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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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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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一派老调啊!”李煜不以为然。

  “调是老调,但就算臣前几个月的调子是错的,如今情况有变,老调再弹,也可成为新曲啊!”

  “此话怎讲?”

  “国主试想: 其一,赵匡胤向臣借粮,分明是探我虚实,心虚则不敢不借,力实则敢于抗衡。如今臣已然以实相抗,赵匡胤必会有些收敛,不敢轻易动我。其二,宋朝大军几乎倾巢出动,征剿刘,其国内兵力明显不足,正给我攻打淮南提供了千载一时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其三,我国可以乘此机会与吴越钱俶讲明利害,与他合兵攻取淮南,共保江南无虞。钱俶乃见风使舵之辈,我国态度强硬,他便会与我联盟。”

  这席话倒真把李煜的心说活了,这些年向赵匡胤低三下四,他心里也感到很窝囊,只是无可奈何罢了,倘若真有可能夺回淮南,恢廓疆域,与宋朝抗衡,当然会大大地扬眉吐气。他看了林仁肇半天,似乎在审视他能否完成夺取淮南的大任。见到林仁肇刚毅而自信的目光,他多少有了些信心,像个大孩子似的问了一声:

  “你真能替本王分忧?”

  “请国主放心,臣愿以阖家数十口性命为注!”

  李煜站起身,在殿里来回踱了好几趟,突然扭身对温进说:

  “速宣韩熙载、陈乔、徐铉进殿!”

  趁这工夫,林仁肇又给李煜分析起时局利弊。他认为宋朝此番攻打南汉,必然会旷日持久,因为南汉人作战甚勇,且此国山川险要,易守难攻,地域又大,宋军有多少兵马也难以速成其效。很可能陷入混战的泥潭。宋军陷得越深,对我国越是有利。如此云云,不一而止。等到韩、徐等人入殿,李煜已经基本上被林仁肇说服了。

  林仁肇把自己的意思又向众臣讲说一遍,然后把期望的目光投向李煜。

  “众卿有何见解,但讲无妨。”

  李煜话音才落,陈乔第一个赞同: “臣以为这才是立国的上上之策!若能如此,大唐国就有希望了!”

 
 
 
  徐铉原本不赞成,经林仁肇一分析,也认为有理,于是跟着说道: “臣愿前往杭州,游说钱俶。”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一直没有说话的韩熙载直到最后才问:

  “国主,赵光美的银子还送不送?”

  “要送!”李煜留了个心眼,他担心万一此计不能施行,还要继续奉承宋朝,不可因小失大。“你告诉楚国公,此行速去速归。”李煜是怕万一淮南开战,从善留在汴京会十分危险。

  众人都退出去了,只有韩熙载迟迟未动,李煜问他:

  “韩卿还有何事?”

  “国主。”韩熙载有些吞吞吐吐。“林仁肇把一半的兵力都控制在手中,又无得力的监军使,臣总觉得其中有些奥妙,可又参不透。”

  “你是说怕他军权太重,威胁本王?”李煜一语道破。“可韩卿想一想,林仁肇如此大气磅礴,本王如果舍不得给他军权,让他怎么去收复淮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也是也是。”韩熙载边点头边微笑,似有难言之隐。

  李煜看在眼里,问道: “韩卿以为淮南无必胜的把握?”这是李煜的心里话,也是他最担心的事,因为淮南只要一打响,就意味着宋、唐反目成仇,打胜了固然好,一旦战败,那将祸不可测。韩熙载又说了一句话,让李煜感到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国主,防人之心当时时有之,万一林将军率数万精锐之师入宋而不战……”

  “你说他率军降宋?”

  “臣只是说万万之一。”韩熙载轻轻说道。“臣备位宰席,心中有话,不敢不讲,否则便是欺君了。”

  李煜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方才阵阵上涌的热流倏然间冷下来,显得有些颓丧。他嘟嘟囔囔地说了句: “决然不能!你放宽心吧,林仁肇一向忠诚,本王知道!”尽管他话是这样说,也愿意把事情往好处想,无奈韩熙载这句话却像个毛毛虫爬进心里,让他难受得不知所以。

  林仁肇回到江州,精神百倍地操练士卒去了。徐铉是个急性子,稍微准备,便乘轺车直奔杭州。王弟李从善则带着李煜祝贺宋朝南伐的国书和金玉绢帛,过江朝汴京而来。

  再说刘听说宋朝大军来攻,忙在洸口镇以北布置了大量兵力。他没料到的是,赵匡胤恰恰避开了郴岭之险,将主力部队开往道州,在南汉的桂、昭、贺、连四州边境陈兵数万。

  刘闻得此讯,召大臣于朝堂,商议御敌之策。由于唐国使臣编造了一个谎言,刘不仅杀了邵廷琄,还把十来个将军和武太监投进了监狱,弄得臣下人人自危,故而此时愿为刘尽力的,倒比不上态度消极的多了。

  尽管如此,朝堂上依然显得阴森可怖。鬼胎可以怀,可谁也不敢显露出来,一旦有人敢于出言不逊,等待他的下场不言自明。

  半天没人说话。刘有些起急,抬手指了指潘崇彻,问道:

  “你是员老将,总该给其他人做个榜样!”

  潘崇彻是个什么人呢?此人年纪已近五十,就这一点说,的确应得老将之誉。中宗刘晟也就是刘的父亲在位时,就因征战郴州立下大功,声名显赫。刘即位后,命他移镇桂州,并派了一个叫薛崇誉的人监他的军。这薛崇誉是个狭隘小人,嫉妒潘崇彻的功劳,所以回朝奏潘崇彻不恤军政,终日里召乐妓数人做长夜之饮。刘十分恼怒,将他召回广州,并夺了他的兵权。前一阵刘清查叛将时,幸亏他手中无兵权,也算因祸得福,没受到什么疑忌。如今刘急于用人,首先想到他,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潘崇彻这一肚子的气憋了好几年,如今见到刘这副狼狈相,他心里倒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感。

  “陛下,臣以为当发重兵与宋军对抗!”他走出臣列,拱手禀奏。

  “这话跟没说有何两样?”内宰相李托厉声训斥他。所谓内宰相,就是由太监担任的宰相,这也算得南汉国的特产了。

  潘崇彻瞪了李托一眼,又扭头禀奏:

  “如今宋军绕开郴岭,假道道州。以臣往年的经验,深知自道州而南攻,比越过郴岭要容易得多,臣以为当速调洸口军队开赴桂、昭、贺州一线,阻截宋军,可保无虞。”

  “那是自然啦,朕想问的是由谁来率军抗敌!”

  “陛下战将百员,如今正当用人之际,定会人人思奋。圣命如山,陛下亲点将帅,谁不尽心力而为之?”潘崇彻这话,让不少大臣听了都不舒服,可又找不出它什么漏洞。

  李托朝刘挤了挤眼,刘会意,说道:

  “潘崇彻,朕命你担任北面大元帅,即日调洸口大军向西开进,在贺江一线布防。”

  潘崇彻料到刘会有这样的委派,心里也早有数,禀道:

  “臣遵旨!”

  李托出列奏道: “陛下,臣请即委北面大军监军使。”

  刘一时想不出派谁做监军最合适,对李托说:

  “此人由你来派吧。”

  潘崇彻口中不言,心中恨恨道: “好一个李托奸贼,待到老夫将在外时,看你还能奈何得我!”

  按照李托的意思,从京城拨给潘崇彻万余人马,又从洸口镇调集五六千人合成一军,命潘崇彻择日出征,约定两军在贺州集结。大军抵达贺州后,刘才派来监军使,原来又是薛崇誉!这下子把潘崇彻鼻子都气歪了。他把所有军队都屯于贺州,不再移动。

  薛崇誉所部在贺州城郊驻扎,与潘崇彻相距不足二里。见潘崇彻不再北行,命人召潘崇彻议事。小校来到潘崇彻大营,禀明来意,潘崇彻冷笑了一声,说道:

 
 
 
  “自古以来,岂有监军使传唤主帅的道理?回去告诉薛将军,让他抽个空儿到本帅帐中议事!”

  “潘大人休要推辞了,小人既奉命来召将军,将军务要听从薛监军的指令才是。”

  “放你娘的狗屁!”潘崇彻睁圆眼睛大吼起来。“滚回去对薛崇誉说,让他识相点儿,再对本帅指手画脚,本帅就不客气了!”说罢,命校卒将来人轰了出去。

  吃罢饭后,潘崇彻正在布置谍卒北行侦视,小校跑进大帐,面带慌张地说:

  “潘元帅,薛崇誉带着人马来到营前了!”

  “呵呵,他果然来了!”

  潘崇彻披挂停当,一身戎装出了大帐。只见不远处薛崇誉果然站在阵列前头,像是在叫阵。潘崇彻一见,也骑上马,率领一队士卒迎了过去,两人相距不过十丈。

  “潘崇彻,如何在贺州驻扎不动?你不知朝廷军令吗?”薛崇誉高声叫喊。

  “本帅自有谋划,难道处处要你来指点?”潘崇彻大声反驳。

  “本监军奉皇上之命随你而来,你不能专擅军权,否则……”

  “否则怎么?”潘崇彻打断薛崇誉的话。“薛崇誉,你手下也有精卒,本帅命你打先锋,北上迎击宋师!”

  薛崇誉也十分恼怒,恨恨地说了声:

  “潘崇彻,你等着!你违抗君命,贻误军机,这么多校卒皆可为证。本监军今日就奏报朝廷,说你谋反!”

  “哈哈哈哈!”潘崇彻仰天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你又不是头一次诬告本帅,去吧,快去奏报朝廷领厚赏吧!”

  就在南汉将帅矛盾激烈时,潘美、尹崇珂大军数万已经突破防线,进入了南汉贺州境内。谍卒报汉将潘崇彻在贺州集结重兵。潘美在帐中展开地图,与尹崇珂商议。

  “来他个硬碰硬?”潘美一脸的兴奋,几年前杀汉人那股劲儿又冒上来了。

  “我师远来疲惫,末将以为还是避其锋芒,先入桂州。”

  潘美点点头: “你老尹这话合于孙子兵法,就依你。”

  潘美这话是开玩笑。尹崇珂之所以出此计策,是因为他几年来一直驻守湖南,了解南汉将士的情况。桂州守将李承进是个胆小鬼,他估计大军围城十有八九能不战而胜。

  果然,薛崇誉派人回到广州向刘奏报潘崇彻屯兵于贺州的第二天,刘便得到了桂州、昭州被宋军攻破的消息。刘埋怨李托委派监军使不当,于是另命一个叫任彦柔的将军调集洸口镇余兵前往贺州,与潘崇彻共同设防拒敌。

  也是忙中添乱,刘的女儿芭蕉公主这两天突然患了谵妄之症,一阵阵地发热说胡话,而且病得厉害时,抱住被子、帐子又踢又咬。刘命御医为她诊治,百般无效。从昨天开始,她嘴里又没完没了地只念叨一句话:

  “要糖人,贴我心,口蜜腹剑也甘心。”

  刘的儿子有四五个,女儿却只有这么一个,所以被他视为珍宝,甚至除了正式场合之外,连名字都不叫。得病这些天,刘除了军务之外,几乎都陪伴着她。眼见芭蕉公主的病情日重一日,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要糖人?”刘终于听清了她的话,立刻命身边跟着的龚澄枢:“快,快到街市上去找捏糖人的!快去呀!”

  龚澄枢是刘的副相,闻得刘言语,他忙不迭跑了出去,半个时辰后,真扯回来两个捏糖人的匠人。刘命他们把绝技都拿出来,哪个能治好公主的病,重重封赏。这一老一少素来只是靠手艺赚几个小钱糊口,哪听说过捏糖人还能得官受爵?顾不得多想,便在宫外架起锅灶,化糖捏起糖人来。片刻,小匠人举着个伏波将军献上,刘劈手夺过,在芭蕉公主眼前晃了两下,说道:

  “宝贝儿,看啊,糖人来了,伏波大将军来了!”

  芭蕉公主睁开眼睛,盯着糖人看了看,突然“哇啊啊”大叫,又猛地把被子踢开,手舞足蹈起来。刘慌忙把糖人丢掉,按住她的身体: “宝贝别叫,宝贝别叫!”

  老匠人又递上两个硕大的糖人,一个是南海水神骑在鲸鱼上,一个是李卫公手擎七级宝塔。刘顾不得端详其妙,又把糖人举在芭蕉公主眼前:

  “宝贝,这两个好!”

  芭蕉公主这一次连看都不看,胡乱扑打着双手,又叫起来:

  “要糖人,贴我心,口蜜腹剑也甘心。”

  龚澄枢悄悄凑到刘身边说道: “陛下,公主要把糖人贴在她的心口上!”

  “哦哦,把朕急糊涂了!”刘说着,把两个糖人轻轻地放在公主胸口上,不想公主又抓又挠,不光是糖人被抓得稀烂,还弄得满手满身黏糊糊的,尖叫声越来越刺耳。

  两个匠人还在捏,小匠人做了个莲花如来,老匠人做了个菩提达摩。可惜芭蕉公主没有佛性,三下五去二,糖人又变成了糖稀。

  还好,芭蕉公主大概是折腾累了,睡起来。刘摸了摸腮,百般不解地问龚澄枢:

  “这叫什么症候?”说罢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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