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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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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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永德兄此言有理。”慕容延钊心中暗想: 如今李筠平了,李重进也平了,赵匡胤是想借荆南高氏这把刀把我平了,还是想借我这把刀把荆南高氏平了?这步棋赵匡胤走得实在高明,无论怎么算,占便宜的都是他。这一定又是赵普给他出的鬼主意!想到这里,他不由恨恨地说: “打荆南我是不怕的,恨只恨如今朝廷中奸人当道。君侧不清,我们这些爪牙之臣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慕容大人噤声!”张永德连忙说道。“如今新朝刚刚建立,君侧谁奸谁忠很难判断,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佳!”

  慕容延钊苦笑了一声,说道:

  “我从来以为永德兄是个仁义笃厚的君子,一时激愤,便口无遮拦。永德兄该不会把我这话透出去吧?”

  “慕容大人讲哪里话!如今永德万念俱灰,全然不想招惹是非。我只是想让慕容大人落得一生忠义,万古流芳,免得因口舌之快授人以柄。”

  慕容延钊没想到张永德如此消沉,他真后悔讲了刚才那几句话。万一张永德有意无意地把这话透露给朝中那个赵瘸子,自己岂不成了李筠、李重进第二?好在张永德与自己历来关系融洽,这种私下闲谈,又没有第三人听见。不过新朝之中,人心难测,还是应该有些防范才好。幸而自己马上要去的是襄州,远在边陲,一时间不会有什么祸事临头。

  慕容延钊原打算在邓州多住几天,但既然与张永德话不投机,也就改了主意,匆匆上路,迤逦朝襄州而去。不过此次在邓州的停留,还算有所收获,他把张永德的副将李汉琼网到了自己的帐下。慕容延钊与李汉琼交往不多,但这个名字他是很熟悉的。此人英勇善战,打起仗来不要命,称得上是条铁汉。正巧此人不愿再跟随张永德闲在邓州,听说慕容延钊此次去襄州带了几千兵马,非要随慕容延钊去过军旅生活不可。慕容延钊正想广求勇将,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慕容延钊知道李汉琼曾在赵匡胤帐下当过几天军将。对于这员虎将,只能用其勇,不能用其智。他不也是大周的将领吗?他难道就一点儿也不留恋世宗皇帝对他的恩德吗?

  再说京城里,赵普护送杜太后灵柩安葬刚刚回来,也没顾上休息,匆匆吃了几口饭,便进宫来禀奏此行事宜。此次护丧的任务实在不轻,因为赵匡胤的父、祖故茔原在洛阳,新朝建立之后,礼部尚书上奏说洛阳旧茔风水散尽,当迁往洛阳以东。为此,赵匡胤曾派礼部、太常寺和司天监数名官员到洛阳、郑州一带相度风水,那个一直跟着赵普风风雨雨走过来的苗训,如今已脱掉军服,被安排在太常寺当了个掌管庙宇陵寝祭祀的供奉官。去年相度新陵时,他自然是要去的,一行人还没有抵达洛阳,走到巩县西南訾乡的邓封村时,苗训一口咬 
 
 
定此地东南有山峦隆起,西北旷野一片,是块风水宝地。堪舆术讲究龙、砂、穴、水、向,山脉代表着“龙”,就是人们常说的“龙脉”,主贵;“水”代表财富,主富;“砂”是指坟茔旁边散落的小山丘,主护持;“穴”是指坟茔的选择要谨慎,最好选在稍高敞之处,免得年久遭水浸泡,主坚牢;“向”是指坟茔一定要有好的朝向,主久远。邓封村在中岳嵩山之北,龙脉旺盛,上通神明,又在洛水之南,水脉充盈,是个绝好的胜境,当时礼部尚书不敢做主,回京后向宰相范质做了详细汇报。范质是个十分认真的人,他竟带着赵光义、赵普、卢多逊等人亲自来到巩县,在苗训喋喋不休的解说声中,范质被说得云山雾罩,最后敲定: 赵氏祖坟就迁到此处。几个人向赵匡胤复命之后,便开始营建其父、祖、曾祖、高祖四陵。

  赵普来到便殿时,赵匡胤刚从王皇后那里回来,一脸的郁闷。赵普禀奏杜太后的安葬过程时,赵匡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太后入土为安,就不必过于悲伤了。”赵普劝慰道。

  赵匡胤摆了摆手,说道:

  “爱卿有所不知,你出去的这些天,三皇子德林又夭折了,王皇后哭得死去活来,如今神志都有些恍惚了。唉,家遭不幸,一至于此!”

  赵普心里一惊,马上又冷静下来:

  “陛下,龙子龙孙,各有天命。三皇子夭折固然可悲可悯,但陛下毕竟还有德昭、德芳生龙活虎,足慰天心。”

  停了片刻,他又转个话题: “陛下,臣心中早有一件事,不知此时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嘛,你是朕的信臣,朕何时难为过你?”

  “陛下!”赵普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呈给赵匡胤。“这是臣四个月前草拟的一个旧本,因忙于太后丧事,一直没有机会呈上。臣以为,柴宗训久留京师,于新朝不利。望陛下尽快将此人迁出京城,以绝人望归心之患!”

  赵匡胤接过折子,想起杜太后临终前,薛昭仪就说到过柴宗训的事。没想到赵普的想法与薛昭仪不谋而合!

  他随意翻着奏本,不觉眉头皱了起来。赵匡胤原打算把柴宗训迁到郑州附近的中原腹地,只是因国丧,一直没顾上此事。赵普这个奏折里,却主张把宗训迁往崇山峻岭的房州!他觉得这样做有些残酷,对不起一再提拔自己的柴荣。

  赵普猜出了赵匡胤的心思,不等赵匡胤发问,先开口道:

  “陛下或许以为将宗训迁往房州过于荒远,而臣恰恰觉得惟其如此,才能根绝柴氏旧部倚望之心。”

  “你这个瘸子,忒狠毒了点吧?”赵匡胤虽然没有恼怒,话却说得不大中听了。

  “臣还有几句伤害陛下感情的话,索性冒死说出来。大宋朝刚刚建立,为什么太后和皇子德林先后仙去?为什么王皇后又神情恍惚?臣以为就是因为旧君的阴气太重,于皇室大为不利。”

  “你这话没有道理。”赵匡胤认为赵普在强词夺理,说道:“生死寿夭是各人的天命,何必要嫁祸于人?”

  赵普有些急了: “陛下,为人君者最忌妇人之仁。陛下一定要通晓君天下理万民的大义,不可因一个柴宗训而误了天下人,使天下人再度陷入战乱流离……”

  “住口!”赵匡胤打断赵普的话,涨红了脸。“你忘了朕进城之前对你们说过的那些话了吗?”

  “那些话臣一直牢记在心!”赵普毫不示弱,接口答道。“可是陛下当时只是约束众臣不得杀戮柴氏宗室,并没有说不准迁徙柴氏宗室,更没有说过不准把柴氏续嗣迁往远处呀!臣一心为陛下计,一心为大宋江山计,陛下切不可存妇人之仁……”

  赵匡胤“啪”地一声把手中的奏折摔在赵普面前,吼道: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朕说这样的话!朕不想听你这番鬼话,让天下人骂朕薄情无义!”

  赵普慢慢地把奏折拾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

  赵匡胤在殿中踱了几步,又回到赵普面前,口气放缓了些:

  “把宗训迁到西京洛阳,你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赵普的声音虽然不高,语气却十分坚决。“陛下,西京是什么地方?西边的永兴军节度袁彦可不是个驯服之人,他如果以保护旧主为名发兵东向,岂不是一场大祸?北边是李筠的儿子李守节镇守的潞州,那李筠口口声声叫着‘大周皇帝’赴火而死,谁能保证李守节不会念起旧仇,向新朝发难?陛下千万不要以为天下已经归心!不把柴宗训远远地迁走,总会给各路诸侯留下周朝的影子。”

  他又把奏折双手呈给赵匡胤。

  “你的心太脏!”赵匡胤没接奏折,盯着赵普说道。“一个李筠,一个李重进就足以儆戒他人了,谁还敢再兴兵戎?”

  “陛下,柴荣临终之前,能想到陛下能兴兵戎吗?”

  一句话说得赵匡胤脸上热辣辣的,他劈手把赵普手里的奏折夺过来,两手用力,三下两 
 
 
下将它撕成几段,狠狠地摔在地上。

  “滚出去!”

  赵普没有再说话,俯身把散在地上的奏折一片片拾起,揣在怀里,出了殿门。

  次日早朝,赵匡胤在崇德大殿会见群臣,丞相范质先奏:

  “陛下,定难军节度使李彝兴的使臣到了京城,还带来三百匹塞外良马。”

  “此乃朝廷一大喜事!”赵匡胤甚为高兴,问范质道:“姚内斌是否也回来了?”

  “回陛下,姚内斌随同而来。”

  “好,朕要重赏姚内斌,更要重赏李彝兴。”

  李彝兴是什么人?他派使臣来汴京,赵匡胤为什么如此高兴?话还要从数年之前说起。李彝兴一族原姓拓跋,唐朝时归顺中原,赐了国姓,从此世代拥有银、夏、绥、宥、静五州之地,也就是现在的宁夏地区。五代后唐时,李彝兴的哥哥李彝起去世,彝兴承袭了军职,唐末皇帝为他加了定难军节度使之号。郭威为帝时,又加封他为西平王。宋朝开国,李彝兴摸不准赵匡胤的心思,想静观一段时间。此时北汉刘钧派人与他讲和,希望与他共同对付宋朝,李彝兴没敢贸然答应。直到姚内斌到了西北,亲自到夏州与李彝兴促膝而谈,讲明宋朝与夏州交好的愿望,李彝兴才打消了疑虑,派特使随姚内斌来到汴京,表示愿与宋朝世代交好。可以说,夏、银诸州的归顺与否,直接关系到宋朝西北边陲的安危。如今西北顺服安宁,对赵匡胤来说,当然是件喜事。

  散朝后,众大臣先后走出大殿,只有赵普跟在赵匡胤身后,请求单独召见。

  “陛下,臣赵普有本要奏。”

  “方才为什么不奏?”赵匡胤问。他昨天对赵普态度粗暴,事后也有些后悔,毕竟赵普是为大宋朝着想,就是有些过激的言语,也不该那样骂他,所以今天态度缓和多了。

  “陛下,臣所奏乃是秘事。”赵普说着,从袖中取出奏折,捧到赵匡胤面前。

  只瞥了一眼,赵匡胤就认出奏折是昨天被自己撕碎的那一本,只不过赵普又把它粘齐整了。

  赵匡胤有些无奈,接过折子,转手递给身边的阎承翰,说道:

  “赵卿啊,你让朕再想一想,不要逼朕太甚。”

  “臣绝无逼迫陛下之意,只是陛下惑于妇人之仁……”

  “又来了又来了!”赵匡胤最不爱听这句话,“朕是妇人,偏你这瘸子才是堂堂男子汉?”

  赵普突然跪在赵匡胤面前,两手抓住赵匡胤的袍襟:

  “陛下,日后有一天天下回复到周朝,可别怨臣没有尽谏诤之责啊!”

  “快起来快起来,像什么样子!”赵匡胤俯身扶起赵普。“你这是逼朕行不义之事啊!”

  赵普站起来,与赵匡胤对视片刻,突然把袖子狠狠一甩,说了声: “陛下瞧着办吧!”扭身便走,头也不回。

  阎承翰看不过去,低声说: “陛下,赵大人有失君臣之礼,太过分了!”

  “别理他!”赵匡胤像是对阎承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片刻,才扭头向阎承翰:“传旨,朕要在后殿接见李彝兴的使者。”

  大宴罢时,天色已近黄昏,赵匡胤把定难军节度派来的使臣送走,特地把姚内斌留下。他今天情绪不错,把姚内斌叫到自己身边,像兄弟般对坐而谈:

  “姚将军,朕已命人与契丹主商量,不管花多大代价,一定要把将军的母妻子女接到汴京,请将军放心。”

  “谢陛下厚恩!”姚内斌恭恭敬敬地向赵匡胤行了大礼。“臣誓为陛下守好西北疆圉!”

  “朕信任你!”赵匡胤动情地说。

  “陛下,臣还有句话,想借此机会禀奏,望陛下自行斟酌。”

  “讲吧。”

  “臣从西北来时路过长安,拜见了袁彦将军。臣有个友人在袁将军部下,他告诉臣说,袁将军前几个月接待了襄州慕容延钊将军的一个密使,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不得而知。从那时起,袁将军便广招士卒,日夜操练兵马。如今长安不但兵多将广,而且军容整肃,好生了得。臣不知袁将军有何打算,可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万一袁将军真有李重进那样的不臣之心,又有慕容将军犄角为助,那可就……”姚内斌说到这里,突然跪下,叩头道:“陛下,臣只能说到这里,望陛下恕臣信口雌黄之罪!”

  “此话怎讲?”

  “臣不过望风捕影,生怕猜测不实,反倒冤枉了爪牙重臣,那就罪不容诛了!”

  “姚将军,起身叙话吧。”赵匡胤语调很平静。“你一腔忠诚,朕绝不会怪罪你。朕问你一句: 袁彦对你说了些什么?”

  “袁将军只对李彝兴的三百匹马赞不绝口,说他如果有这么多宝马,那就所向无敌了。”

  这番话让赵匡胤想起了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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