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法国文学简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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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法国文学简史(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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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财富远远超出于高布赛克,但仍然有着旧式资产者的特点:吝啬无比。

  他生活刻薄,也装穷叫苦,在这一点上,完全成为了金钱的奴隶。

  纽沁根则是从自由竞争向资本垄断过渡时期的资产者典型。他是银行家,又是国会议员,手段能量大大超出前二者。他不仅窥测风向,而且能左右风向,不仅善于投机,而且能呼风唤雨。他用假倒闭、股票暴升暴落、买空卖空等手法迫使成千上万的小生产者甚至大商人倾家荡产,一夜之间就能使自己的财产成倍暴升。作为银行家兼政客,他与官僚、贵族有密切联系,过着穷奢极欲、荒淫无耻的享乐生活。他的前辈那种吝啬寒酸气在他身上已荡然无存。他具有更大的寄生性、冒险性和破坏性。

  这三个人物,形象地反映了资产阶级的发家史,也表明,在巴尔扎克时代的法国,金钱的威力与危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别的联系了。”

  4。《人间喜剧》中的代表作——《高老头》

  《高老头》发表于1834——1835年,它在《人间喜剧》中占有重要地位。因为巴尔扎克将全部作品构成有机小说网的设想付诸实施,是从

  《高老头》开始;《人间喜剧》揭露金钱罪恶,描写资产阶级得势和贵族阶级灭亡的两个基本内容,在 《高老头》中非常突出;特别是塑造了高老头、拉斯蒂涅、鲍赛昂夫人、伏脱冷等典型人物,从他们身上,反映出《人间喜剧》基本的社会历史内容。

  高老头是宗法式“父爱”和资产阶级金钱关系冲突下的牺牲品。他是在大革命期间起家的面粉商,在小说中出现时已经年近古稀。在经济场上,他极善于见风使舵,投机取巧。在家庭生活里他却是怀满温情,至真至诚。妻子死后,他拒绝再娶,而把对妻子的感情转移到两个女儿身上,视她们为掌上明珠。满足女儿们最奢侈的俗望,成了他最大的快乐。两个女儿15岁就有了兜风马车,结婚时给了她们每人80万法郎的陪嫁,大女儿当了伯爵夫人,小女儿当了银行家太太。高老头起初仍作面粉生意,后来女儿女婿觉得丢面子,就退休住进伏盖公寓当寓公。刚进伏盖公寓时,他财东气十足,住上等房间,付昂贵伙食,用金银器皿,人们都尊称他为“高里奥先生”。可是好景不长,他很快就露出穷相,因为两个女儿出嫁后都过着奢侈淫佚的生活,挥霍完几十万陪嫁以后,又经常找父亲要钱。高老头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满足,住次等房间,吃廉价伙食,典当值钱器具,最后竟卖掉了养老的终身年金,直到一文不名。于是,他这个父亲在女儿心目中失去了价值,变成一只吸干了的柠檬壳。他为此急成脑溢血,可垂危之际他女儿女婿都不来看他。他在冰冷潮湿的公寓房间里奄奄一息,他的女儿们正在豪华的社交场上寻欢作乐。他死后女儿女婿都不来料理丧事,仅打发两辆漆有爵徽的空马车送殡。高老头是宗法式“父爱”的化身,但巴尔扎克的目的不是借他来颂扬父爱,而是通过父女两代人价值观的巨大差异,揭露人与人之间冷酷的金钱关系。

  拉斯蒂涅是出现在《人间喜剧》多部小说中的人物,是一个青年野心家。在《高老头》中,巴尔扎克表现了他的“学习时代”即他野心家性格的形成阶段,也通过他反映了贵族阶级衰亡的一种形式——其子弟向资产阶级演变。拉斯蒂涅是外省乡下破落贵族的子弟,带着全家的希望来巴黎上大学,立志干出一番事业以重振家声。刚到巴黎时,他单纯、热情,穿着朴素,读书用功。后来经受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日益滋生快快向上爬的强烈欲望。在聆听了两堂人生教育课,目睹了三场人生悲剧以后,他失去了心中残存的真与善,完成了向野心家性格的转变。人生第一课是他表姐鲍赛昂夫人给他上的,向他揭开了在巴黎成功的秘密:“你越没有心肝,越

  高升得快。你得毫不留情地打击人家,让人家怕你。只能把男男女女当做驿马,把他们骑得筋疲力尽,到了站上丢下来;这样你就能达到欲望的顶峰。”——这是极端利己主义的一课。藏身在伏盖公寓里的江洋大盗伏脱冷给他上了人生第二课:“往上爬,不顾一切地往上爬,赶快挣一笔财产。”他指使拉斯蒂涅与银行家泰伊番的女儿谈恋爱,自己则去杀掉泰伊番的独生子,这样他们就可得到泰伊番的百万家财。“要作乐就不要怕弄脏手,只消事后洗干净,今日所谓的道德就是这一点”,只要“成了百万先生,人人都会敬若神明”。——这是道德虚无、金钱至上的一课。随后,拉斯蒂涅又目睹了伏脱冷被捕,鲍赛昂夫人被弃,高老头之死三场人生悲剧。伏脱冷被捕,是米旭诺小姐为得到3000法郎赏金向警方告密;鲍赛昂夫人被弃,是她的情夫为了追求另一个富有的资产阶级小姐;高老头之死是因为他没有钱再去换取女儿们“爱父”的温情。这使拉斯蒂涅深刻认识到,在巴黎这个大染缸里,只相信利己主义和金钱法则,一切清白诚实的关系都破坏无余。尤其是高老头的悲剧对他震动最大。小说结尾时,他料理完高老头的丧事,“埋葬了青年人的最后一滴眼泪”,也即最后一点良心,站在墓地高处,眼里冒出炎炎欲火,发誓要拼进巴黎的上流社会。至此,拉斯蒂涅已经脱胎换骨,完成了转化。这部小说虽然是以高老头命名,但实际上的主角是拉斯蒂涅。在后来的《纽沁根银行》等十多部小说中,拉斯蒂涅飞黄腾达,成为了上流社会的要人。

  鲍赛昂夫人是“贵族社会的领袖”,她的命运是门第显赫的贵族在资产阶级金元的逼攻下节节败退的缩影。她的客厅曾经是巴黎上流社会的妇女,特别是资产阶级新贵的妇女梦

  寐以求的地方,“能够在那些金碧辉煌的客厅里露面,就等于有了一纸阀阅世家的证书”,身价倍增。她那高贵的姓氏能象魔术棒一样使人为之改容,为之肃然起敬。然而,她却在情场上失意,败在一位资产阶级小姐的手下。她的情夫阿瞿达侯爵为了娶上一个暴发户的女儿,得到20万法郎利息的陪嫁,抛弃了她。这个失败意味深长,说明贵族的地位已被金钱取代。巴尔扎克是把鲍赛昂夫人当作贵族社会的最后一朵玫瑰花来写的,对她充满同情,极力美化,尽管意识到这朵玫瑰花必然凋谢,还是写出了它凋谢前最后一道耀眼的光彩,为她安排了一个告别巴黎的盛大舞会。在灯火辉煌、花团锦簇、仙乐飘飘的鲍府大厅里,鲍赛昂夫人打扮得雍容华贵,满面春风,犹如古希腊神话中的女神,从容自若地接待来客,占尽了晚会上的风光。然而晚会结束一回到内室,她就泪流满面,无限凄凉,匆匆整理好行装,等不及天明,就起程隐居到乡下去了。这个场景实际是贵族阶级退出历史舞台的艺术写照。巴尔扎克以矛盾的心情,以极尽哀荣之笔为鲍赛昂夫人的隐退,也即为贵族社会的衰亡唱了一曲无尽的挽歌。

  伏脱冷是一部认识当时法国社会形形色色罪恶的百科全书。巴尔扎克称他是“一首恶魔的诗”,把他看成自己的得意创造。法国著名批评家和传记家莫洛亚认为,正是伏脱冷和拉斯蒂涅“这两个人物,确保了

  《高老头》的伟大性”。伏脱冷的原型是当时名震巴黎的江洋大盗、黑社会头子维道克,屡屡作案,屡屡越狱,后被官方“招安”,当了警察头目。伏脱冷在《人间喜剧》的多部小说中出现,其全部经历同原型维道克。在《高老头》中,他是在逃苦役犯,也可以说是另一种类型的政客和野心家。他既是社会丑恶的揭发者,也是社会丑恶的制造者。他充满邪恶的机智,看透了法国社会的黑幕和本质:“像厨房一样腥臭”,“遍地风行的是腐化堕落”,人人都是浑身污泥,只不过坐在车上的被称为“正人君子”,自己搬着两条腿走路的则是“小人流氓”。这是一个失意的野心家发自怨恨的揭露。因此他痛斥的对像也是他追求的目标,发誓“不像炮弹一样轰进去,就得像瘟疫一般钻进去”,他策划谋杀富家公子,又计划去当奴隶贩子,总之凭着心狠手毒挣个三四百万,“把日子过得像小皇帝一样快活”。作为“一首恶魔的诗”,他是邪恶、精悍与强力的化身。他有充沛的精力,超人的智力和雄健的体魄。他“什么都懂:帆船、海洋、法国、外国、买卖、人物、时事、法律、旅馆、牢狱”,声称要“跟政府、法院、宪兵、预算作对,把它们一齐搅得落花流水。”他目光有如撒旦,足以震慑武痴,背后有1万多肯替他拼命的兄弟,是巴黎黑社会的拿破仑。伏脱冷的形象很复杂,是一尊“恶之神”,这种复杂性与巴尔扎克那一代人崇拜拿破仑式的强力有关,也与法国大革命以后,把“恶”与“美”联系,在“恶”中发掘“美”的美学新思潮有关。

  作为巴尔扎克的优秀作品, 《高老头》在艺术上也表现出鲜明的特色。它除了具有现实主义小说的一般艺术倾向外,还有如下特点。

  第一,“三段式”的结构。这是巴尔扎克经常采用的形式。“三段式”指“环境→人物→故事”三段。即先介绍背景和环境,再引出人物并勾勒其性格轮廓,交代人物之间的关系,再然后转入故事。故事一开始,矛盾冲突就一环紧扣一环,迅速向高潮推进,然后急转直下,到结尾处戛然而止。《高老头》正是如此。先从各个方位详尽生动地描写“伏盖公寓”,接着分别描写杂居在公寓中的高老头、拉斯蒂涅、伏脱冷……等人物,再然后展开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纠葛即故事,到拉斯蒂涅站在埋葬高老头的墓地高处眺望巴黎并许下宏愿处突然收束,干净利索而余意无穷。

  第二,多线发展的情节。《高老头》中交织着四条情节线索,两条主线:高老头的遭遇,拉斯蒂涅的经历;两条副线:鲍赛昂夫人的命运,伏脱冷的故事。从人物关系看,四条线索都与拉斯蒂涅相关;从小说主题看,四条线索都与金钱问题相系。所以情节线索虽然多,却不散乱,和声部虽然有几重,却统一于一支主旋律。这显示出,在情节构思上,巴尔扎克与喜欢采用单线索结构的斯丹达尔各有千秋。

  第三,注重肖像描写。巴尔扎克曾经对当时流行的“颅相术”发生过浓厚兴趣,因此在小说中很注意人物的肖相描写。比如对伏脱冷的描写:“肩头很宽,胸部很发达,肌肉暴突,方方的手非常厚实,手指中节生着一簇簇茶红色的浓毛。没到年龄就打皱的脸似乎是性格冷酷的标记,但是看他软和亲热的态度,又不象冷酷的人。他的低中音嗓子跟他嘻嘻哈哈的快活脾气刚好相配。他尽管外表随和,自有一道深沉而坚决的目光叫人害怕。看那唾口水的架势,就可知道他头脑冷静的程度:要解决什么尴尬的局面的话,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夹叙夹议,有声有色,一个江洋大盗仿佛立在眼前。《高老头》中的其他很多人物都有这种特征鲜明的雕塑感,令人过目不忘。这一点上,巴尔扎克又与擅长心理描写的斯丹达尔形成鲜明对照。

  第四,有浪漫主义的色彩。如前所述,巴尔扎克青年时代写过不少浪漫小说,参加了浪漫主义运动,所以走上成熟的现实主义道路以后,其作品仍不时显现出浪漫主义的余风。在《高老头》中,他赋予高老头以父爱的激情,浓墨重彩地描写鲍赛昂夫人的告别晚会,把伏脱冷描绘成“恶魔的诗”,都是浪漫主义的表现。在这方面,他与斯丹达尔有共同性,而且更鲜明,与后来的福楼拜则又判然有别。认识到巴尔扎克的这一特色,可以更好地理解他为什么以“折衷主义”自许。

  四、承前启后的桥梁——福楼拜

  继巴尔扎克之后,十九世纪法国文坛上出现了一位奇特的作家:他经济富足,父亲留给他一座优美的别墅和一笔他终生享用不完的财产,不必象斯丹达尔、巴尔扎克和后来的左拉一样“为稻梁谋”而写作;他身体羸弱,23岁时得了一场重病,家里人甚至为他准备好了幸而到 36年之后才派上用场的墓坑;当名医的父亲曾想把他造就成为一个律师,但他却情有独钟于文学,视文学为第二生命,呕心沥血地从事创作;他象巴尔扎克一样常常一天伏案10多个小时,创作生涯比巴尔扎克几乎长一半,生前却只发表过五部作品,然而,他却接替巴尔扎克成为十九世纪法国现实主义文学的第一提琴手。他就是福楼拜,他的名作是长篇小说《包法利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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