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十五年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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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三角十五年亲历记-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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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直至黎明。走出寺庙大门,便是三家小杂货店。店铺虽小,生活用品琳琅满目,
一应俱全。

    如果你在寨四周随意逛逛,你立即就会发现整个寨子都是在丛丛竹林包围之中,
特别奇特的是,寨中的参天古树,星罗棋布,高达五六丈,比比皆是。这些古树小
至二人合围,粗至五六人牵手才围得过来。这些参天古树,现在寨上七十上下的老
人,没有一个可以说得出这些树种于何年?都说:“我们还是小娃,这些树就是这
个样子。”所有的古树无枯枝败叶,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特别在果实成熟季节,
那绿叶下隐藏的串串桂圆,那枝干上挂着的一个挨一个的牛肚子果,真是惹人喜爱,
令人垂涎欲滴。

    我的老朋友是头人老大(现在称村长)。他六十五岁,中等个儿,黝黑的脸膛,
大概常年劳动不断的关系,体格健壮,走路风风火火,灰白才初上华发。

    我认识老大,屈指算来已是十年。当时,我们驻防岔沟寨,办了一所军民小学。
我的得意门生家辉一个星期天来约我串寨。我们天南海北信步走进官保寨,在寺庙
大门的商店前,见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家辉走近同她寒暄几句,她十分腼腆。
家辉对我说,她在昔娥读书,已经四年级了。我想我去昔娥十里之遥,借食宿于亲
友之家,此校离官保寨才一里之路,何必就远不就近呢!后来我们师生三人又去官
保寨一逛,并找到了小姑娘的父亲交谈。当时虽没有什么特别承诺,但是在下期学
生招生注册时,小姑娘来了。那时,学生有腊戍回来就读的,也有从老街、南伞、
核桃林、石洞水、大林格、岔沟等地来的。五年级有八个学生,四男四女,成绩都
不错。特别从昔娥转学来的官保寨的曹春美,她的语文水平确非一般。原来我认为,
少数民族子女学汉语在文字表达上一定有障碍。其实不然,她接受能力强,思路敏
捷,想象力丰富,词语也丰富,作文通顺流畅,错别字也少。学生们要求我多讲些
课文以外的知识。每周检查各科学业都不错,结合课文拓宽讲的知识,笔记记得也
全,令我信心十足。

    开学不久,便遇上官保寨过开门节,学生会主席家辉告诉我,同学们都希望我
去过开门节。我答应了。是的,在果敢,无论哪一个民族过节,其他民族也要一起
过,他们从小就有果敢的整体民族意识。难怪,有的节日虽是某一个民族的节日,
由于大家都跟着过,久而久之也就成为整个果敢民族的节日了。彭家声主席和夫人
每年的节日都会参加;像打歌这样的群体娱乐活动,首长们同样手抱弦子,踏着节
拍,欢乐起舞,没官民之分、贫富之分,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人夜之后,是节日最欢乐的时候,全体师生鱼贯进入了官保寨寺庙。寺庙的空
旷院坝上,也有附近寨子的,更有很多来自中国长沟、白岩以及从下缅甸来的。老
人们都在庙堂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听和尚念诵经文。青年男女则在院坝四周三五
一伙谈笑风生。院坝中央高大的竹杆,装饰得五彩缤纷,一条大约二尺宽三丈长的
幡旗随风飘荡。

    我走到寺庙的大门,曹春美就迎来。“老师,我爹在里面。”她进庙堂一会儿,
他爹就出来了。

    我们虽然只有过两次短暂的会面,但这次一见面仿佛已非常熟悉了。我尾随上
了竹楼,他便接着生火、烧水、泡茶、递烟。因为没其他人在场,我们说话话题广
泛了,话语投机,也自然少了拘束和礼仪。

    他们家从中国何处搬入缅甸,他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们家最早在芒旧,民国
的时候,土匪猖撅,他们搬到了中国边境村寨的白岩。后来又从白岩迁到了官保寨,
那时他才十一、二岁。一家兄弟姊妹六个,就靠两位老人盘种田地把大家抚养长大
成家。嫁在本寨的三个妹妹,早做了阿奶阿婆了;在外寨子的老二、老三(他们以
排行当名),也早就成了阿爷阿公了,儿孙满堂。

    官保寨竹林四围,绿树成荫,冬暖夏凉,这成为我闲暇时的一个最好去处。你
无论走到哪家,都是热情相迎。有人说语言不懂,难以沟通。全世界的聋哑人,
“手语”就是他们的共同语言。何况崩龙族会说汉话的也不在少数。

    官保寨过去有五六十户人家,“大搬家”后剩下三十家,现在又发展到四十家
了。听说“大搬家”出去的好几家,都打算搬回来。

    现在这里居住的人家,每家都十来口人吃饭。一家老小不论菜好菜坏,每天都
要吃三餐饭。作为一家的当家人,这并非易事。他们是否还做点其他生意,或栽种
点别的什么?

    有次我和老大摆谈,他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他说:“我们不撒大烟(鸦片),
不做”四号‘,就种稻谷、种玉米、种菜,还喂了黄牛。水牛、猪、鸡。寨上的人
没有一家撒大烟(鸦片)。“

    他家较为富裕,种的谷子一家九口一年吃不完;玉米更多,全作饲料或卖给人
家;喂的黄牛有人要就卖;每年都喂二、三头大肥猪,杀年猪那个月,头头都在二
百斤以上,自宰一头,至少可食用半年;鸡就无法计数了,有一只报时的大白公鸡
已喂养十年了。田地上用的肥料都是自家积的农家肥。他的大女儿因婚姻不顺,丈
夫另寻新欢弃她而去,她带着儿子回娘家居住,在父亲的支持下,开了商店,货架
上的生活用品可说一应俱全。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大女儿虽然没文化,但很
精明,能干,一赶街子,大包小箱自己扛回来。现在,商店盖成了新洋瓦房,还买
了一台质量上乘的彩电。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成了村长家的常客。因为常来常往,一家老老小小都把我
当家里人看,这也包括自立门户,儿孙满堂的老二、老三、三个阿姐。除了春美称
我“老师”,其他人都叫阿叔。他们尊敬我,我也尊敬和爱护他们。

    部队离开了岔沟寨,离官保寨也远,尽管如此,三五个月我还安排时间去看老
大、阿嫂及全家。他们也因为我的到来而感到高兴。老二、老三和别的老者也会来
同我聊天。因为往来多,家中之事无所不谈,我也会将一些中国、缅甸时事告诉他
们。

    特别是过节,如果我没去,他们有佳节少一人之感,阿嫂(老大夫人)和儿媳
就会将我爱吃的芭蕉叶包子做成糯米粑粑留起来。哪怕我十天二十天去,吃了,他
们的心愿也算了了。如此亲情令人感动。

    现在,老大夫妇由于年岁的增长,家庭的主要劳动已落到了儿子和媳妇的肩上,
什么时候犁田耕地,什么时候挖地褥秧,每日需做什么,都由小俩口自己安排。儿
子个头敦实、精干、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唯一喜欢听听现代歌曲,二十四岁,
已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了;儿媳几岁?不便问,不清楚,但人品很好。小俩口虽不曾
读过书,却很有规矩礼貌。当家人吃苦耐劳自不待说。古人说:“黎明即起。”崩
龙人家是“鸡叫即起”,在鸡叫二遍三遍,都相继起床了,大约才凌晨四五点钟吧!

    起床后阿嫂切芭蕉喂猪;老大去积肥,打扫庭院;儿媳妇煮饭,二女儿春美挑
水,大女儿主理商店,儿子准备一天所需农具。这个家没有谁发号施令,没有人唠
唠叨叨指手划脚,各种活路都井井有条。

    老大虽不参加事务性劳动,但家庭生产和经济上乃是决策人物。自从引进外资
开发土地以来,他自留了二十几亩种甘蔗,因为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收获后一算,
亏了几百元。甘蔗有三年的收成,他不失信心,总结经验,准备再干,目前甘蔗长
势不错,他包给了中国边境农民,看来今年不会亏,他言谈起来都喜上眉梢。

    收到一封寄自泰国曼谷的来信,拆开一看,原来是素秋写的。信中夹带的照片
上的她比两年前更美,尤其那双眼,深情地凝望着我。

    春辉:又是一个月圆的时节。

    这时我又想起了你。

    两年来我到处寻找你,寻找得好苦,好苦哇!

    在迷茫的烟雨里,在飘零的落叶中,在黄昏落霞的凄迷里,在疏星淡月的惆怅
中……我不知道这寻找会有什么结局。凭着一次邂逅、几封信便认定你是我永远读
不懂却又总也依恋的一本书,毕竞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用心去读,那滋味很苦也很甜。

    我们既然相遇,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回到缅北丛林?你创业没有资本,我可以说
服父母提供。你个人去奋斗我佩服你!要知道在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赚钱是一项
极为艰辛的劳动,即便不是血淋淋的,也带着某种残酷的竞争。

    一切都不必细说,只有美丽的思绪是我们共同的拥有。

    听说你既能在艰难困苦,又能在一帆风顺中保持自己的纯真,真令我高兴。

    我会从泰国来看你。

    不管你的心在何处流浪,我一直在这里痴痴守望。不管以后的岁月如何,我等
你直到白发如霜!

    你的素秋1997。3。1我和素秋认识是在泰缅边境孟泰军贺蒙军校军官队的雨季。
没想到会遇上那阵突如其来的雨,当我急匆匆地跑进路边的小卖部,雨水早把我浑
身淋得透湿。

    拉客的客货两用单排丰田车,缓缓地开来了,车窗玻璃上结满了晶莹的雨花,
煞是好看。我挤上汽车寻了个空隙坐好,在我的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她静静
地望着窗外浙沥的雨丝,全没注意到身边湿漉漉的我。

    车上的人很多。尽管我很努力地想与她保持一段应有的距离,但最终还是无可
奈何地被人挤得与她紧紧地挨在一起。湿透的衣服慢慢地浸湿了女孩的衣裳,她转
过头来充满敌意地看着我,那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却藏有一丝抹不去的忧郁。

    “对不起。”我有些尴尬地向她道歉:“我不是有意的。”脸色竟然涨红。
“见鬼!”我暗笑自己。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许久才轻轻地摇头,淡淡地说:
“我看得出。”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静望窗外的雨。

    我惊于女孩的那份美丽,在满街都是浓妆艳抹的女孩,而她仍能保持着女孩天
生就有的质朴与自然,自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冰冷的湿衣,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似乎感觉到我的冷意,回头看了我一
眼,低头从那漂亮的小背袋中拿出一条手绢递给我:“擦擦吧!”声音特别的动听。

    这是一条纯白的手绢,不是很大,不时透出悠悠的清香。这样的一条手绢对于
浑身湿透的我来说,实在无多大的用处,但我被她的善良和热忱深深感动着,只觉
有一丝暖意慢慢地温暖着我的心。

    “谢谢!”我真诚地对她说。

    “没什么的。”尽管眼中的那抹忧郁无曾消失,但她竟有些欢愉地对我一笑。

    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得车顶啪啪作响,车外雨蒙蒙的,不时有水珠往下滑,留
下一条又一条的水迹。

    那时我们都沉浸在陌生的柔情之中,这是一种人间最温暖的情分。我很想知道
她如水的明眸中为什么竟有如此让人心碎的忧郁,也很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我最
终没有开口。这世界本就有许多的事是无法解释清楚的,有快乐就有悲哀,有悲哀
也会有欢乐,刚踏人贺蒙,肯定会有些不习惯,久了也就会适应的,人总是最能适
应环境的一路我们再无语,只是静静地看那朦胧中一闪而过的风景,因为很怕一开
口我们就会失去什么。

    车又到了一站,我该下车了,我看着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再见。”她轻轻地摇摇手说。

    我没想过要去问她的地址和芳名,在茫茫人海中,我知道我们是很难再相见的。
尽管这是一种遗憾,然而正是这遗憾,才会成为一种美丽的思念。保持这份陌生,
才会让我不时忆起这段尘缘。

    心中一直在感激那场雨,让我经历了这样的一段尘缘。让我在狭小的车厢里,
相遇到一个在自己忧伤时,仍不忘去关心他人的善良女孩。

    年龄二十五岁了,婚姻是我最关心的也是最头痛的。我不敢去爱;我不能去爱
;爱了被人抛弃,有爱又怕伤害这爱。——最伤自己心的人,总是自己最爱的人。

    几天后我去孟泰军总部军医院检查身体,在走道上我看见了她,没想到她径直
朝我走来,在我身边大大方方站住了——哇,怎么是你?!她是军医院的医生。

    当天夜里我便给她写了一封信:素秋:我是中国人,北京大学肄业。在人民军
当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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