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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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6期-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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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的交往自然也暂时终止了。没有交际生活的卡门顿时有些不修边幅起来,起床后,甚至会忘记刷牙。 
  “哎呀,书店得开门了。”她通常是惊呼一声,用手拢拢头发,抓了个面包就跑出去。如果不去书店,她也会像一只嗡嗡作响的蜜蜂围着我转,找机会蛰一下,让我积极起来。 
  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有许多都是积极的,比如前妻、李晶、邵波、老高……甚至包括卡门。 
  他们的积极多半有一种指向,我不喜欢他们的指向,所以我宁可选择消极。卡门是另一种积极,她努力的方向就是男女关系,如今我正好是她的方向,我害怕成为她的方向。 
  每隔一两天,李晶都要发来一些刺激性的短信,要求跟我见面。我捏着手机愣愣地坐在屋内,既不回复也不让她停止。 
  “你又被骚扰啦?”卡门问。 
  “没有。” 
  “既然你这么烦恼,为什么不去跟她见一面呢?我批准你啊。” 
  “我不想去,不想碰她。” 
  “不是让你跟她做爱啊,要是做爱能解决你的问题,我早就鼓励你去了,问题不在这儿。” 
  “那你说,是什么问题?”这下我迷糊了,抬起头来问她。 
  “阿莫,你不就是觉得她不在乎你吗?这种装逼的女人,换成我是个男的,早就把她收拾掉了!”卡门气呼呼地说,转身去卫生间了。 
  我坐在那儿没动,听到卫生间冲水的声音。她蹲马桶的速度极快,多年的紧张生涯,让她的排泄系统充满弹性。等她出来,又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她带着一股淡淡的颐指气使,开口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可以帮你解决这个烦恼。” 
  “你行吗?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她想了三十秒,说:“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首先,如果你去找她,你们交往的细节都不许瞒着我,其次嘛,你得变得快乐一点。” 
  “就这些?”我有些不相信她。 
  “最重要的,你得按我教的办,阿莫啊,你完全不懂得爱……”卡门突然很落寞,“不过我知道,比起我来,你更喜欢她。” 
   
  18 
   
  卡门要求给她二十四小时,她帮我足足写了两页纸。 
  她在广告公司做过文案,因此那份文件看起来既正式,又有些滑稽。策划案的主题,是要求我跟李晶回顾两人的关系史。 
  “这很重要,”卡门告诫我,“先要学会真实待人。” 
  “其次,你得记住,做爱并不重要。”卡门说。 
  捏着这份可疑的秘籍,第二天晚上我去到蓝羊书店。卡门预先来布置过,所以,店里的陈设又变了模样。一本本书脊被整理得密实乖巧,屋角焚烧着檀香,四周都有柔和的灯光,沙发床上多了一条淡蓝的毛巾被,还有一只雪白枕头。 
  我听到敲门声,便对外面说:“请进。” 
  李晶拎着小包进来,前额上多了几粒着急上火的红痘痘,穿了一条方便解开的短裙。 
  “今天我有两小时。”她开口就说。 
  “最多的一次,我们有六小时,在你的‘希尔大厦’,但我们提前走掉了,”我忧伤地说,“为什么呢?因为再怎么做爱,我们都玩不出什么新花样,那时候,我倒很想跟你去看电影,可惜你害怕。” 
  “阿莫,你怎么了?你从不说这种话的,我们去看过电影的。” 
  策划案上提到过这次电影:李晶跑娱乐新闻,那是她拿的招待票。 
  “是啊,那是我们仅有的一次外出活动,电影放映时,我知道你非常紧张,因为你生怕碰到熟人,我看得很不是滋味。出了门,你就匆匆跟我告别,打车跑掉,我想,我们这是干吗呢?”我点了烟,慢慢说。 
  她低头不语。 
  “有过某些瞬间,我想趁早结束这种关系,因为是实在太鬼鬼祟祟了,是对我们人格的考验。你大概说过,你跟老公是青梅竹马,一起来北京奋斗,又是同事,一旦有什么变故,所有的社会关系都要完蛋,这些我都明白。但你肯定高估了我,觉得我没有正常人的情感,让我怎么着都行,”我一口气往下讲,没有偏离卡门编的大纲,“当我告诉你,我跟前妻分手的事,你的态度那么疏远,像担心我提起别的,强迫你离婚。可你假如不先说,我怎么可能开那个口呢?” 
  “我明白了,”她沉吟许久,说,“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 
  “你明白就好。”我说。 
  “是啊,你以前开过玩笑的,说自己像‘二爷’。”她也浅笑了,口气中居然带有了办公室的八卦味道。 
  这一笑,倒是露出了她的庸俗面目。我感到惊诧,怎么会跟这样一个女人私通过那么长时间,而没有感到腻烦?我们那天没有做爱,甚至没有做爱的念头。她本是奔着这唯一一件事来的,因为她眼下跟丈夫没有性事,几乎是生活在一段无性的婚姻里。 
  “你对我到底怎么看?”她问我。 
  “我以前是很爱你的。” 
  我严格按照卡门的提纲说,关键是要有“爱”这个字眼。 
  “阿莫,我会好好想想你的话的。”临走前,李晶非常意外地亲了我的额头一下,跟个妈一样。 
   
  19 
   
  我很快乐,回家的路上,感到自己快要飞起来。我似乎什么也没做,却有了种征服的快感。难道说,我一直缺乏的就是这个吗?飞的欲念接触到家门口,立刻转化成结结实实的性欲。 
  我把卡门抱起来,飞快地扔到床上,飞快地脱光了自己,头一次意识到我也可以脱得这样麻利。而卡门如此便捷,简直像上帝给我做好的一份夜宵。 
  “你太伟大了,亲爱的。”我咬她的乳房。 
  她环抱着我,双脚蜷起,两眼紧闭,脚丫子冰凉无比,但她全身的热量仿佛都集中在底下那个小炉子里。 
  “噢,我怕你不回来了呢。”她呻吟。 
  “怎么会呢?你太好了。”我说。 
  于是在我和卡门之间,便有了一个契约:她教会我爱的技巧,使我抵达某处边界。然而,那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边界,是不能与别的女性做爱吗?我不清楚。 
  我静候李晶来招我。 
  三天后,她再度出现了,看起来像经历了一场劫难。 
  “你能够给我半年时间吗?”她有气无力地说,“我跟我老公深谈了,但话没说完,他就大哭起来,他从来没那么哭过。” 
  “我理解的……”我搂住她,不住地安抚。她身上散发出令我熟悉到眩晕的味道,跟只蚊子一样,穿过我的身体飞过。 
  “他正在评职称,还要应付在职研究生考试,眼下忙得焦头烂额,我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毕竟是五年的夫妻。”李晶头一次显得那么虚弱。 
  我安抚的力气也渐渐削弱了。 
  “你放心,这毕竟是你自己在选择,我没事的,你一定要慎重。”我近乎深情地看着这个垮掉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近期我们先不要见面,等我料理完这些事,我会来找你,”李晶的眼眶红了,“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因为外遇才离开他的,这样对他打击太大,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丈夫。” 
  我听得不太舒服,“那你干吗要离开他呢?” 
  “我爱你,阿莫!”说完,她深深地扎到我怀里。 
  我默不作声地在她后腰画圈圈,书店里的寂静,达到了历史至高点。 
  在她那里,我赢回了尊严,这也达到最高点。但对这个已经把自己完全交出来的女人,我却丧失了最后一点儿热情,甚至不如对那些刷了黑漆的书架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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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很寂寞……”卡门二话不说,在我的电脑聊天窗口上,打出这样一行字,还加了个忧愁的表情符号。 
  “怎么了?”那头的陈姓妇女有些意外,以往我们调情都是闷着,从来不这样说话。 
  经过李晶的事情,我对卡门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一天晚饭后,我无意中跟她提起跟陈姓妇女的事,她听了大为惊讶。 
  “你们真的聊了有半年天了?连面都不敢见?” 
  “我从来不跟网友见面的。”我含糊其词。 
  卡门看着我,足有十几秒,叹息一声:“哎呀阿莫,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了。” 
  说完,她打开电脑,让我先花十分钟,给她上了一节聊天速成课,然后她上网“处聊”一刻钟后,就帮我约好了陈姓妇女。 
  “我觉得四川女人很外向呢。”卡门从电脑前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我这才知道陈姓妇女的住处离我不远,打车也就是个起步价,卡门让我先请她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子吃饭,因为她是四川人。“我去书店住住,正好也该盘点了。” 
  “放心,屋里我会收拾一下,保准让她看不出你有个同居女友。”她接着说。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自以为问得很尖锐。 
  “有病!网友也是人啊,看得出来,人家也是喜欢你的。”卡门仰头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道奇怪的光。 
  我不能够直视她。 
  那光似乎带了很强的能量,高温,而且冷。 
  “那……” 
  “那什么那,你听我的就是。” 
  我定睛再看,那光已经微弱下去。 
  卡门又恢复了地球人的长相。 
  她走了。那天晚上,我跟陈姓妇女的约会,顺利得毫无章法。整个夜晚她不停地在跟我讲她自己,讲如何跟是大学同学的前夫快乐地结婚,又离掉。她在床上也跟她的婚史一样乏善可陈,身体绵软,跟面饼一样摊着,被动之极。我勉强搞完,赶紧抽出些面纸来,给了她,帮她擦拭干净。 
  她居然因此在眼眶中充盈了泪。 
  “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过……”她低声说,声音略显沙哑。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不在焉起来,非常希望她赶紧走。 
  “你晚上不回家,母亲不会生气吗?” 
  “嗯……我一会儿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事先不说,她老人家会担心的,你应该还是回去。”我不知不觉模仿起卡门的路子,她永远是从别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这话一说,效果果然不错。 
  “也是……”陈姓妇女开始起身穿衣服,内衣款式很差劲,甚至不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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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看电影吗?”我问卡门,影院正在上映一部美国大片,是我喜欢的科幻片,卡门对电影的趣味却一直停留在《走出非洲》和《埃及艳后》,我想带带她,看看时下新科技的发展。 
  “可以的,就是影院空气不太好。” 
  “我们可以戴氧气面罩进去嘛。”我小幽默一下,活跃得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好像另一个人在说话。 
  我感到很空虚,和陈姓妇女突破了一道边界后,不知道新的边界在哪里? 
  卡门紧紧攥着我的手。 
  “啥叫氧气面罩?”她装傻。 
  一个人社交了大半辈子,突然从良,大概就是她那个样子。她天天来往于家与书店之间,最近连化妆的欲望都没有了,这个新的主妇角色她扮得很笨拙,却乐在其中。 
  “唉,我原来是怎样一个娘们,被你变成小媳妇啦。”她甜蜜地抱怨。 
  “能不能约上几个朋友吃饭?然后大家一块去看电影,这样热闹些。”我商量说。 
  “都听你的。” 
  我联络上邵波一伙人,他们最近可没少聚。我打算亲自组织一次饭局,他们很开心,个个都答应出席,约在了北太平庄的九头鸟,那是我们以前的一个根据地。在那个饭局上,我见到了一个邵波带来的小女孩儿,叫小姿。她看起来气色很差,长了个细小的娃娃脸,头发枯黄而且乱蓬蓬,一件加长的深紫色短袖衫胡乱挂在身上,好像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样,眼睛还有些红肿。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她都显得病秧秧,非常沮丧而且懒散。第二天在电话里,邵波给我透露了些小姿的状况,眼下单着,刚失了一场大恋,跟她顶爱的一个男人分了手。她迫切地需要下一个男人去覆盖上一个,可邵波一伙跟她混了一阵,都嫌她太幼稚。 
  “我看你应该找个小姿那样,简单得能看到底儿的,现在你处的这个,朋友们都持保留意见。”邵波跟我掏了心窝子。 
  这回我非常大方,直接跟卡门放话: 
  “我想单独见见那天邵波他们带的那个姑娘。” 
  “你有病啊!”没想到卡门一下子激动起来,“邵波塞给你的货色,你也要,你不嫌脏?” 
  “如果她跟邵波睡过,就叫脏吗?这我倒不明白了。”我别有深意地看着卡门,希望她退缩。 
  “找这样的女孩,你还不如找我呢。”卡门气咻咻说。 
  “你跟她有什么可比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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