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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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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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孟昶悲痛欲绝,他命人将张太华裹以红锦龙褥,葬在观前的白杨树下。以后的事就更奇了: 几年之后,有个叫李若冲的道士叩宫门大喊要见皇帝。卫士们不敢阻拦,只好把他带到孟昶面前。据此人说,他曾在丈人观前的杨树下听见有女子吟诗之声。他厉声质问女子是不是鬼魂,没想到女子自报家门,说自己是蜀妃张太华,并请求将她超拔为人。这李若冲于中元节时将一把长生金简埋在杨树旁。夜间,果然有个女子走到他房中,称自己已经托生于人世。临行之前,还特地在壁间留诗一首为证。几句话勾起了孟昶的百般情思,他跟着李若冲上山一看,果有一首字体隽秀的小诗俨然入目,诗中写道:

  一别銮舆今几年,白杨风起不成眠。

  常思往日椒房宠,泪滴衣襟损翠钿。

  不管是真是假,孟昶重重地赏了李若冲。这一晃就是将近二十年,国子监徐国璋将其女纳于孟昶。孟昶不见则已,一见真如在梦里,这不分明是张太华复生吗!明眸皓齿,黛眉如画,甚至连说话的神态和语调都与张太华极为相似。这下子可把孟昶高兴坏了,从此之后,别的嫔妃无一不是退避三舍。除了上朝,孟昶几乎无一时不与此女相依相伴,又为她取名叫“花蕊夫人”,封为慧妃。说来这花蕊夫人也着实令人疼爱,除了容貌美艳之外,还颇具文采,写诗作词,出口成章。有一次,孟昶与她在宫中摩诃池旁的凉殿避暑,花蕊夫人顺口作一小词曰: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月色朦胧暗淡间,蛙未见,唯有清荷叶儿圆。

  后来此词传出宫去,满城士女争相传诵。

  自从周朝显德元年失掉了北部秦、凤、阶、成四州之后,孟昶不得不低眉敛气地向柴荣称臣。宋朝建国后,他又试探着给赵匡胤纳了一次贡。按孟昶的意思,以岁贡换个国家平安也还值得。此时蜀国的朝政大权都攥在宁江军节度使王昭远、宣徽南院使伊审征、步军指挥使韩保正、赵崇韬等人手里,宰相李昊终日聚敛钱财,家里养着歌舞妓人数百,与王昭远等人颇不相合。荆南、湖南被攻破之后,李昊有些惊慌,劝孟昶尽快向宋朝称臣纳款。此话传到王昭远耳中,他勃然大怒,马上到孟昶面前,大骂李昊奴颜媚骨,劝孟昶迅即备御,做好抵抗宋军的准备。孟昶认为蜀中天险之地,又有十四万大军在手,只要严为之备,想必不至于步两湖之后尘。于是传命伊审征、韩保正、赵崇韬等进驻于兴元府、兴州、剑门、夔州诸要塞。

  此时的南汉早已成了淫窟之国,全境赋税之重,为前朝及周边各国所未有。米税竟达每斗五钱,超过其他各国数倍。邕州等地,连百姓入城都要缴“入城费”,百姓已到了不聊生计的地步。尽管如此,偏偏还有几个矢志护国的将领,巨舰指挥使暨彦赟、郴州刺史陆光图等听说宋兵攻破湖南,竟能踊跃自奋,倒也是千古奇人。

  这一切,赵匡胤都了然于胸,然而他此时却并不急于用兵南方,一心想乘胜对北方的契丹和北汉动武,没想到朝臣们大都不以为然。这天常朝散后,赵匡胤命晋王光义、宰相范质、魏仁浦、枢密使赵普、枢密副都承旨曹彬等人集于后殿凉阁议论兵事。赵匡胤认为,自从两湖归降,南方各国纷纷前来纳贡称臣,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动机,总之都不会对大宋形成威胁。目前真正的威胁仍是契丹和北汉,这两块硬骨头不敲碎,国家的安全始终得不到保障。

 
 
 
  “陛下,臣以为宋朝新建才四五年,潞州、淮南两次平叛,荆南、湖南两次出兵,其他小战又有数役,民力已经大困。依臣之见,当务之急,应该勤恤民瘼,发展生产,肃贪戢盗,以固根本,不应当再兴战事。”范质坚持己见。这位老丞相一直是个反战派,早在柴荣时,只要听说兴兵,他都要直言劝阻。正因为如此,他才对削减藩镇兵权的举措大为支持,尽管这主意是赵普提出来的。弹劾李处耘也是他带的头,为什么?原因很简单: 李处耘想以杀人立功,那就要让他也尝尝被人杀的滋味。

  赵匡胤老大不悦。赵光义接过话来:

  “本王以为五代以来,中原自乱,南北之敌,得以侮辱华夏。如今大宋日渐强盛,正是张扬大国神威的时候,就应该乘胜收复疆土。国土大了,国力才能更强。范丞相未免只见湖泊未见大海。”

  “依晋王之意应该如何?”范质不无讥讽地反问。

  “本王以为不但可发重兵,而且应当御驾亲征!”赵光义针锋相对。

  “臣以为御驾亲征大可不必。”赵普马上表示自己的见解。他没料到赵光义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御驾亲征就意味着皇帝要亲沐兵锋,感受霜寒。想当年柴荣御驾亲征,不但自己病入膏肓,朝堂之上也没了拿大主意的人,等到他回过味儿来,为时晚矣!本朝建国第一年,皇帝为平叛已经两度亲征,这种事可不能没完没了。这个赵光义,该不会有意要把皇兄推到前方战场,自己早些登上皇帝宝座吧?但愿不是如此!“陛下,臣以为契丹虽被我截在三关之北,毕竟还是强国,不宜在此时与他交兵。”

  “契丹是中原十几代帝王的遗恨啊!”赵匡胤挑明自己的用心。

  “那也要审时度势。臣以为不惟契丹兵强马壮,还有北汉刘钧充当他的马前卒。一旦我朝不能速胜,陷入相持之中,国力消耗就太大了!”赵普巧妙地绕开了御驾亲征的话题。

  “朕正是想到这一点,所以决定先取太原,扫清征服契丹的障碍。”

  赵普站起来,激动地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臣以为那就更加失策!就算真能把太原拿下,大宋与契丹所临边线更长,需要多少兵力捍御?更何况夏州的李彝兴虽然昨天不反,今天不反,谁能保证他明天不反?夏人并非礼义之邦,往往见机行事,一旦我朝显出不支之象,他会立即反戈以助契丹。真到了那时,宋朝将面对两个虎狼之邻,如何应付?此类事情,前朝屡有发生,豺狼入室,惨绝人寰,非人力所能控制。臣以为西、北二边绝不可轻易动武!”

  赵匡胤对赵普近乎蛮横的态度很不满意,只说了声:

  “坐回去,听听别人怎么说。”

  他又把目光投向魏仁浦: “魏丞相以为赵枢密的话如何?”

  魏仁浦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臣素不知兵,不敢妄加议论。不过臣还是以为范丞相的话于理更合。”

  这话除了范质以外,所有的人都憋了一口气,一直没说话的曹彬也按捺不住了,说道:

  “各位大人恕小臣无礼。臣以为陛下决意收复旧疆的谋划绝无差错,范、魏二丞相过于小心了。不过陛下,赵枢密的意见极有见地。如今南方各国兔死狐悲,正在惶惶之中,陛下如果能采取各个击破的战略,不数年内把南方各国尽数收入舆图之内,粮米充足,江河险固,没有了南顾之忧,再回过头来集中对付北面强敌,岂不是上策?臣人微言轻,伏请陛下以赵枢密之言为意。”

  曹彬也这么说?这倒让赵匡胤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曹彬这个人虽然年轻,但甚有韬略。如此看来,莫非真是自己的想法有悖兵家常理?他又扭头问赵光义:

  “你说呢?”

  赵光义不假思索地答道: “臣弟以为当乘两湖之胜,南北同时开战,臣弟愿与皇兄各督一面。”

  “胃口太大了!”范质说了一句。

  “陛下,臣以为北边绝不可动。为稳妥起见,应该拣择蜀国或南汉先行收复。若能先收巴蜀,则汉、唐便彻底偏在东南,只要他们不联合为一,就成不了什么大势。若是先收南汉,则蜀国便被围成孤垒,唐国也被切在了东南,连合兵御我的力量也没有了。”赵普分析形势,大有当年张仪、苏秦的气势。

  赵匡胤问曹彬: “你以为如何?”

  曹彬答道: “赵枢密之策,臣以为第二策为上策。”

  赵匡胤沉思起来。范质、魏仁浦的意见他绝不会采纳。光义要南、北同时宣战,这样势必会造成首尾难顾的被动局面,也不可取;赵普所言有理,但契丹和刘钧皆善战之辈,一旦知道我把兵力都投到南方,必会乘虚而入。为此而计,即使要打南方,也一定要摆出个打北汉的姿态,这样做一来可以惑乱诸国之视听,二来也可试探诸国之虚实。他心里有数了,问赵普道:“湖南吕余庆的兵练得如何?”

  “吕余庆对军务十分尽心,目前湖南兵卒已接近五万。”赵普答道。“只是昨天吕余庆之弟吕端对臣说,他母亲命在旦夕,请求朝廷允许吕余庆回京料理老人的后事。”

  听了这话,赵匡胤有些烦躁。按传统的礼数,凡父母之丧,子女要守孝三年。这就意味 
 
 
着吕余庆三年之内不便起用。可这又是人伦大理,就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夺人之节。他无奈地说:

  “宣他回来吧。”

  “陛下,臣的建议,陛下切不可置之不理呀!”赵普还在固执自己的意见。

  赵匡胤站起身来,说道: “你们都退下吧,容朕再仔细思量思量。”

  众臣先后散去,赵普与赵光义走在一起。

  “晋王面带不悦,是不是还在生范丞相的气?”

  赵光义瞅也不瞅赵普一眼,说道:

  “范质一介老朽,一向口无遮拦,谁都不放在眼里,本王从来也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本王气的是连你赵普也当众给我难堪!”

  赵普知道他是为了“御驾亲征”那句话不快,低声说道:

  “臣有罪!不过晋王的话,臣确实觉得有些不妥。如今九州之内还四分五裂,万一御驾冲冒风寒,有些好歹,天下之事都落在晋王肩上,岂不过于负重?现在晋王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护养皇上,为他分忧解劳才是啊!”

  虽然赵普声音很低,赵光义却听得一字不漏。他不由扭头盯住赵普,不知是敬还是恨,不知是畏还是服。总之,他觉得赵普这个人太精明、太厉害了!

  数日之后,潘美和曹彬被赵匡胤召到宫中,只有阎承翰一人伺候着。

  赵匡胤对潘、曹二人开玩笑说: “这个阎总管听朕议论军机太多,也渐渐懂些军事了,昨天竟然也给朕献了拓土之策,以后朕说不定还要用他来参赞军事呢!”

  “臣该死!”阎承翰躬身说道。

  “不说这些了,咱们言归正传。”赵匡胤今天情绪甚佳。“朕的方略已经定下,今天宣你们二人前来,就是要你们为朕分忧。”

  “要打大仗了?”潘美显得神采飞扬。去年年底出兵荆南时,他曾极力请求率师南下,不想赵匡胤派了李处耘,硬把自己留在京师。这一次,他估计该轮到自己了。

  赵匡胤点点头。

  “朕听取了晋王、赵枢密和曹承旨的建议,决定南、北同时开战,北面由曹彬先行,攻打刘钧,迷惑蜀、汉、唐三国。湖南吕余庆的老母病故,已经回来守丧了。朕打算命潘美挂帅,在两湖整训士卒,待机越过南岭,挫挫刘的气势。”

  潘美看了曹彬一眼,问道:

  “陛下,臣能否与曹彬将军调换一下?”

  “这又为何?”

  “唔……”潘美面有难色,可他的心思没人能猜得出。原来他与萼娘成亲之时,曾对萼娘发过誓,日后一定要亲手杀死刘汉忠,为萼娘了却那桩未泯之仇。这种男女间的私情,在赵匡胤面前当然无法启齿。

  “就这样定了,潘将军不必推辞。”赵匡胤料定潘美没什么大事。

  “不知陛下要臣何时出京?”曹彬问。

  “你先将所部集结起来,与相州的党进会兵计议,有了机会,再行发兵。攻城略地的事,你就便宜从事吧。”

  “遵旨!”曹彬朗声应命。自从他被召回京城,就已感觉到赵匡胤对自己格外信任了。片刻,又问:“陛下,为什么不先收取近我边地的蜀国,而要挥师过南岭呢?臣以为蜀地北邻夏州,形势更为重要。一旦蜀、夏联手,大宋西、南两边势必不稳哪!”

  “你怎么知道朕要放过西蜀?朕命潘美南行,不过蓄兵而动,如同当年慕容延钊镇守襄州一样。朕已得知孟昶正在布兵遣将,与我为敌,岂能容他?你放心,王全斌正往汴京赶路呢!”

  曹彬明白了赵匡胤的安排: 潘美伐南汉是假,自己伐北汉是亦真亦假,王全斌伐蜀才真正是志在必得。他佩服赵匡胤善听臣下之言的胸襟,更钦佩他恢弘无比的谋略。全面开花有它的道理,南、北敌国见宋朝如此气概,谁还能不慑服于大朝之威?他从心底承认,赵匡胤不愧为一代英主。

  部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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