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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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辞归-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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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若赌的是我自家性命倒也无妨,但我不能把城中十多万百姓的性命一同交付与他!”
    “大人说的有理。”她点点头。
    他看着她,缓缓道,“想必此时凌家军已在城外等候多时了吧?”
    女子抬眼看他,却是不出声,嘴边抿出一丝笑来。
    怎想到他突然单膝跪下,抱拳低头道,“朱自彦衷心可表,绝无二心。”
    对面的人半晌也没有出声,朱自彦心中没底,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她亦瞅着他,嘴边的笑意也未曾变过。
    半晌,她口中轻叹一口气,“大人顾及城人百姓自然是应该的。”
    她顿一顿,抚一抚额发,目光锁着那一盘棋,“可信朱大人未必是对武朝衷心……只是如今形势所迫,比起那弱兵的董湫,凌家军与镇南军才是大人所担心的——”
    “大人只是在等,等凌家军与镇南军谁会先来,呵呵……为保城中百姓,大人倒是愿意当这一株墙头草?”
    朱自彦跪着,虽是大寒天,冷汗却已不觉湿了背脊。
    她抬头对我微微一笑,全无怪罪之意,“不过也罢,终还是让我早来了一回。”或是那人让了她一回?
    “我……”他已经无话可说。
    她仍是笑,踱前来二步,“朱大人请起吧,我并未有怪罪之意。”
    “朱大人做的没错,为了保自己的性命,保百姓的性命,做一回墙头草又又何妨?”
    朱自彦站起来,却是有些站不稳当。先前是她对他恭谨,此刻却轮到他对她。
    她说,“大人速让人打开城门让我军进城吧。”
    “是。”朱自彦自是应声。他虽不知她是什么身份,但朱自彦已看出她的厉害来,他心中所想已一一被她看出来,这个女子可不是一般的简单。
    正等她再发号师令,“姑娘还有何吩咐,不如……”
    却不想那女子说完自己的话转身便要走,他急忙喊住她,“姑娘要去哪里,凌家军即要进城,姑娘何不就在此处等候便好?”
    红衣女子却连头也不回,只管往前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走走也好。”回手对他摆了一摆,意思是不用麻烦。
    朱自彦就这么看着她走远,一抹艳红在白雪中隐隐绰绰,园里几株寒梅也有这样的色彩,可这女子是如此光鲜迷人,是任这寒梅再如何美艳,都要失去颜色,自叹不如的。
    秦燕拾起丢在路边的斗笠,抚开上面的雪碎子戴上,再瞧一眼先前被她迷晕了倒在地上的士兵,不自觉地抿抿嘴,侧身绕过去。
    出了园子,一潭湖水出现在她眼前,她放眼去看那一片冰绿色,还有对岸那一派宁静的雪景,只吸一口气,胸口便跟着冬季的温度一同冰凉下来。这时,明镜似的湖水上,一圈一圈的圆划开来,天开始下起雪珠子了,这些小东西十分厉害,打在皮肤上让人生生地疼,她虽戴着斗笠,但雪珠子稀稀落落地打下来,一下下撞在斗笠上,“啪啪”地乱响,让人听着十分难受,就好像它们不是打在斗笠上,而是填进了她的脑袋一般。
    她一直沿着湖走,到了打弯处便是直走,进了淮州城的街市。这边的街市大不如京城里的热闹,街上的贩子少得可怜不说,即是有路人也只是聪聪德走过。如今南方战事临进,谁还有心思做买卖,淮州城里有门路的都已经离开这里去了北方,即是没走的,也都紧闭着自家的家门,没事决不在街上走动。
    如今,在这条还算宽阔的街上,只有泰燕一人悠哉的走着,这景象,着实奇怪得很。
    时不时有车马从她身边匆匆行过,想来又是哪家急着搬离城去,也好赶在城门关闭前离开。
    一旁的客栈倒是还开着,不过,门前也停着数辆马车,想来里面的住客也是急着出城逃难去。
    车马前人影匆匆,有人不断地往车上装东西,秦燕只瞟了一眼,便擦身过去。
    “姑……公子?”身后冒出来的声音有些熟悉,她回过头,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少妇裹在厚重棉衣下隆起的肚子。
    “杜夫人。”她认出了眼前的少妇正是前阵子她救过的杜寒云。
    杜寒云走过来,表情十分惊讶,“我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可我看着背影就觉得是公子。”
    还未等秦燕开口,她又急道,“公子不是应该同小凌军在一起吗?怎得会在此处?!”
    秦燕隐在纱丽下的嘴角弯了一弯,“不过是有些事要操办?怎么杜夫人还未回家去?”
    本以为杜寒云早同相公回了家去,没想到还能在此处遇到她。
    杜寒云叹口气,“本来前些日子就该走了。但他偏还有些事未处理好才耽搁到现在。”她埋怨地看看后面,只见一身材清瘦的男子正忙着唤人搬东西,被她这么一说,那人也抬头望过来。见了秦燕先是一怔,后而向她点点头。
    “这是就是先前就过我的公子。”杜寒云回头换他。
    那男子打扮干净,走过来与她道谢,“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娘子与孩儿。”
    “不必,本是燕某力所能及之事。”她笑道。

    杜寒云见她心情不错,便问,“公子可是找到了……那个人?”
    秦燕明了她指的是谁,答说,“找到了。”
    杜寒云却是比她更高兴,“即是如此那公子便不用再留在军营,大可同他一起回去了。”她向她身后张望,“怎得没见到他?”
    秦燕苦笑道,“这人倔得很,还未答应与我回去。”
    杜寒云不快道,“这算什么,你老大远地跑来寻他,他还不领情不成?!”
    她摇摇头,“是我惹了他生气。”
    杜寒云心里窝了口气,却不忍见她伤心,只得劝道,“算了算了,你是她……他总不忍心看你受苦。”
    杜寒云回头瞧一眼身后人,她相公显然不知她们在说什么,一头的雾水,“本来想着你们可以同我们一路回去,看来还是要错过了。”
    秦燕笑道,“我们若是有缘将来自有再见之日。”
    “可不知又要等到何时去。”
    杜寒云心里十分不舍。她身后的男人兴许是看她们太过亲密,心中不是滋味,当下小声催着杜寒云,却被杜寒云瞪了回去,却又立刻引她轻叹。
    杜寒云回头,只得与她道别,“如今局甚乱,请公子多加小心。”
    秦燕笑,“杜夫人也请保重。”
    互道珍重后,杜寒云转身与相公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秦燕望着,看着马车渐远,最后消失在街角。
    不过萍水相逢,难得她一片真心了。秦燕感叹。
    她正要迈步,发现衣服似被什么扯住了,回头去看,却是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女娃娃正拉着自己的衣摆。
    那女娃娃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她,十分天真。秦燕不禁失笑,蹲下身,“小不点,找本公子有事?”
    女娃娃倒不怕她一身奇异的扮相,奶声奶气地说,“给你。”说罢从身后拖出一个大包袱。她先前就注意到那个包袱,正觉得奇怪,便接过来,“谁给你的?”
    女娃娃摇摇头。她奇怪着,起身正要打开,女娃娃却又摇摇未曾从她衣摆上松开的手,另一只手摊开来,“那哥哥说给了你这个,你会给我金叶子的。”
    秦燕觉得好笑,这孩子才几岁,还懂什么是金叶子?但她还是那了一片金叶子放在她小小的手掌上,那孩子得了金叶子便开开心心地跑进了巷子里。
    这回轮到她摇头。
    不多想,她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是一件紫狐皮的裘衣,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抖开了狐裘,却抖了一封信出来。
    她拾起打开来看。突得她一惊,猛地把斗笠摘了甩掉,急急奔到街中央,她望了街头,再回头望去街尾,她像是在找寻什么,那么急切。
    燕儿,今日乃你生辰,夫寻来紫狐裘衣为礼,切记穿上,莫要再冻着自己。
    那是一望见底的街市,人烟稀少,她怀中抱着狐裘,手中捏着那封信,环视一圈,却终是没有找到她想要的。
    映入眼帘的只不过是那漫天而下的白雪,找不到,什么也找不到。
    她抱紧狐裘,将脸深深地埋进去。
    大雪覆掩金瓦红墙的巍巍殿宇,寒夜的风像被地狱放逐的鬼魅,四处横行,嘶声尖叫。
    云霄宫内把守森严,宫人立在殿外一动不动,被挂起的红色宫灯一盏盏连成线,映着人影森森。
    殿内忽然一阵骚动,从寝殿内一下拥出七八个人来,这七八个人都是女官与宫人,他们纷纷拥着一人,那人正是当今的王皇后,如今王夙悠却是连站起来的力道也不曾有了,只被人拥着抬着出来,呜咽地哭声从嘴里传出,已是虚弱地听不真切。
    纪如惜在他们后面缓缓走出来,不同于王夙悠,她面上丝毫不见悲喜之色,全然是无表情的看,她的身子立得笔直,只唤来安顺,声音亦是无波澜。
    “派人送皇后回宫。”她静静看王夙悠一眼,又回头问,“太子的情况怎样?”
    安顺上前,立刻答,“太子殿下自前日立雪后一直高烧不退,今晨奴才又派人去看过,说是烧已经退了,或是今日便可以醒了。”
    她点点头,“你派人去守着,皇上有旨,一旦太子醒了,便是抬也要将太子抬来云霄宫。”
    “是。”安顺领了命,却不退下去,反而欲言又止,纪如惜看他一眼,见他眼中有泪,又吩咐道,“让御医都在殿外候着。”
    “是……是。”安顺忍不住去擦泪,低头又应。
    她摆手又踱回道寝殿内,苦涩的药味迎面一波波地传来,她立在门内,停下,低头抚平衣装,取过一旁女官手中端着的汤药,又轻声遣出所有人。
    她小心踱进去,殿内光线不明,四周一片奇异的昏黄色,那药味一丝丝沁入鼻间,许是味道太过浓烈,竟让她恍惚间觉出一丝甘甜来。不知哪来的风,吹着纱帐摇曳,床间那人一动不动地躺着,仿佛已经睡了很久很久。
    其实,床上的人一直都没有睡着,他只是静静地闭着眼,胸口微喘,此刻,他身上像着了一把烈火,胸腹,喉间,掌心,无数把火在煎烤着他。
    他知道她来了,可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使力的地方,“这病可是治不好了,还喝药做什么?”
    她微微一颤,却仍是坐下,端了汤药到他嘴旁,“有病便该吃药。”
    “将死之人,喝了还有什么用处!”这味道!他真是受够了!
    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突然抚开她的手,汤碗滑开,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纪如惜看着地上的汤汁与碎片发呆,半晌才蹲下身,似乎是想捡地上的碎片。
    可她却狠狠一掌拍在地上,手下全是碎片与汤汁。
    “你做什么!?”萧堇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用双手一下一下狠命地拍在碎片上。
    她抬头看他,再也忍受不住,泪水像珠子一样落下来,“反正我也是个将死之人,这双手烂了又如何!?”
    这些日子他一直不爽气,反反复复地咳嗽,说是普通的伤寒,却一直不见好转,却不想他一直都瞒着她,瞒着所有人,要不是前日被萧延气得昏倒,她竟还不知他病得如此之重。
    重到无药可治,无人可医,回天无术。
    “不要胡说!”他骂道。
    纪如惜却像全然没听见,一下爬至床头,坐在地上,向他恳求道,“不是说江湖上有个能治百病,炼灵丹的邱家吗?我去让人把他们寻来?他们一来,你的病一定就会好了。”
    他静静看她一眼,看她红肿的眼,伸手慢慢拂去她脸上的泪珠,露出凄婉的笑容,“邱氏一门早在十年之前便被人灭门,世上在无邱家人,又有谁可以治得了我的病?”
    “那还有那个号称神医的穆飞!”她并不放弃。
    “穆飞脾气怪异,又终日行踪不明,你即使寻到他——”他顿一顿,“应着如今的形势,他也断不会买你面子,更何况我已命不久矣,等不了了。”
    她身子突然松垮下去,她是完全没了主要。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一把把他拥住,“那我陪你去!”
    他身子略微一挣,胸口喘不上气,又咳起来,“不要……胡说。”
    嘴中有腥味涌出来,他硬去吞咽下去。
    “求求你,让我陪你去——”她伏在他胸前嘤嘤地哭出声。
    萧堇胸中积郁,却不忍再骂她一句。喉中腥甜又起,他只强忍着,任由着烈火的灼热向身体四处蔓延。
    不知又过了多久,胸口上的人儿似乎平静了下来,他抚着她柔软的发,轻轻说,“我突然记起我们初遇时的景象。那时你多大?”
    纪如惜微微一愣,闭眼答道,“才过了十六岁。”
    那时的纪如惜不过是西湖畔一家艺馆的舞娘,却凭着倾世的美貌夺去了江南第一美人的名讳,那年江南一遇,他被她一曲绝舞夺去了心魄,她却只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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