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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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6期-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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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她跟邵波睡过,就叫脏吗?这我倒不明白了。”我别有深意地看着卡门,希望她退缩。 
  “找这样的女孩,你还不如找我呢。”卡门气咻咻说。 
  “你跟她有什么可比性嘛?” 
  “一只地沟里的母耗子,就你把她当香饽饽。” 
  “我去完就回来,你担心什么?” 
  “你的朋友在害你!要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卡门爆发了。 
  “那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我问,“变成你?” 
  “跟我一样,有什么不好吗?” 
  “你不是让我学会爱吗?那姑娘刚失恋,心情不好,我去安慰一下怎么了?” 
  “这不是爱,这是胡来!你不觉得在乘人之危吗?你他*的还有没有人性?”她嚷嚷道。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人,也没必要做跟你一样的人。”我冷冷丢下这句话,自顾出门,到了小区外的小咖啡馆。在那里我打电话约小姿。过了不久,小姿来了,她坐下,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跟别人发短信。 
  没有卡门的指点,我谈情说爱的手段便显出幼稚拙劣来。半个小时后,我跟小姿还在聊一些非常客气的闲话。小姿对生活的趣味实在有限,她甚至没喝过永和豆浆,这在我是不可想象的,我是南方人,永和豆浆的标准发烧友。 
  猛一抬头,我发现卡门出现在咖啡馆的烟雾里,冲着我们走过来,她表情冰冷之极。 
  “邵波跟我说你们在这里。”她说。我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发虚。 
  “你有什么事?”我故作镇定,没有起身,咖啡馆的沙发很软,要起来一下,得费不少力气。 
  “没什么,我也想来坐坐。”她坐到我旁边,与小姿面对面,举手招服务员过来,要了一杯牙买加特级蓝山咖啡,要了双份的奶精跟双份的咖啡糖包,账单顺便也推给我。 
  “你女朋友真是厉害。”小姿偷偷给我发了条短信。 
  我收完短信,正准备回一条气氛轻松的话,卡门一把抓过我的手机,准确无误地按住了诺基亚顶盖上的关机按钮。 
  她坐着的那半边沙发,陷入了零下状态,我的右半边身体都能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 
  “也好,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去书店玩玩。”我看着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同居对象,一个是我本来打算在今天搞定的尖果儿,在卡门眼里,她非常贱,五毛钱一斤。 
  “啊,我还有事,先走了。”小姿有撤的意思,我无法挽留,短信都没法发了。 
  在她起身的一瞬,我本能地想举起手机,示意我们回头联络,卡门像一头母兽,猛地扑将过来,双手拽紧了我的手机,发狠将它拆掉,手机里的电池、卡和若干零件迸出,洒了一地。 
  然后那双手又像钳子一样,卡住了我的手腕、包括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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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是今天,让我重新评价与分析卡门那天的举止,我可能会更加宽容,更加容易原谅她。我必须更新自己对于女人的认识,她们柔软的部分跟坚硬的部分如此丝丝入扣,她一天天瘦小下去,因为阴阳不谐,因为她所在的生活并不是值得赞美的,她的委屈与容让,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 
  她如同一只菜青虫,本来挣扎着要活要吃的,结果陷入菜心里头。 
  她每天都坐在沙发上,缝那些靠垫,它们带了穗子,老实说,还是很好看的。 
  自从卡门住进来以后,屋子里经常萦绕了一种香气,我先以为是她洒了香水,她说她只用松柏味的中性香水,我还在一次性交后,特地俯身闻了闻她下身,也不太像。 
  我怀疑那是我的幻觉。 
  可一个历经沧桑的女人,跟我莫名其妙地凑到一起,也许会有灵异现象产生,我数次在半梦半醒当中,闻到那股气味,在我附近游荡,甚至带了微弱的喘息。一季的末尾,人总会敏感一些。 
  我发现自己手指头上又长起了一层灰指甲,因为我拒绝吃一切东西,只喝水抽烟,直到把胃彻底搞坏掉。胃酸急剧分泌,直接穿过内脏,从皮肤上渗透出来。 
  我恶化自己的身体,要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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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的房间异常寂静,笼罩着一股压抑得如同焚尸炉的气息。我脑子里盘旋着一股热波,忽上忽下,撞击着那里密集无比的神经末梢,疼痛得很没来由。我本来是个对痛感丝毫不敏感的人,小时候手腕曾脱臼了两天,自己都没发现。到了接近二十七岁的那一年,我开始给自己找难受。 
  在冥想当中,我身体的一半已经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桌上一杯凉白开,仰头喝下,但实际上,我的脑袋还好好地搁在枕头上。 
  “阿莫阿莫……”一只女人的手在抚摸我的额头,就像最早在咖啡馆卫生间做过的一样,按压我的太阳穴。然后她亲吻我,把我的手放到她的乳房上边。我眯出一条眼缝,观察那对微小的乳房,上面青筋起伏。 
  不吃饭,没有力气,所以也毫无性欲,我把手抽出来,她不死心,转而把它压到自己屁股底下。 
  “噢,你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她难过地说。 
  “我总得找个什么东西,跟它对抗。” 
  “你这样做的目的呢?” 
  “没有。” 
  “其实,我就喜欢你这点,”她叹道,“除了分手,我都不会怪你。” 
  “为什么我自己刚打算干点什么,你却要出来阻拦。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想干的事。”我喘了口气,说。 
  “这次就当我是嫉妒吧。” 
  “你不是从来不嫉妒的吗’?”我头脑突然变得清醒起来,努力想抓住话题的核心。 
  “阿莫,这些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美妙。” 
  我的手已经被她的身体压麻了。 
  “我知道如果不让你去做,你心里是不会平衡的,”她继续说,“可是,你要做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呢?” 
  我不吱声。 
  “唉,那好,我顺你的意,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阿莫。”卡门情态之间,居然出现了一点儿凄苦,这在她是很新鲜的。可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一个崭新、昆虫似的东西,跟囊肿一样,出现在我的皮肤底下,正使劲地想要破壳而出。 
  从我离开她出门去找小姿,卡门就保持着雕塑般的姿势,直到我回来,整整两天两夜。 
  “你没有动过吗?”我惊讶地问。 
  “为什么要动,这样子很好,”她挤出一丝笑,奇怪地回答,“我一直在想,你在那边睡了没有,当我几乎能够猜到,你已经睡着了以后,我还会继续想,你会不会想我……” 
  “这是一个要求吗?” 
  “是啊,我希望确定,你没有彻底离开我,很快会回家的,这样子我坚持起来会容易一些。” 
  我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我答应你,以后快点回来。” 
  她叹了一口气,告诉我:“蓝羊那边,我不打算干了,建议你也别干。” 
  “为什么?” 
  “你别问,听我的就是,”她突然流露出不耐烦,“我们不需要挣这份钱。” 
  我琢磨着她的意思,是想让我们俩失去经济来源,使我无以为继吗? 
  “你不要瞎猜,”她说,“如果哪天需要挣钱,我会去的,但在这之前,我就呆在家里。” 
  我站了起来。多年来我郁郁寡欢,饮食、娱乐、忽大忽小的所谓成就感,完全无法带给我快乐,惟独眼下,被允许放纵突然打开了我快乐的小门缝儿,风吹将进来。 
  让我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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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以后,我就进入一个前所未知的世界了。必须感谢卡门,是她把我引向它,并且发给我许可。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那扇门徐徐向我打开时,那种像鸟一样扑腾,清风拂来,渗入每一根羽毛末梢和神经骨髓的快乐。我达成了与卡门的契约,这契约的核心是必须让她与我同在,我得接受她的教导,实践她的理论,不能够再挑剔女人的高矮胖瘦,也不能对她们脸蛋上的一颗痣耿耿于怀,她们的优点未必写在脸上。 
  我给她们秘密编了号,比方说,一个在菜市场工作的女员工,编号为009,她由于长期在贩卖蔬菜,手脚粗糙,面有菜色,身上也有一种类似于蔬菜煮得太烂的气味,咋一闻,毫无吸引力,但认真接触下来,她绵软的面容别有一番滋味,混合了胡萝卜和白菜帮子的优点;她抚摸的手法也很新颖,每每下意识地出手摘除我身上多余的东西,没刮干净的一两根胡子,或者手指头上因为缺乏维生素而长出来的厚皮。 
  晨昏颠倒昼夜不分,常常刚出了一个女人的门,另一个就在招我去她家喝汤,有些人厨艺不好,便让我去陪她看碟。看碟总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尽量避免跟她们一次性呆满二十四小时,以防呆出不耐烦来。 
  我久久地在那个世界里漫游,一度流连忘返。卡门允许我通行的理由是,作为一个人,我应该、也有权利享受到自由,那种不受约束,那种打破禁忌。作为女人,她一方面忍受着身边男人被剥离出去的撕裂,另一方面,她也勒令自己强颜欢笑,为我品味到的欢乐而欢乐,因为她懂得爱。 
  卡门教会我的那些法则,几乎是战无不胜的利器。的确,如果你擅于表达爱,给予人关怀,甚至达到某种无私的境地,就再没有人会跟你纠缠于世俗的要求。它们意味着许多快乐:异性、欢笑、泪水,那种被笑语噎住时进发出的泪。假如不把这一切比作天空,而换成海洋,感觉也依然成立。你在海里游动,随心所欲,滑溜腾挪,可以跃至海面翻起泡沫,也可以扎人深处,尽情浏览五彩晶莹、仿佛在透亮水波中摇曳的珊瑚礁。 
  但时间长了,你会发觉,水底的世界不那么简单,有黑暗与阴影,而且潜得越往底,黑暗越浓重,其中隐藏着欺诈、吞噬、伤害、卑鄙、算计与相互利用,一不留神,锋利如刀刃的贝壳便会割破皮肤,使你鲜血长流,同样,你也可以去割别人。黑暗的水流会把血浆稀释吸收,使一切不留痕迹。必须坚守爱的箴言,才能不使自己变得邪恶。可这么坚守、挣扎时,你可能已经变得邪恶了。 
  至少是身体的一部分。那就是卡门曾经进入、并长久地逗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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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门有过八十多个男人,也就是性伴侣。 
  我还记得,在我开始类似于她的生活之前,对她的数字,我一直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阿莫,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一天,她对我说。 
  “我不会跟人撒谎的,”她侧着头看看我,“可是,你就那么想知道吗?” 
  我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她就把那个数字告诉了我。 
  我说不出话。 
  “比你想象的多?”她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再点点头。 
  “阿莫,我可是太妹出身,”她笑了,“我天生讨厌学校,读到初二就退学了,这你恐怕不了解。” 
  她初次失去了贞操,大约在十三四岁时。这么早就跟男人发生关系,多少跟她的家庭有关。卡门的父亲是一个老中医,患有痼疾,常年卧病在床,靠调配中药苟且延生;卡门的母亲在渔业批发部门工作,来往的都是些鱼贩子。父亲不忍心妻子正当盛年守上活寡,便网开一面,允许妻子找情人解决性生活。 
  结果,那些鱼贩子带着腥味,在卡门家出出进进。 
  其中至少有一两个情人,乘着这个家庭混乱,与卡门发生过性关系。 
  那时的卡门,已经在街头游荡一段时间了,她被男孩、或者男人们围绕着,那是些小混混、吉他手、黑社会头目、少体校球员以及刑满释放人员。他们都对她垂涎欲滴,但没有谁敢在众人的监视下动手。她看起来那么纯洁,简直像街上的小圣母,有一度甚至是刑满释放犯们的宝贝。他们请她喝酒,保护着她,谁想对她不轨,他们就打断他的胳膊;如果没有她,他们的心理会坍塌,失去最后一点对人生的信念。 
  卡门主动打破这一切。 
  可能是她的血液起作用。 
  因为她发现,如果跟他们性交,能够给那些男人包括男孩很大的快慰,除此之外,她还能秘密抵达他们的内心领域,采集到他们轻易不对外开放的温柔。 
  “那时候吃饭,往桌上一看,”她美滋滋地说,“差不多每个男的,都被我悄悄睡过了。” 
  从此以后,她的数字就开始自由上升。 
  当数字超过某种限度,它真的只成为数字了,多几个,甚至几十个,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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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门有过一个正式的情人,在她二十岁刚出头时。 
  他比卡门大七岁,名叫施展。那是一个我听起来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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