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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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儿曲-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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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久没见到主子的甜美笑脸了?
  “四儿给主子请安。”
  “哟,四儿,你来啦!”主子还是挺高兴见到她的,“快!快过来,看看今儿个福晋赏我的东西,瞧瞧,这可都是宫里才会有的!”
  羊脂白的极佳耔玉做的全套首饰,是赏赐给有了身孕的妾室……主子因为有了喜,顿时成了全府上下捧在掌心的贵人儿,听说品级也上了一等,月例银翻了几个跟斗……
  “等主子有了小阿哥,就是格格了!”嬷嬷兴奋不已,她也得了赏,快乐地要跟四儿分享,“听说,有五品!二爷在去年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个五品,你瞧,听说啊马上要放四品的官儿!”
  “……”
  四儿跟着傻笑,别人笑,她也笑,完全不知道对方又说了什么,只是赔笑、福身……
  像个毫无生气的布娃娃。
  穿着秋香色的新衣服。
  新衣裳的娃娃,在心中淌着泪。
  
  …
  '1' 此处物价和收入情况纯系编造
  '2' 南宋黄升,字叔旸,号玉林,又号花庵词客。


                                           第 4 章
  耳朵痛……好痛啊!
  不过四儿任双耳一直那样痛着,反正过几天就没事了。那么多的姑娘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论是平民还是公主。
  当然也有其他的“姐妹”们对她血色的耳朵投以偷笑的,但多数会猜测她的耳坠子到底是值钱货还是百十文钱的。却无人抱以冷嘲热讽或是揣摩猜测,想是总管太监关照过什么吧,总之基本上没有下人找她的麻烦,而后园子主子们是碰不大到的,自然不清楚——她没做错什么事,也就无所谓。
  好不容易熬过刚穿耳洞后的红肿疼痛,接下来总管太监让她专门伺候爷,另一个意思就是作贴身侍女——只不晓得主子知晓后会不会不高兴……
  可是……可是她等的月例钱却始终没有变化。而像上次那样因为被欺负苦了才有的赏,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了。与被欺负比起来,其实她更乐意看到金子的。
  她还是那个穷得掉渣的丫头。
  “爷吉祥。”
  寅时初刻洗漱完毕、用些简单却耐饥的干点心和一碗温热的羊奶,寅时正穿戴好朝服顶戴出门,卯时到了任上听候皇上万岁的差遣或是处理公务。有时过了午时就回来,有时到掌灯还不见人影,甚至有时半夜里走人、听说是什么紧急的事儿。不过府里的人生活有规律
  这样的贵族跟她小时所认知的完全不同。听说很多的贵族,特别是爷儿的兄弟们都是这样过日子的。但其他的就不是了,很难想象有很多人不用操劳,却照样有钱有势、作威作福。
  府里最大的主子爷开口同她说话——他是所有女人、男人和不男不女的人的主子。
  “耳坠子是刚买的?” 
  他随口问着,因为小丫头的耳垂形状很精致,配上那双小巧的玉坠,更凸显她惹人怜爱的气质。
  这名新侍女真的不一样。具体怎么个不同法也说不上来,但两个月下来,从来只是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伺候着自己,眼睛不多瞄、嘴巴不多说,肢体碰到也不会有异状——连脸红都不会。他不由得想起弟弟向他抱怨,以及透露的东西:她的弟弟,是被某个任何人也得罪不得的宗室……那么,她就是个极好的人证;只这人证是扳不倒那个“某人”的。
  “……奴婢原本是要送给主子的。但主子有更好的东西,看不上眼,因此奴婢只能自己戴着了。”
  主子?还是那一个?真是少有的忠仆!少有到听她讲话必须习惯她小嘴里所说的“主子”不是自己!明明自己才是唯一的“主子”啊……算了,不跟这死心眼的姑娘计较吧。“你就留着吧,赶明儿让他们再找合适的首饰料子。别让人说我这爷儿太小气。”
  “奴婢无功不能受这禄的。”四儿福个身,撤下碗碟盘筷。怎么谦逊的奴才话……她也不知道怎么讲,其实她最想要的还是黄澄澄的金子,可比不能随便绝卖的首饰有用多了!
  “……”这“奴婢”真是……他眯起眼。无功?好吧!他就让她有功!
  
  * * *
  
  她轮到值夜。
  总管送来全新的丝质衣物——从里到外——还有洗澡水。不说她也明白,她终于还是得去伺候男人。上回有幸逃过,因为那是爷的弟弟;这次是不可能过这道关的。
  “公公,通房丫鬟的月例是多少?”
  总管太监瞠目结舌。但毕竟见多识广,立即回复:“……一两。不过爷挺喜欢你的,赏赐应该更多些。你就尽心服侍便是。”她的身份不可能有侧福晋的地位,但也许能挣上贵人的称号。
  总管在面无表情的四儿面前也保持面无表情。大家公事公办。
  但爷终究没对她做什么,事实上他每天很晚才回府,有时甚至宿在宫里。整日皱眉的阴郁表情,也没去任何妻妾处,惹得福晋差人来询问爷的“身体”情况。总管和她最是清楚的,因为一般她只是隔一天值一回夜,而总管是跟她轮班的那个,自然最清楚不过。
  空紧张一阵子的!
  福晋与侧福晋都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了,虽然青春美貌不再,但有自己的儿子跟稳固的地位,现在所做的也就是当其他妾室的和事佬——没有人敢在共同的夫君面前争执,因为会被无情地冷落上一年半载,也许这辈子也出不了头;但暗里的争斗从来未停过。尤其是每三年的选秀,都会有推不掉的少女送进府里,既是为多子,也是为防止哪一房的专宠。
  整个后园子是福晋跟侧福晋在掌管,主子年纪资历都低,怀的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有时又会犯东想西想的女人毛病,日子过得难受。四儿此时还是很高兴能跟主子聊天说话派遣的,但就受不了每回都被问到那个男人的近况。
  “爷从没看望过我……”主子绞着帕子欲泣的模样十分地惹人怜惜,只是……有些让四儿不是滋味。不就是个有许多老婆的男人,也值得将所有的想头都寄托在这人身上?
  “爷很忙,有时根本没回府,也没去后园子哪位主子那里啊!”四儿还是忍不住说了。
  “……真是这样?”
  主子不住打量旧仆的打扮,是比过去好些——因为是主爷的随身丫鬟,毕竟是要门面的——但头式、神情、动作还是以前的那个丫头四儿。看来侍寝的传闻是假的……即使是真的,四儿应该也不会构成威胁的!
  “四儿怎会欺瞒主子。”天地可鉴啊!
  “四儿!”拉过忠心丫头的手,“你以后可以要好好服侍爷,这样我脸上也有光的。”
  “是——”四儿低下头。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讲?!好好伺候个男人……讨厌!
  
  终于,爷回来吃晚饭了,主寝室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府里跟宫里一样保持着关外的习俗,每天只食两顿正餐,在下午吃晚饭,掌灯后则是消夜,不然会活活饿死。就跟宫里皇上用膳对伺候的人来讲是件大事一样,爷吃饭吃什么、用什么、爱不爱吃、肯不肯吃、吃了合不合节气身体的,都是大讲究。哪像穷人家,整天愁的是明天有无米粮、冬季有无棉衣……但她从小没真的饿过肚子便是,对极端的饥饿与贫苦无甚亲身体会,但诗书念得多了,也了解得多、体会得多就是。
  每一步、每个动作,都是一堆人教导出来的。
  四儿不大乐意打下手,尤其是对着一桌子美食不能下嘴、只能干看着。但一想到昨天刚领到的白闪闪的银子,哪怕只有小小一块,也足够让她非常开心,因此干起活来自然也尽心尽力……尽力到其他的人偶然会瞅一眼。
  不过显然“其他人”大都会错了意。
  包括爷,但爷的“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
  “四儿。”
  “奴婢在!”恭敬福身。给钱的人最大!
  “你以后不用做噩梦了。”
  什么?她傻愣愣看向主子。噩梦?
  “害了你弟弟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害人了。”
  啊——啊?啊!!


                                            第 5 章
  四儿伺候爷起居时,即使有无数独处的时间,也不会像旁人现象的那样寻机跃上龙门、一步翻身。她不想,因此也明白地用肢体语言这样来告诉所有的人。听说连福晋都觉得她很“怪”……也包括主子。
  只不过今天她一直在想爷说的“不再害人”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是被阉了?不,不会。记得自打北朝以来宫刑就已被禁,何况这尤其不可能发生在黄带子贵族中的黄衣服身上。
  那,难道是失势?这样的身份也会失势?也不可能吧!
  然而,爷是从来不哄人的一个人,尤其不哄女人;何况她连个“女人”都不是。
  他也没必要对着个婢女说谎不是?
  心里纷乱胡猜着,不时还编织着虚幻的血腥场面……可终究她只是个小小奴婢、正经的奴才,该干的还是要干的。
  整好床褥、熄灭外间书房多余的烛火,再伺候着睡前洗漱。
  爷多数睡自己的主寝室,有时去了妻妾那里也不大留夜。看上去像个无情汉,其实他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和对方睡得好点罢了,起码早起时有自己信得过的贴身下人可以立即来服侍,而不必顾忌一堆。
  熏过淡雅的香、又软又轻的大被都铺好了,四儿取过下仆端来的热水——粗活她是不用做的,比一般人家的日子要好过些呢——让爷主子边用热手巾捂会儿脸,边浸泡双脚;完了擦干,按摩一会再替他卸下外衣、躺下。
  
  全程不带一丝杂念,却动作轻柔尽责,公事公办中透着无比的认真……这是以前那些年轻侍女或太监伺候时所没有的感觉,好像他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少年。他已经不当少年很久了……真是个奇怪的丫头!被伺候的人努力压下被那双小手所挑起的兴致。跟个不情愿的女孩子亲近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四儿,坐床边上。”他闭着眼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他以为世界整个都颠覆了……真想找个不相干的人说说……哈,什么时候他成了女人家了,不碎嘴皮子就难受?!
  “是——”四儿没想别的,只是依言坐下。不乱猜测爷儿的用意,不恐慌、不窃喜,只安静、小心地坐着,等下文。
  “太子……这次是彻底完了,不会再起复。话说得好,地不与天斗、子不与父斗,要不是这些年,一日复一日的积累,他也不会到这一步……”这是他的结论。往后,就是群雄逐鹿中原的似的了!他有心,也自认有实力去争! 
  四儿无意识地盯着爷握紧的拳头,只听得进一句:那个坏人完了。“真好啊……”
  “只要我不学他,就行了,是不是?”不要锋芒毕露,更不可敛其风华。“夫不争,谁人与之争!”
  阿弥陀佛,只要别害人、减赋税、少贪官,谁当太子都一样的。“这才是老百姓的福气……”
  “……”她在嘀咕什么呀!刚涌起无限想望的人差点喷笑,又是念佛又是感慨的,接下来是不是要念诗词了?
  她不用每天念经妄想咒死某个人了?太好了,不然传出去也许是杀头的罪!“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恶梦……”
  “……呵呵……哈哈哈哈!”果然!这丫头真是有趣得紧!
  四儿被爷的笑声吓住,停住了一切喃喃自语。然后,她讶异地对上一双神志清醒的眼。“爷,晚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也好。白天的事情太多,”他拍了拍丫头搭在被面上的手背,可惜这姑娘不会对他起别的念头……真是扫兴的事情!“找个时间给你弟弟坟上说一声,说,他的仇,皇上给报了。”
  皇上?四儿目瞪口呆,愣是许久才转过弯子来。哦,对也,这地位权势,不都是皇帝爷爷给的吗?谁给的,谁就可以收回去,一如这后园子里的女人们的风光,不也就是爷主儿的一句话吗?她用力点头,“是——”
  “别再在梦里说,你不是四儿,你是小五了。”他都听了好几回,从开始的莫名其妙到后来的了解、疼惜。原来,遭殃的不仅仅是宗室、大臣、子民们,连个小小的、不相干的奴才也是啊!
  “……是——”原来,她真的说出口了啊!
  
  * * *
  
  每夜重复的梦境。
  压抑的、恐惧的、悲愤的、绝望的,还有哀伤的。没有画面情节,也面孔,只有几种浓烈地无法挣脱的情绪,相交织着、撕扯着,却无法清醒。
  四儿正在梦中痛苦挣扎,突然感受到一股温暖。那温暖不但不会冷却,还轻轻摇晃着。整个人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被大人们呵护着的时候……
  她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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