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访淮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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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淮河-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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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口市位于河南省东南部,与安徽西北部相交。辖川汇区、项城市和淮阳、鹿邑、扶沟、沈丘、太康、郸城、西华、商水8县,总面积1。19万平方公里,总人口1006万人,耕地面积、总人口在河南都居于第2位。  
  汲取信阳、漯河等地正反采访经验教训,3月的最后一天早上,我们从宾馆吃完早餐,提上相机、采访本和几瓶矿泉水,准备找辆出租车,让“地下党”带我们察看“碉堡”。  
  出了宾馆大门,就有几辆没有挂营运证的小汽车等在门口,像是出租使用的。其中一辆桑塔纳普通型轿车新一些,司机是个30岁左右的妇女,看样子还精明。我们就选择她带路。  
  女司机姓贺,名潇男,挺爽直的人。老家就在周口,更早时是在项城——莲花味精的所在地,对地方情况非常熟悉。  
  为了不让贺小姐有顾虑,我们表明自己的身份,请她作向导,带我们在周口转两圈,介绍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在租车价钱上,我们相当慷慨,贺小姐对我们顿生好感,警惕性去了一半。  
  上午天气晴好,春风和煦,路旁小树的绿芽向嫩叶转换。周口城区多为新建筑,看起来有蓬勃发展的景象。  
  可能西边有一座热电厂的缘故,周口市以向其他三面发展为主。我们提出看水,贺小姐首先开车向北走,不远就到沙河闸。这座闸门是周口市重要拦水建筑,供城里使用。从大闸上向上游远眺,看到一湖清水,垂柳依依,一群妇女在水边浣洗,很有江南水乡的意蕴。  
  周口市的“大闸”贺小姐可能看出我们对这里的“水色”较为满意,提醒说:“这是后来修的新闸,我们叫它‘大闸’。闸的是干净的水。污水还是从老闸门走,这样对周口市区好多了。再说,就这地方,用不了多长时间,水就脏了,臭死人啦。前边还是一个大垃圾厂,肮脏透了。”  
  果然,没有几分钟车程,我们来到周口市区北面的一条马路上,路南是裸露的垃圾堆放地,一个连着一个。一阵风过,碎纸、烂塑料袋、破布条和尘土,腾空而起,直逼路人。路北则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小皮革、造纸或类似的企业,门前有不少排放污水的池塘,大大小小。因蒸发而浓缩的污水,呈半稠状,色彩艳丽。  
  如果不是贺小姐领路,谁也不敢想象周口市里还有这等大面积污染的地方。而且,就在周口闸的附近。  
  再过几分钟,就到了贺小姐说的“老闸”。老闸破旧,而且规模小。  
  闸下水流细小,一眼可看出以造纸废水为主体。我们无从得知这个闸和刚才的周口闸水路是如何区分的。据贺小姐说,大闸将干净的河水闸住,供城里人用。老闸是将上游排放污水的河引过来,再流向下游。  
  周口有几条河的分支,修建大闸时将污染小的河流截住,引作城市用水,污染大的河流通过老闸。老闸作拦截污水用。因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委员会领导前一天离开周口,所以老闸开闸下泄了积存的污水。而且,因为中央领导检查的通知早已下发,日期大体确定,排污企业这几日也会“关停”,所以老闸水量较小。  
  “周口游”途中,贺小姐移步换景,边走边介绍,让我们得知,周口还有一个“中国特色”非常集中、典型度极高的城市建设特征:一个书记一片城!  
  周口大闸北,也就是城区的北面,挂一“高新区”的牌子。其实就只有一条街,尽是些小铺子,绝无“高新”气象。贺小姐说,这里是前任书记制定的规划,要在这里发展高新技术企业,刚建成一条街,书记不干了,也就不再建设了。所以没有什么看头。  
  后来的市委书记,也就是现在当任书记的前任,要把周口向北发展的计划改为向南发展,与相距10多公里的商水县城连到一起。我们开    
  “书记工程”“集锦”周口(2)    
  车来到这里,看到为了实现这一“规划”,修了非常宽直的公路,与蚌埠-界首-周口-郑州高速公路呈“十”字交叉。一下高速公路即进入这条大道,的确有气势。特别是两边路灯,高而有特色。这条路两边还有些新建的高楼,在周口这样的小城市里,也算一景观。  
  可是,前任书记的周口建设计划还在实施中,他就离任了。新一任书记,即现任书记认为,向南发展不行,应该向东。于是城东边修路、建房,发展成一片新区。贺小姐家境较为宽裕,就在城东新建小区里买了住宅,那里算是周口新兴的“豪华区”。  
  周口属平原小城,除城西有老旧而污染的电厂阻隔,向哪个方向发展并无所谓。可三任书记城市发展思路差距那么大,每次调整都是反方向,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而且这种调整,动辄数千万资金,影响近千万人口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走向,周口党政“领导集体”每次都“一致通过”?上级每次都能同意?群众的意见没有表达过?  
  “一把手”果然厉害!拍脑袋就可以定项目,哪怕是再大的项目。  
  当然,拍屁股就可以顺利走人。这也许不仅仅是周口!只是周口用城市三大区诠释了这一“中国特色”的官场现象。  
  在周口,我们没有到更多的地方采访。从得到的资料看,周口市是黄河文化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名胜古迹较多。古陈州淮阳县完好地保存着华夏始祖伏羲氏的陵墓和殿堂,有伏羲推阴阳、占祸福的画卦台;孔子陈蔡绝粮的弦歌台;包公陈州放粮的平粮台等“七台八景”。西华县有中国古代神话中女娲“炼石补天”的遗址。道教鼻祖老子是一半鹿邑县人(另一半在安徽亳州,其实当时就只是一地),县境内保存着太清宫、老君台、九步井等文物古迹。  
  流经周口的河流主要有沙颍河、涡惠河、西淝河、洪汝河等,全是淮河支流。官方资料称河流“蜿蜒区内,为全市农林渔业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们在周口见林不多,养鱼即使有,恐怕也没有人敢吃。只有“农业发展一马当先,粮、棉总产量均居河南省第一位,分别占全省的1/6和1/4,是闻名全国的粮棉大区。  
  主要农作物有小麦、玉米、大豆、棉花、芝麻、烟叶等。养殖业主要有猪、牛、羊等,现已成为国家和河南省重要的小麦、棉花、山羊皮、生猪、黄牛等商品的生产和出口基地。”  
  我采访结束后在互联网上查寻周口的企业,几乎全是食品、皮革、造纸类,即都是“污染大户”型企业。其中著名的莲花味精、河南宋河酒业股份有限公司、邦杰集团、河南鞋城皮革集团,等等。在国家环保总局给我们提供的“重要污染源”名单上,都能见得着。    
  暗访“莲花味精”(1)    
  莲花味精全称河南省莲花味精集团有限公司(莲花集团)。淮河流域的人,特别是环保部门的人,都习惯叫“莲花味精”,上口、好记,简称的普及率还超过全称。我在行文中也就以“莲花味精”替代其全称了。  
  莲花味精厂址不在周口市,而是在项城的县城。周口市区游的结果是司机贺小姐愿意帮我们的忙,带我们去莲花味精厂区看看。她小时候在项城城关镇上生活,对味精厂的污染状况深有体会。只是离开时间长了,对现在具体排污渠道、污染手段不太了解。她表示有同学清楚,关系很好,可以找同学帮忙。我们也表示姿态:租车费用不要考虑,一定会让她满意。  
  一路上,贺小姐驾车疾驶,偶尔闯闯红灯。据说,她的一个哥哥在交警队工作,她闯红灯没有什么问题。我在阜阳兼职几年,对此深有体会。淮河流域很多居民都有这样的观念:只要“上面有人”,什么事都好办!这是淮河文化重要特色之一。  
  车行40多公里路程后来到项城。项城县城关镇的建设在淮河平原的县城中算是不错的,新开了不少街道,商业也较繁荣。与莲花味精总部在这里很有关系。  
  来到一条老街道,经过一条很宽的水泥大道后,进入了莲花味精厂区。  
  车一驶近,艳阳天立即变成了“日全食”:只见莲花味精热电厂矗立着几根大烟囱,吐着灰白色烟气,弥漫整个厂区及其周围,让人仿佛进入阴霾中。  
  尽管此时是上午10时30分,天气晴好,我举起相机,半天还是不敢按下快门,我担心日后的照片会灰蒙蒙的,别人以为聚焦不准。  
  莲花味精不像“双汇”戒备森严,艳明高照的天气到莲花味精厂区,还是如同“日全食”厂区也破败许多。化肥分厂门口见一二保安,远远看着我们,悠闲的样子说明:他觉得无所谓。  
  刚刚在读何满子老先生的杂文集《零年零墨》,80多岁高龄的老人家牢骚不少,也有哲理之言。其中有一篇,开头的一句意思是“偷偷摸摸去的事情从来就不会是好的事情”,不敢说漯河的“双汇”如此隐秘做事,就不是好的事情。但莲花味精做不好的事情,绝没有“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实在让人佩服。不过,50米以上的大烟囱和喷吐的浓烟,想掩也是掩不住的(见下图)。  
  我们在厂区的前后转了一圈,除烟雾和粉尘的污染外,没有见到任何排水的地方。贺小姐连忙给在县政府上班的同学打电话。这位女同学在电话里倒是很热情,马上邀请我们吃饭。一听说贺小姐带了几名北京的朋友,要看看莲花味精厂的工业废水排放情况,立即改口,表示无法帮忙,改口说暂时也不好见面,只有下次来了再说。  
  贺小姐又打了很多电话,还是没有办法找到向导。后来说可以找姑妈家的女儿询问。可她家没有电话。我们鼓动贺小姐开车,找到一个小街上去,从一个小二楼的背后把贺小姐姑妈的女儿——也就是贺小姐的表妹,叫了出来。  
  她表妹没有多少事,但什么也不知道。劝说了半天后,她表妹又找来一名30多岁的男子,名叫王兆华。王兆华在供电部门工作,不知道上班时间为什么还在家里。他知道此次为外地人作向导的价值后,推三阻四。贺小姐代我们讲价:给50元,带我们去最近一处莲花味精的污水排放口看看。  
  车行不久,其实就在水泥大道的另一端,横亘着一条大河。  
  沿河岸有一条看起来不像能走的路,绕到莲花味精厂区的背后。在那里果然看到了一条小河,主河段约六七米宽,入河口呈喇叭形,河上有一闸桥,污水汹涌而出。老远可闻到食品发酵用水的酸臭味。小河两侧非常僻静,有些棚户式的房子,可能是外地打工或城里极贫者的住所。后来从周口环保局了解到,这是莲花味精一号排污口所在地,小河叫驸马沟。  
  为避免出现“双汇遇险”的情况,我们让车子停在远一点拐弯处,拎着相机走过去。不想一转弯,就看到四五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站在灰尘老厚的闸桥头。  
  我立即让贺小姐上前问:这里有没有住一位姓张的转业干部。几个人打量我们一番,回答:“不知道,我们对附近住户不熟悉。”这进一步证实了我们的判断。为了强化一下,我再上前,问:“他是1985年转业的,以前就住这里。”小蔡明白了我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以前在农资公司上班,现在好像下岗了。”几个人不耐烦了,背过身去。我们趁机向小河的上游走去,那边有一个小煤场和几畦菜地,一两个家庭妇女在忙碌着(见下图)。  
  绕过闸桥,起吊闸门的水泥建筑就挡住了这几个人的视线。我们踏着污泥,急速向上游走了百十米,然后沿着坡地下到河边。    
  暗访“莲花味精”(2)    
  一河并未作任何处理的发酵废水急速地流趟着,大约有每秒二三个立方米的速度。这一流量相当于淮河上游最大支流河年平均入河流量的3倍左右。前面无法再走了,沿小河向上游看去,先是一个直径约1米的水泥管子,往外排着生活污水。再往前不远,就是莲花味精厂里的工业污水排放口。黄而混浊、略显浓稠的液体就是从那里排出来的。刚巧一位老大娘到菜地来。她看到我们并不惊讶。她说:“这水经常这样,也不断有人来看。这多年了,没见啥变化。”  
  “小河污染成这样,附近居民有没有意见?”我问。  
  “有俩钱的人都搬走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提意见。再说人家厂子这么大,总不能叫厂子搬家吧?我看也就这样了。”  
  淮河治污10年,无数领导、记者到过这里,但照旧“一河污水向东流”这时已快到中午12点了。回到闸门处,几位守望的人不知去向。  
  我在闸门下拍了几张排放污水的照片,数码相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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