的头砍下来。” 

其他人都缩进了各自的角落,把杀人如麻的疯子和无心犯罪的人关在一起,一切都是这么混乱。 

“怎么样,我们也来玩玩吧,我不只是对女人在行哦,男人有时候会更好,在死之前不如快活一下怎么样,你真是个美男子。” 

看到那个叫玄介的男人猥亵的笑容以及听到他下流的话语,甚至好像立刻就要爬过来的样子,清次稍微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慢慢走到那人面前,窗外的光亮拖长了黑色的影子,清次伸出双手揪住玄介胸前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你这么想知道我干了什么?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再多说一句,我犯的罪就是在这里杀人。” 

突然之间消失的力量使惊慌失措的玄介重新跌回了冰冷的地面。 

“嘁,只不过是个浪人罢了,难道你从来没有强……” 

他看到清次刚转过去的目光重新扫了过来,于是立刻闭上嘴。 

清次知道他没有说出的后半句是什么内容,当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时,远方的天空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火光。 

绚丽的焰火在天空中四散,然后纷纷落下消失在黑暗中。 

他抬起头望着那连续不断闪烁着的焰火,忽然陷入了沉思。 

第一道焰火出现在空中的时候,秀家的目光也正被它深深吸引着。 

 

备注: 

五摄家:指近卫、九条、鹰司、二条、一条五家,藤原氏改姓的分家。 



第十一话?皆无用 

大概没有什么人会想到,命运是如何接续的。 

一件事和另一件事看似完全没有关联,但却在不经意中被连接到了一起,首尾相连的平凡事迹慢慢齐头并进,或者一开始只不过是小小转折,最后却变成了与初衷完全不同的相悖结局。 

原本应该是欢庆热闹的盂兰盆祭典,被一场大火烧毁了。 

夏季干燥的木料很容易引燃,特别是贫民所居住的长屋,一旦烧起来,火势就完全无法控制。 

幸运的是,火神在半夜造访,凌晨就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磅礴的雨水浇灭了火势,等到番所中的人赶来灭火时,所看到的已经是一片烧毁后湿漉漉的朽木残骸了。 

一瞬间燃起的火焰几乎烧到了奉行所,但暴雨来得及时,所以并没有什么大损失。 

尽管如此,天亮之后,亲眼看着昨晚火起的秀家还是带着久马来到了城下町。 

并不是为了看火灾带来的损坏,或许仅仅只是为了避开总是用嘲弄的目光看他的兄长,以及每日跪坐在房中的那位公主罢了。 

夏季的闷雷在聚集着厚厚云层的空中反复响起,瓢泼大雨衬着闪电,连续不断地打在纸伞上。 

雨水似乎仍然无法洗净空气中的灰烬味,这是昨晚的焰火造成的结果。 

明明是那么美丽的火焰,却造就了如此可怕的场面。 

秀家在相隔不远的奉行所门外站了一会儿,忽然有下级武士从门内走出来。 

他并没有看到秀家,只是端着一盆泛红的水倾倒在地上。 

“那是什么?” 

很刺鼻的血腥味透过雨幕传了过来,秀家微微地皱着眉开口问道。 

那个武士没有料到会有人发问,他抬头望了秀家一眼,露出不要多管闲事的表情。 

“那是什么?” 

秀家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对方的表情让他感到不快,所以非要问出个答案来不可。 

刚想开口喝斥的武士,忽然看到了秀家腰间佩刀上的三叶葵花纹,脸上的表情立刻充满了惊讶。 

“是……是正在审问的犯人的血。” 

“犯人?” 

“是的。” 

“他犯了什么罪?” 

“……抢劫还有杀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审问?” 

“虽然经过被抢的町人茶屋四郎兵卫指认,但却只供出十两金子,其余的钱财还不知来历。” 

秀家从未想过奉行所和囚狱是如何对待犯人的,战国时的残酷刑罚虽然都被废除,但拷问却并不会停止。 

他穿过奉行所的大门,慢慢地走进去。 

室内传来沉重的笞打声,连门外都清晰可辨,但却并没有听到惨叫和求饶的声音。 

秀家想着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然能在这样的鞭打下仍然不发出叫喊。 

当他走进空旷的屋内时,立刻就看到了那人鲜血淋漓的背部。 

************************************* 

“啪”的一下,重重击打的声音。 

背部仿佛烧灼般地卷过了一阵热流,一开始只是麻木般的痛,等到藤鞭离开身体的时候,就变成了无法忍受的剧痛。 

但是,并不想让人听到他崩溃的声音,清次紧紧地握住分开两边捆绑的绳索,向前倾斜的身体在每一次鞭挞后仿佛要摔向地面,但又被向上的力量扯住无法挣脱分毫。 

“十八、十九、二十……” 

数着鞭数的声音停顿下来,重新响起的仍然是声色俱厉的问话:“那些小判是从哪来的?” 

秀家望着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似乎在等着听这个男人会如何回答,按照这样固执的个性,通常会继续保持沉默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被审问犯人的声音所吸引,但是这不肯屈服的囚犯身上,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气息在引起他的注意。 

“说过很多次了,还不明白?” 

听起来虽然疲惫低沉,却几乎没什么痛楚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清次冷笑着道:“你们喜欢说那是从哪来的都可以,即使我说出正当的来路,也一定会被冠上早就设想好的罪名,总之,随你们喜欢就行了。” 

“那么,这算是招供?” 

“不算。” 

秀家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仿佛带着刻意戏谑的嘲笑:“是青鬼门,想把他们干下的恶事随便找个人顶罪,那些抢劫富商得来的金银,有多少落在你们手里了?” 

“……接着再来,二十鞭。” 

审问的人仿佛被激怒了,行刑者高举起藤鞭向清次的背上挥下,比前次更加猛烈的力量令他往前一倾,两边的绳索发出了绷紧的声音。 

每一鞭下去都鲜血飞溅,伤口和伤口重叠着,光是用眼睛看就会觉得连自己都痛了起来,但是面前这个男人却依然一言不发地保持着沉默。 

第十鞭的时候,不知是行刑者的力量过大,还是清次强忍痛楚所用的臂力太强,右手上紧绷的绳子从中间被扯断了。 

失去了一边的承重,他的身体就这样摔倒在地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 

紧接着一盆冰凉的水浇在身上,冷水混合着血水一起流淌一地,仿佛体温都完全被带走了,只有从头蔓延至脚尖的凉意。 

“他说的青鬼门,是什么人?” 

掩盖了阵阵喘息和门外的雨声,秀家听不出什么起伏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转过头去望着他。 

由于太过专注,竟然没发现有人擅自闯了进来,那些看守究竟都在干什么? 

负责审问的菅九太郎皱着眉,用一双常处在修罗地狱中的眼睛瞪视着秀家。 

“你是什么人?敢私自闯进奉行所。” 

根本不需要解释,只要他稍微有点眼光,立刻会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 

菅九太郎的问话刚出口,就立刻发现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除了江户幕府的将军家以及尾张、纪伊、水户的御三家之外,只有少数的亲藩大名被允许使用德川家的三叶葵花纹,不管站在面前的是谁,都是他所不能企及的上位者。 

从十九岁开始入奉行所的九太郎虽然并不是个如何的好人,但却一直奉行自认的正义,任何事超越了限度就会走向极端,所以在这里采取各种暴力的手段来令犯人屈从也是常有的事。 

“没有人能告诉我青鬼门是什么吗?” 

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威吓,但九太郎却不由自主地跪下,俯身答道:“是一群由浪人流寇和山贼等人聚集起来的黑道……” 

“原来如此,那么,这个男人是青鬼门的人?” 

九太郎支吾了一会儿:“虽然不是,但却犯了抢劫罪。” 

秀家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清次的背脊上:“他亲口承认了么?” 

“……没有。” 

才只回应了两个字,对方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又转了回来:“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如果犯人始终不肯承认,接下去要怎么做?难道就这样送去斩首吗?” 

九太郎没有说话,秀家所说的确实就是他的想法,而且在这个时候有这样想法的人并不止他一个,对待普通的町人百姓或许还会比较公正仁慈,而对这些带着刀四处为非作歹的浪人和山贼就另当别论了。 

九太郎不想违背自己的想法,他是个执拗而自负的人,知道不能顶撞对方,也宁愿保持沉默。 

但是,面前这位大人似乎并没有在等他的回答,而是绕过他的身边走近了那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囚犯。 

想起昨天在町街上围住他的时候,这个男人手中握着带血的刀,全身都是杀戮的味道,才关进牢房一天,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玄介就乖乖地不吵不闹了,在他身上散发的战场味道叫人胆战心惊,九太郎知道自己之所以下这样重的手,或许只是因为害怕罢了。 

怕什么? 

一边问自己一边听着秀家走过身边的脚步声。 

从上面望下去,伤口的血肉更令人触目惊心,清次早已失去了知觉。 

被血水浸湿的头发凌乱地贴着脸颊,苍白的脸上凝聚着虽然微薄,但的确是痛苦的表情,两边的手腕上都是青紫的淤痕。 

那是秀家所没有预料到的一张脸,原本以为能够忍受如此猛烈的笞打,至少是一个粗犷而硬汉般的男人,但是虽然他的眉目中带着坚毅的神色,却丝毫也看不出猛狞的样子来。 

有些似曾相识,或者说,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罢了。 

毫无意识的身体就那样伏卧着,被褪至腰间的衣服也占满了血迹,如果没有人阻止,或是他继续这样执拗下去,也许用不着等到斩首就已经死去了吧。 

然而最令秀家感到意外的是,当他看着他的时候,这个明明已经昏死过去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充满了不知名的锐利光芒的双眼一瞬间就扫除了所有的痛苦之色,他用一种谁也无法想象的动作挺身而起,从秀家的腰边抽出了刀。 

装饰着华丽葵花纹刀装的刀立刻脱离刀鞘,在一次猛烈的闪电之后斩断了左手上的绳索。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九太郎和他的手下一起拔刀冲上前去,但已经被他抢到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刀刃经过的地方到处都响起了惨叫,清次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对手,他显然还不是冷静的,背上的伤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但却在寻找着可以脱逃的机会。 

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会天真的以为只不过是被关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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