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中)d.h.劳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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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中)d.h.劳伦斯-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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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生活,没有几个穷苦人了。人人都富足了,因为煤矿是个好地方,工作也轻生。 而那时的矿工们发现自己变得出乎意料得富有,为此深感幸福和自豪。 他们认为自己很富有,为自己的家财庆幸,于是又忆起他们的父辈是如何忍饥受苦,从而感到好日子总算来了。 他对那些开拓者和新矿主都很感激,是他们打开了矿藏找到了流水般的财源。可人心是永远满足不了的,矿工们就是这样,原先他们很感恩戴德,现在开始抱怨矿主了。他们感到不那么满足了,他们需要更多的财富。 为什么矿主比他们富裕得多?

    杰拉德小时候矿上闹过一次危机。 因为矿工们拒绝接受减员,工头协会就关闭了矿井。 封闭矿井迫使托玛斯。 克里奇接受了新的条件。 他是工头协会的成员,他被迫同意封闭矿井以保全自己的信誉。 他一向以父亲和家长自居,现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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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迫断绝了他的“儿子”们的生活资源。 他认为自己太富有,天堂是不会接受他的。 现在,他不得不把矛头对准比他更接近基督的穷人,这是些卑贱者,被侮辱的人,可他们是完美的,在劳动中他们是高尚的人,可他必须对他们说:“你们不劳动就不得食。”

    这场斗争实在让他感到伤心。他想用爱来办自己的企业,哦,他甚至希望爱成为办煤矿的指导力量。 可现在,在爱的外衣下,机器的需求拨出了利剑。这实在让他伤心透了。 他需要一种幻想,可这种幻想破灭了。 工人们倒不是与他作对,他们是同工头们作对。 这是一场战争,他不由自主地卷了进去,他是站在错误的一方的。成群的矿工们每天都来见他,他们受到了一种新宗教的冲动。他们被一种观念激励着:“世上人人平等,”他们要把这个观念变成物质现实。 归根到底,难道这不是基督的教旨吗?如果不行动,光有观念算什么?

    “所有的人一律在精神上平等,大家都是上帝的儿子。这种地位的不平等何在?”这是在一种宗教信义的推动下得出的结论。 对此,托玛斯。 克里奇无言以对。 他凭着自己的诚实之心承认,社会地位的不平等是错误的,可他又不能放弃他的物资——那正是不平等的内容。人们非要为自己的权益斗争不可。 世界上仅存的宗教激情的冲动,激励着他们为平等而斗争。沸腾的人群在行动,人们脸上露出似乎参加神圣战斗的表情,同时脸上挂着一种贪欲。 一旦人们开始为财产的平等而斗争,如何分得清哪是为平等而战的激情、哪是贪欲的激情?可人们眼中的上帝是机器。 人人都要求在那生产能力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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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的机器面前享有平等的权力。 人人都是这个上帝头脑的平等部分。可托玛斯。 克里奇觉得这个道理终归有那么点虚假。当机器是上帝的时候,当生产或劳动成为人们的崇拜物时,最机械的头脑也是最纯洁和最高尚的,代表着上帝的旨意,其余的都在不同程度上是他的附属品。骚动出现了,沃特莫矿井口起火了。 这是最远的一口矿井,离林子很近。 骚动引来了军人。 在那个毁灭性的一天中,从肖特兰兹的窗口可以看到不远处天空中的火花,平日里用来运送矿工到沃特莫去的火车现在满载着一车车穿着红色军装的军人在峡谷中疾行。 随后传来枪声,后来听说人群被驱散了,一个人被打死,火被扑灭了。杰拉德那时还是个小孩子,闹事的那天他激动极了,他渴望着跟那些当兵的一起去枪杀矿工们。可家里不让他出门,门口把守着持枪的哨兵。 杰拉德兴奋地靠近这些当兵的。 一群群的矿工在胡同口走来走去,喊着,嘲笑着:“警察都开枪了,让我们看看你们放枪吧。”说着他们还在墙上和篱笆上写上骂人的话。托玛斯。 克里奇一直在伤心,已经施舍出去几百英镑了。到处都摆着食品供人们白吃,食品都过剩了。 无论谁只要张口要,就可以得到面包,每条面包只要花三个半便士。 每天都免费供应茶点,矿区的孩子们从未如此这般地吃大户呢。星期五下午,又给学校送去整筐整筐的果子面包和大罐大罐的牛奶,孩子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由于面包和牛奶吃得太多,他们都吃腻了。骚乱里有了新的观念。 甚至在机器内部也要讲平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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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一个部件都不应是其它部分的附属品:全部都应该平等。这种平等观念中注入了人们启望混乱的本能。 神秘的平等是个抽象的概念,并没有占有或行动的企图——这些属于过程。在行动与过程中,一个人或一个部分必须是另一部分的附属品,这是存在的一种条件。 可人们心中产生了骚乱的欲望,机械的平等观念成为分裂的武器,人的骚乱意志通过这种武器得到实现。闹罢工的时候杰拉德还是个小孩子呢,可是他渴望成为大人去同矿工们斗争。 父亲则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他想做一名纯粹的基督教徒,同所有的人都平等,他甚至想把自己的所有财产全分给穷人们。 可是他要办大工业,为此他必须保住自己的财产从而保持自己的权威,对此他心里很明白。他知道保住财富同倾其所有给穷人同样是神圣的,当然后者更神圣,因为他要这样行动,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理想。 可现在他不得不放弃这个理想,这真让他感到懊悔,懊悔死了。他本想做一个仁慈、自我牺牲、乐善好施的父亲,可矿工们却因为他一年挣一千英镑而愤愤不平,冲他大喊大叫,他们是骗不了的。当杰拉德长大以后,他改变了态度。 他毫不理睬什么平等。 他认为全部基督教关于爱和自我牺牲的观念早已成了一顶旧帽子。 他认为社会地位和权威是世上公道的事,对此表现出虚假的态度是没用的。 这是公道的事,道理很简单:它们有用,是必要的。 地位和权威并不是一切,它们不过是机器的一部分而已。 他本人偶然成了控制别人的中心部分,而大多数人则不同程度地受控制。这些不过是偶然现象罢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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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他也感到兴奋,因为轴心可以带动上百只轮子,就象整个宇宙围绕着太阳旋转一样。 如果说月亮、地球、土星、木星和金星都有权成为宇宙的中心,那纯属愚蠢。 这种结论完全出自对于混乱的渴望。不用想,杰拉德就得出了结论。 他把民主——平等的问题斥之为愚蠢的问题,对他来说重要的是社会生产这架机器。让机器工作得更完美吧,生产足够的产品,给每个人分得合理的一份——多少根据他作用的大小与重要性的大小而定,每个人只关心自己的乐趣与趣味,与他人无关。杰拉德就是这样赋予大工业以秩序。以他的经历和阅历,他得出结论认为生活的根本秘密在于和谐。 他自己弄不清这和谐为何物,但他喜爱这个字眼儿,他感到他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然后他开始将自己的哲学付诸于实践,给既定的世界强加上秩序,将神秘的“和谐”变为实际的“组织”。

    他立即看透了自己的企业,意识到了他应该做什么。 他要与物质世界斗争,与土地和煤矿斗。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让地下无生命的物质属从于他的意志。为了与物质世界斗争,就得把完美的工具加以组织,这是一种微妙而和谐的组织,它代表着人独特的意志,它无情地重复着特定的运动,无可阻挡、无情地去实现某种目的。 杰拉德要建立的这种组织原则激起他心中似乎宗教般的狂热。 他要在他自己的意志和他要降服的物质世界之间建立起某种完美的、不变的、神一般的媒介。 他的意志和与之相抵抗的物质是两个极端。 他要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建立起什么来表达他的意志,那是权力的化身,某种伟大而完美的机器,一种制度,某种纯粹秩序的运动,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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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粹的机械重复,重复而无穷,因此既是永久的也是无穷的。他在纯粹的机器原则和一种纯粹复杂而又无限的重复运动中发现了他的永恒与无穷,它就象一只旋转着的轮子,但这是一种生产性的旋转,因为旋转着的宇宙可以称之为生产性的旋转,一种生产性的重复,通过永恒走向无穷。 这就是上帝的运动,是生产性的重复与无穷。而杰拉德则是机器的上帝,人整个的生产意志就是上帝的头脑。他现在有了自己毕生的工作了,这就是在世界上推行一种完美的制度从而让人的意志顺利地得到实现,永远不受挫折。 他要从煤矿工作着手实行他的计划。 计划中包括这几项内容:与人的意志对抗的地下物质;然后是驯服它的工具,包括人和金属;最终是人纯粹的意志即他的头脑。 复杂纷呈的工具需要高超的协调,人、动物、金属及动力工具,将各种小小的整体调动起来构成一个巨大完整的大整体。 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完美的结局,最高的意志得到了满足,人类的意志得到了完美的实现。 难道人类不是神秘地通过对比才与无生命的物质有所区别吗?难道人类历史不是一个征服另一个的历史吗?

    矿工们是不可与杰拉德同日而语的。 当他们仍苦苦寻求着人的神圣平等时,杰拉德早就超越了这个问题,他基本上承认了他们的申诉,然后进一步从人类整体的角度去实现人的意志。 他认为唯一能够完美地实现人类意志的途径就是建立起完整的、非人的机器,在这一点上他认为自己是更高层次地代表了矿工们的意愿。 他从根本上代表了他们,他们自己反倒落后了,他们不过是为物质上的平等争吵不休罢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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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杰拉德却早已把这种欲望变成了另一种新的、更伟大的欲望——渴望完美的人与物质之间的中介——机器,将上帝的头脑变成纯粹的机器。杰拉德一上任,死的感觉就开始在旧的制度中震颤。 他一生中都受着愤怒、毁灭性的魔鬼的折磨,这魔鬼有时把他折磨得发疯。 他这种情绪象病毒一样在企业中流行,并且时常残酷地暴发出来。 他对任何细节都检查,其做法可怕而没有人味儿。 他不给人以任何隐私,没有他不推翻的旧情。 白发苍苍的老经理们,老职员们,步履蹒跚的退休工人们,他把这些人当成废物看待,全打发了他们。 在他看来,整个企业就象一个住满没有工作能力的雇员的医院。 对这些人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安排了他认为必要的抚养金,然后寻找一些能干的人来代替老职工,让这些老职工退休了事。“我收到了一封发自莱瑟林顿的求告信,”他父亲半嗔怪半恳求地说,“你不认为应该让这位可怜的老伙计多工作些时候吗?我总觉得他干得不错。”

    “我找到了一个替换他的人,爸爸。他不工作了反倒会更幸福的,请相信我好了。 你不觉得给他的抚养金够多的吗?”

    “他要的不是这钱,可怜的人。 他深感自己是被淘汰的。他在矿上干了二十多年了呀。”

    “我不需要他这种工作法儿。 他并不理解我。”

    父亲叹了口气,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相信,如果还要继续采煤,就要彻底检修一下矿井。 可是如果封闭矿井,从长远的观点看对谁都没好处,情况只能更糟。 因此他对他忠诚的老部下的呼唤没有答复,他只会反复说:“杰拉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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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就这样慢慢地从人们眼中消失了。 对他来说生活的整个架子已经破碎了。按照他的处事哲学他这样做是对的,他的处事哲学是某种伟大的教义。可这些教义似乎变得过时了,要被世上的什么来取代了。 他对此无法理解。 他只能心怀自己的哲学隐退、沉默起来。 那无法继续照亮世界的美丽蜡烛仍会在他的灵魂中闪亮,在他寂静的蛰居生活中闪光。杰拉德急迫地在企业中推行改革了,从机关工作开始着手。 为了打通变革的路子,有必要压缩开支。“送给寡妇的煤怎么处理的?”他问。“每季度我们都给矿上的寡妇送一车煤。”

    “那她们必须付钱。这煤矿可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是救济院。”

    寡妇,这种陈腐的人道主义色彩用语让他一想起来就厌恶,几乎令人反感。 她们干吗不象印度的妇女一样陪死去的丈夫一起在柴堆上自焚?不管怎么说吧,她们必须付煤钱。他在各方面都压缩开支,有些方面甚至是鲜为人注意的小节:矿工们要付运煤的车费;要付工具的磨损费;要付矿灯的保养费等。 这些各式各样的费用加在一起每周可达一先令呢。这点小钱矿工们倒不是舍不得出,但他们感到很恼火。对于企业来说,这样下来每周可以省上百英镑。杰拉德渐渐掌握了一切,然后开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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