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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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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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蕊儿,先去睡吧!”

  “娘,你也早些去睡呀!”蕊儿撒娇地说。“我想搂着你睡呢!”

  “去吧去吧!娘再跟潘将军说几句话。”

  萼娘到家好几天了,这几天里她一直没有睡稳,她在焦急地等待着见到潘美,可今天真见了潘美,她又觉得憋了这么多年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了。她一会儿看看潘美,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就这样过了足足一刻,才又开口:

  “将军,夫人过世后一直没人照料,军务又忙,太难为你了!”

  “也惯了。”潘美一笑。“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将军,”萼娘一边捏着自己的衣角,一边鼓起勇气又叫了一声。“这些年我忍辱偷生,就是抱定了一个希望。”她抬起头,深情地望着潘美,话音显得越来越急促。“我希望能给将军打理家事,照顾子女,分担将军的忧劳!我钦慕将军的英名,自知身如飘蓬蒲柳,配不上将军,但我也曾是汉将的女儿,汉将的妻室,最懂得军人的感情和辛苦!”

 
 
 
  潘美对萼娘的话并不感到惊奇。夫人去世之后,也有人给他提过亲事,但他从心里抹不掉萼娘的影子,尽管这个影子很飘渺,很遥远,但他坚信能找到萼娘。今天,萼娘就坐在他面前三尺远,而且主动地把态度表明,他倒觉得不大敢接受这个现实。

  “萼娘,正因为你是将军之女,将军之妻,你才更应该明白军人的生死莫测。”

  “我无怨无悔!”萼娘的语调十分坚决。

  两人对视良久,潘美没有说什么。在萼娘看来,这就意味着潘美对这件事已经认同。虽然她已到中年,但心中久已蕴藏和积蓄的情感,仍使她像个少女一样,脸上热辣辣的。

  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潘美走到萼娘身边,萼娘伸出双手握住潘美的大手,轻声说道:

  “潘将军,萼娘跟定了你,生死不渝!”

  范质和魏仁浦同时被召进延和殿。

  “听说两相同时病倒,朕忙于国事,疏于问候,已命人草诏,给两位丞相各赐钱一百万,以表朕关爱之意。”

  范质和魏仁浦连连称谢,等着赵匡胤的下文。

  “国家新立半年,朕想听听二位老臣的意见,除了武将,文臣中还有谁可付以大任?”

  “陛下英明!”范质认为赵匡胤此语甚合自己的心意,治理国家,文臣才是最重要的。“臣这半年来虽然忙于庶务,但对百官臣僚也颇为留意。臣以为枢密直学士赵普智量宏伟,练达军政,遇事沉着果断,堪当重任。臣意可推之为枢密副使。”

  这话让赵匡胤颇感意外,因为他一直觉得范质与赵普并不投契,有时甚至还争吵几句。今天看来,范质果然能秉公持国,以才论人,不以个人好恶为怀。这个耿直倔强的老头儿,几句话让赵匡胤对他更加信任了。

  “魏相觉得赵普这个人堪为大用吗?”赵匡胤又把目光投向魏仁浦。因为现在的枢密使是魏仁浦,擢拔赵普为副使,当然更要听听他的意见。

  “臣完全赞同范丞相的举荐。臣有病在身,早想解除枢机之务,有赵普为臣分劳,臣也好忙里偷闲,将养病体。”魏仁浦随声附和。

  魏仁浦很有心计,他深知赵普是赵匡胤最信任的文臣,自己虽然早已在柴荣为帝时就预感到赵匡胤能成大器,有意与他交接往来,但改朝换代,新天子必要起用心腹之人,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作为前朝老臣,能保住晚节不致罹祸,就已是最大的幸运了。此时再不识相,与新宠争锋,无异于飞蛾扑火。在他眼里,赵普这个人极有心术,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倘若不同意老范质的举荐,必会落个压抑人才的恶名,所以委曲求全是他惟一的选择。他知道赵普任枢密副使只是个跳板,用不了多久,枢密使的宝座也非他莫属。一旦赵普成为枢相,对自己将大为不利,为了牵制赵普,他还必须举出一个不亚于赵普的人与他抗衡。谁有这个能力呢?他想到了卢多逊。

  “陛下,臣再举卢多逊任枢密直学士。此人在周时曾奉使契丹,功成而还。大宋新立,又力劝张永德委质归心,是个能力极强的后进之辈。”

  赵匡胤点点头: “朕听说晋王对此人也非常欣赏。好,就依魏卿所荐吧。”他这里所说的晋王,是指新近封王的赵光义。

  范质和魏仁浦退下后,赵匡胤又独自坐了半天,他在考虑如何对付李重进。这次征讨李筠,王全斌建了大功。赵匡胤已经做好了攻打淮南的准备,故而除王全斌得到厚赏之外,其属将士卒的犒赏也居其他军队之上。他已命王全斌整军待命,此次征淮南,以王全斌为扬州行营都部署,是无人可以替代的了。爱将李处耘,征李筠时他极力请求上阵,赵匡胤考虑到京师附近也需要得力将领,所以没让他去。此人忠勇异常,这一次当然也要让他显一显身手。还有位一直在长江沿线巡徼的将军宋偓,也该起用了。至于猛将崔彦进,赵匡胤打算让他休整一下,在禁军中挂个职。

  从延和殿出来,阎承翰早候在门外:

  “陛下,现在要到哪里去?”

  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只是随口问了阎承翰一句:

  “太后和皇后都好吗?”

  “禀陛下,皇太后身体硬朗,精神也很好。皇后也好。只是薛昭仪这几天偶有不爽。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传御医了吗?”

  “薛昭仪说没什么要紧,不但不让传御医,还天天按时拜望皇太后和皇后呢。”阎承翰躬身回答。听得出,他对薛昭仪甚为恭谨。

  出征泽、潞回来这些天,赵匡胤除了到杜太后宫中问了几次安,还没有到盈盈宫里去过一趟呢。今天稍有闲暇,正好去看看她。

  还没进懿德宫,就听见宫中传出笑声,阎承翰先一步通报:

  “昭仪娘娘,皇上驾到!”

  盈盈还没来得及跪接,赵匡胤已经进了宫门。盈盈的脸色看上去不错,红红润润的。小德昭在她身边,原来她正逗德昭玩耍呢。

  见到赵匡胤,德昭有点怯生生的。这孩子今年还不满三岁,贺氏死了以后,一直跟他奶奶在一起。看着自己惟一的皇子,赵匡胤想抱抱他,他却一个劲儿往盈盈身后躲,盈盈边拉他边说:

 
 
 
  “快去跟父皇亲亲哪!”

  德昭躲得更远了。阎承翰躬身过去,说了声: “公公带你出去玩。”便抱着德昭出去了。

  赵匡胤和盈盈一同坐在榻上。

  “阎公公说你有些不爽,又不肯传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盈盈甜甜地一笑:

  “陛下,是臣妾有了身孕。”

  “这么快?”赵匡胤一阵惊喜。

  盈盈一脸的幸福。自从进宫之后,赵匡胤到她宫中的次数并不多,但就这几次,已使她感到很满意了。她觉得赵匡胤并不像她原先想像中的皇帝那样居高临下,倒更像一个体贴妻子的丈夫。赵匡胤对盈盈也很满意,她虽然并不会吹拉弹唱,但喜欢读书,又很有主见,甚至能跟赵匡胤谈论些用人用兵的道理,这虽然有违后宫不问政的规矩,但盈盈所说的只是些自己的看法,并无干政之嫌。说些人伦大理、忠孝之道,总比那些只懂争风吃醋的女人强得多,所以赵匡胤越来越对她刮目相看。盈盈自小在南方长大,有些口音,赵匡胤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她“阿蛮”。

  “陛下鞍马劳顿,这回该歇一歇了吧?”

  “歇?国家不宁,朕怎么能歇得下呀!”赵匡胤吁了口气说。“你知道淮南那个李重进吧?朕以菩萨心肠待他,他却非要怀疑朕想加害他,紧锣密鼓地打算造反。也难怪,这几十年来君弱臣疑,你攻我杀,谁也信不过谁。如此下去,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安宁?”

  “那陛下又要南征了?”

  “朕不想南征,可李重进非要逼朕走这条路,朕也是出于无奈。”

  “这样一来,淮南的百姓又要惨遭杀戮了。”盈盈有些黯然神伤。片刻又问:“陛下还要御驾亲征吗?”

  “那是一定的。即使朕不想去,赵普也会劝朕去。”

  “陛下是天子,还要受赵普左右吗?”

  “赵普说得有道理,朕也是要听的。御驾亲征,士气自倍,快刀斩乱麻,总比钝刀子割肉好得多。朕不是个妄自尊大的皇上,要想受臣下的拥戴,就得有虚怀若谷的气量。”赵匡胤给盈盈讲这些,是因为他知道盈盈不但能听懂,而且能理解。停了停,又问她道:“你不是跟赵普很熟吗?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赵普是个很难得的人才。不过臣妾觉得越是人才,越难驾驭。”

  “哦?”赵匡胤笑了起来。“你是怕朕驾驭不了他?”

  “不,像陛下这样的君王,谁也欺蒙不了。”

  赵匡胤听出来了,盈盈的意思是: 赵普是个能帮助他成就帝业的人,也是个可以拆毁帝业的人。不过他现在只想用赵普,至于百年之后,那不是自己所能预料的。

  九月十五日,宋偓在庐州遣使驰报: 李重进已经起兵进入滁州,正向濠州进发。赵匡胤当即下诏命王全斌、李处耘率兵向东南挺进。又命宋偓沿江东进,扼守和州,防止李重进向西攻掠。王全斌、李处耘出发之后,赵匡胤又传檄河北大将韩令坤,一是让他盯住深州,防止李重进的弟弟李重兴起兵呼应,二是让他原地待命,一旦淮南需要,便挥师南下,共歼逆贼。没过几天,韩令坤遣人奏报: 李重兴知道其兄必遭灭门,已经自杀。赵匡胤听到此信,叹了一声,说道:

  “李重进啊李重进,你岂止害了一人!”

  按照李重进的本意,是想把淮南十四州巩固起来,自立一国。一旦羽翼丰满,北可借李璟向赵匡胤讨价还价,南可用重兵威胁李璟,使他不得不与自己合作。淮南之地粮米丰足,只要立住脚跟,掐断南粮北运的水路,以淮河为界,谁能奈何?

  然而他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就是把赵匡胤估计得太低了。正当他两路兵马向滁、濠进军时,却被王全斌、李处耘的大军压在了半路,不得不向后撤退。王全斌率军越过淮河,这让李重进着实吃了一惊。他命张崇诂迅速出兵增援滁州,张崇诂满口答应。可是几天过去了,却没见泗州有任何动静。与此同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朱元临走时丢在和州的士卒哗变,杀了监军使,向从水路杀来的宋偓投降,这使得李重进顿时失去了还手之力,急忙传令给滁州退却的军队,让他们改道向东北与张崇诂会合,固守泗州。

  扬州府衙里,李重进已有两天没睡觉了。昨天他又得到探报,说赵匡胤已从汴京出发,很快就要抵达扬州城下,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这一天众将齐集衙中,李重进也不说话,来到门前,仰头望着北方飞过来的行行大雁,心里叹道:

  “如今我能往哪里飞?”

  他又回到座位上,问副将道: “泗州现在情况如何?”

  “泗州现在并无宋兵围困,张大人那里兵马精良,随时听候大帅的调遣。”

  “大帅,末将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又一偏将向李重进行礼。

  “说!”

  “大帅,宋兵从滁、濠直下扬州,并没有把泗州放在心上,这倒给大帅留下了一个机会。如今海州也在我们手中,末将以为,大帅可以直赴泗州,给宋兵留下扬州空城。”

  “你是让本帅逃到泗州?”李重进打断偏将的话。

  “大帅,大丈夫可伸可屈,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大帅现在带兵开赴泗州实为上策,再晚就怕被宋兵切断通道,来不及了。”偏将坚持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李重进是个极要脸面的人,按他的性格,宁可死在扬州,也绝不愿像老鼠一样溜到泗州 
 
 
苟全性命,可如今扬州城危在旦夕,众将又都说去泗州是个好主意,他也有些犹豫了,站起身来,在厅中踱了几步,说道:

  “让本帅再想一想。”

  第二天,张崇诂意外地来到扬州,急急找到李重进,也无寒暄,直截了当地说:

  “大帅,宋军马上就要围住扬州,臣冒死来接大帅速速到泗州避祸,再作打算。”

  “你也这样想?”李重进有些吃惊。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帅快随张某北行!”

  “也好。”李重进同意了,又唤副将:“点兵北行!”

  “不!”张崇诂连忙制止说。“大帅扬州的兵马一个也不能动,这样才能吸引宋兵主力,让宋兵以为大帅仍在扬州坐镇指挥。大帅随张某暂避泗州,待到宋兵疲惫之后,泗州大军直捣扬州,内外夹击,才能将宋人打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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