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门冰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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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门冰焰-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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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这批狗儿给训练得灵活异常,转来跳去,偏偏不让他们如愿。过了片刻,各处陆续响起鞭炮声,夹杂着狗儿的哀鸣和人的惨叫。地上血迹斑斑,皮肉块块,也分不清是狗血还是人血,此外更有发狂的公牛来回驰骋,时而往倒地的人身上踩上几脚。两军尚未交锋,战场已宛如人间地狱。罗老二领着数十名残兵奔回本阵,骂道:“狗日的萧明空,搞什么锦囊妙计,全不管用,事到临头连人都不见了。娘希匹,她简直是官兵的细作嘛!”

马校尉等也疑惑不定,有人想起萧明空状若疯癫的模样,不由后悔莫及,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她如此信任,以致铤而走险,踏上这条民与官斗的黑暗不归路。晾竿儿叫道:“大伙儿急什么,军师大姐的计策不管用,咱们还有青无常!”

一百多道目光一时都集中在青无常身上,只听她缓缓道:“诸位不必惊慌,待敌军推进,我和秦公子当先出马,擒住他们的首脑,便可不战而胜。”

她成竹在胸的语气,使得众人精神一振,何况青无常和秦义贞的武功出神入化,众人多有目睹耳闻。马校尉喊道:“反都反了,还害怕个屁?大伙儿跟我上前,咱们先给两位冲开一条血路!”晾竿儿喝道:“咱们是天授军!上天授予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

众人跟着举起兵器,大喝道:“不能夺走!不能夺走!”

兵刃未交,对方已闹了两个天大的笑话,宋军诸将险些笑得摔下马来。耳听中军又传来阵阵喝叫,雷标颇不耐烦,道:“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快快了事,咱们好回去复命。”

“不错。”连城玉吩咐四个都头道各自率领本队向前,“雷兄,请你为小弟掠阵,如何?”

雷标道:“好,正要欣赏老弟的手段。”

连城玉一拱手,上了战车。旗令翻动,鼓声渐急,两队铁骑留在原地,八百禁军则沿着运河,缓缓逼近。步履整齐,踏声如雷,远远望去,宛若一座会移动的要塞,又如一群有生灵的铁象。

步兵分成九队,每行三队,正前、正后、正右四队人数较少,都是弓弩兵,是为防御的正阵,护住中央的五辆战车。四个角落里的小队乃是奇阵,前两队都是身披重甲的重步兵,手上的长兵刃,捣马枪、环子枪、掩月刀、凤嘴刀、狼牙棒,组成铁森森的一片狰狞锋林。后两队装备较轻,全部手持铁鞭、烈钻、火钩等奇形短兵,他们步履轻捷,神情郁闷,十足一群充满精力,苦候扑食的虎豹。

宋军自南击北,缺少日行千里的骑兵队,因此战法着重防守和阵式。眼前虽不到千人,且没有鹿角之类的依附之物,然而这套“九军八阵法”仍然气势沉凝,杀意凛冽。

秦义贞和青无常对望一眼,同时摇头——要在刀山般的阵林里擒拿主将,简直是痴人说梦。

青无常踏前数步,道:“今日不成了,我和秦公子断后,大家先退去吧。”

晾竿儿叫道:“我和你们一起断后!”

马校尉不声不响,走到晾竿儿身边。

罗老二怒道:“都是那狗日的萧明空,把我等推到死地!”

晾竿儿道:“主公不是让你们快走吗,还骂什么?”

罗老二道:“你孙子才走!这里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要走哪儿去?大不了是个死,跟他们拼了!”众人叫道:“不错,跟他们拼了!”青无常急道:“诸位何苦在此断送性命呢?”然而三百余人,虽属乌合之众,没有一个人愿意退后。

如雷的步声渐渐迫近,看似缓行,众人说两句话的工夫,禁军已在二十丈之外。公牛和犬只见了这等声势,早已四散逃开。众人心里方才明白,就算萧明空的计策奏效,所谓的火牛和神犬,也奈何不了这队从地狱而来的精锐。

义贞凝望敌军,低声道:“待会儿我直冲中军,擒下那发施号令的指挥使,只盼能尽量减轻伤亡。”

青无常道:“就算你能得手,那两队马军怎么办?”

义贞道:“浊世之间,尽己所能,但求心安罢了。地藏王菩萨犹在地狱,何况吾辈?”他手握铁剑,眼望遥远东方,“万里之外的早千代姑娘,可知道我的性命已临尽头?或许她会心有所感,坐立不安吧?但她若知道,我乃是为了这群弱小无辜者而死,想必当以我为傲。”想到远在家乡的爱人,义贞不知为何心头突然绞痛,接着头脑也如要炸裂,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又来了……”自从擂台前接了神秘人的一招断心掌,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便几乎每天必发。他运气内审,却没有察觉出任何暗伤,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宋军将近百步,义贞咬牙定神,只听晾竿儿暴喝如雷:“这片美丽的土地,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谁也不能夺走!”数百人同声怒喝:“谁也不能夺走!”

他们有的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有的是无所事事的混混儿,有的是欺负弱小的恶霸,但这时候,他们心中都升起血肉相连的微妙感觉。自出生以来,他们从没有像此刻般肯定自身的存在,他们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怒然跳跃,声音如此清晰,如此动人,而身边无数颗心在应和着,他们几乎能感到在大地最深处,也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跳跃着,与他们脉搏牵引,不可分离。

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生命中最哀伤的回忆,愤怒、快乐、笑、哭、父母、亲人、兄弟、敌人,他们蓦然觉悟,那些已经逝去的,那些将要逝去的,其实永不会逝去,其实都归宿在这片母亲般的土地上,如同晚春的落红,深秋的枯叶,如同仲夏的雨滴,隆冬的飞雪,渗透在每粒土、每块石,一代连着一代,永远延绵,永不消亡,这是上苍送给的赏赐,也是上苍赋予的使命!

悲壮的嘶吼,似发自一群绝崖前的凶狼,压过了金鼓之声,远远传到南边的土坡上。

那里幽灵般伫立着四名骑士。火牛和神犬吸引了禁军的注意,滑稽的失败更使最仔细的人也放下警戒,谁也没有留神在这可以俯视战场的要冲之地,已经出现了扭转乾坤的钥匙。

“为了家园,为了这片土地,即使是懦弱的南方人,也当奋起抗争,他们终于明白了。哼,总算没枉费哀家的一片苦心。”昭阳郡主萧明空掠了掠乌黑的长发,她着一身灰色战甲,腰悬宝剑,鞍挂长枪,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还有二十丈……”同样戎装威武的钱大官人凝望禁军的步伐,双目湛然有神,沧桑的皱纹掩不去智珠在握的信心。

钱榷道:“怕就怕那两队马军。”他说话时目光不离钱大官人,似乎怕他随时又再发疯,又或许,把父辈留下的马甲和武器从密室里搬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变成疯子了。

另一边身穿红袍,鞍挂双刀的小塘说道:“所以我们要在马军开动之前,消灭步军!”

钱榷摇头道:“除非天降神兵,否则绝不可能。”

“那就战到最后一兵一卒。”钱大官人淡然道,“我是钱王,这片土地的主人,我就算死,也不能坐视我的子民被欺压、虐杀!”

钱榷不由苦笑,他忽然很怀念大哥吵着要传宗接代的那疯癫模样:“瞧大哥现在的风采,谁会相信他是个疯子?唉,难道历史上那些不动声色、胸有成竹、成就伟大事业的英雄,都是像他这样的疯子?真正的疯子……”

“时候到了,钱家的子孙,时候终于到了……”仰望灰暗天空,数只苍鹰颓丧地盘旋,也许是嗅到死亡的气味,钱大官人缓缓地道,“自从我们呱呱下地,就已经亏欠着这片土地,亏欠着土地上的所有子民,他们赐以锦衣玉食,无上荣耀,如今,我们用热血聊作偿还!”

随着他高举铁枪,枪尖接连地从山坡冒出,然后是头盔、甲胄、战马,钱家的骑兵不断从另一面上坡,疏疏落落占据了整座山头,足有二百余骑。

众人缓缓举起枪矛,霎时间马静声,人屏息,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的领袖。对这群承祖圣荫,却恃傲自私的人来说,前方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或许从他们懂事以来,还是头一次为了别人而战,头一次为了守护而战,或许追随这位发疯的家主,他们很可能会烟消云散,但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将生死抛到脑后。

终于,钱大官人纵声长啸,骑兵随之疾冲而下,蹄声响彻云霄,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自霄汉扑击,直取禁军战阵的后方。

冲到三十丈之外,战阵旗号急闪,前、后、左方三队弓弩手停步举弩。

钱大官人枪尖一指,马队倏地横转,绕往阵后,三队弓弩手拿捏不住,麻背弓开处,铁脊箭直飞天际,紧随的是黑漆弩,连射而出的木羽箭中人留镞,难以拔除,更是厉害。霎时间漫天尽是箭雨,可惜尽数落在空处。

连城玉破口大骂,好在这支奇兵只有二百余,倒也不足为惧。九军八阵法圆融无漏,马军即使衔尾进击,犹不过自取灭亡。他挥动令旗,战阵停止前行,转而向后。不料右阵蓦地鼓噪,大片的兵士摔倒在地,却是河里不知何时,伸出无数竹钩,重装步兵行动不便,骨牌般倾倒,相互践踏,惨叫声、喝骂声四起。

八十名身穿黑衣的钱氏子弟从河里钻将上来,他们纯熟地解开背囊,专向弓弩手丢掷瓷瓶。乒乒连声,瓷瓶碎裂,内中黑色的稠油四散黏身。

与此同时,钱氏骑兵弯弓朝天,他们用的是前朝唐制的角弓,威力射程均远不如宋弓,但箭头点火,数十支火箭射下,激起一片火海。坚如磐石的九军八阵法终于现出乱象。

弓弩手忙着扑熄火焰,无法列队射击,有愚鲁者跳进河中,则正中伏兵的下怀。钱大官人枪尖指处,钱氏骑兵直扑左后方的轻步兵队伍,双方一交击,轻步兵抵挡不住,潮水般退却。连城玉令旗招展,右前的重步兵后撤御敌。前面呐喊声起,天授军应时冲击,义贞固然武艺精强,马校尉、罗老二、晾竿儿等也都鼓勇搏斗,势不可挡。左前阵的重步兵支持不住,连城玉无奈,调动右后方的轻步兵上前助战。那八十名钱氏泅水伏兵已抽冷子渗入阵中,专门砍杀弓弩手。

运河像一条玉带,横陈在平原和低丘之间,细雪蒙胧,数抹颜色点缀于灰白中,红的是梅,绿的是松,江山如画,更如一首悠扬空灵的琴曲。但就在这块仙乐般的土地上,呼喊砍击之声、兵刃交击之声织成一片,天际更不时传来阵阵罕闻的肃杀冬雷,构成突兀而哀沉的变音。

禁军的阵式虽现纰漏,且失去了弓手的优势,但毕竟不是一群临时拼凑的杂牌军可以粉碎的。禁军占了人数和装备的便宜,对方却有数十位武学好手助阵。双方各有优劣,陷入混乱的鏖战。

战场不同擂台,胆识才能决定生死。不管你的技巧有多拙劣,只需不断地鼓起勇气攻击,手上利器便能钻入别人的血肉;但若你心存畏惧,那即便武功盖世,也逃不过乱刀分尸的下场。钱大官人从来没有打过仗,但此时的他挥舞长枪,接连挑了好几名正副都将。他好像真变成了钱王爷爷的化身,力大无穷,三军辟易。他不时发出尖锐的大笑,心志坚强如禁军者,面对这位血神般的老人,犹不免怵然生惧,手心渗出冷汗。

轻步兵溃退,数十名重步兵拥将上来,筑成锋锐的壁垒。钱大官人长枪戳刺,刚好与一名副都将击出的铁蒜头相撞,枪头登时折断。钱大官人化刺为挑,枪杆上蓄有黏劲,那副都将虽也是一位勇夫,但不谙劲力收发之道,登时蒜头脱手,连带整个人扑跌在地。钱大官人接住蒜头,“当”的一声,那都将便再也爬不起来了。钱大官人哈哈大笑,又挥蒜头打死了一名禁军,不防战马中枪,悲鸣倒地。钱大官人愤怒地喝骂着,他下了马,蒜头飞舞如流星,所向披靡,重装步军原本克制马军,却挡不了钱大官人的怪力横扫。

他甩动脑袋,挥去模糊的血肉,嘶声吆喝,雄狮般的威势震慑敌军,竟腾出了好几步的空地,阵形无奈现出缺口。

十数骑突入阵中,当先的是钱榷和小塘,两人手持长枪,左右守护着昭阳郡主。

前后左右都是精强的钱家子弟,纵然是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仍能安然无恙,萧明空从盾牌后探出头来,叫道:“直取中军!”

钱榷和小塘齐声答应,伴随着钱大官人的狂笑呼喝,众人披荆斩棘,疾冲入敌阵。

越是深入,阻力也越来越强,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钱大官人步战开路,身上更受了好几处伤,然而钱家的子弟宛如发飙的猛兽,同伴的死亡,见骨的创伤,不但未能阻住他们的脚步,反而更增他们的勇力。

压力骤轻,高昂的代价之下,十数骑总算越过重装步兵的布阵。前方是旗帜飞扬的五架战车,主将连城玉就在其中一架车上,趁后方马军尚未杀到,解决了他,胜利便不再是妄想。

飞羽破空之声使喜悦刹那成为错觉,车上宋军举弩连射,包括钱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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