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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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小城-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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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读者知道,我在写作之前一直在研究历史,关于中国近现代的历史学家,我鼓吹的只有四个人,首推史学大师范文澜。范文澜先生一部《中国通史简编》可以说是中国历史的一部传奇;其次则是历史泰斗钱穆。钱先生的《中国史学名著》惶惶数万言,上至夏商,下迄民国,指点经典,激扬文字,多少兴衰一一道来;屈居第三则是一代宗师吴于廑。吴先生的治学作风与文化底蕴可谓是厚积薄发,对于世界史的研究是当今中国乃至世界的集大成者;但是排在第四位的这位历史学家却是让我感到十分的茫然,或者说是有些无所适从。这样一位德高望重、著作等身的历史学家却屈居末位,非但学术界不肯饶恕我,就是连历史爱好者也不能宽容对待,但是排名已然至此,只有如此做罢。这位文化大师以一部六百万字的《云南史料丛刊》在当年的国际学术界可谓是引起巨澜,后来任教云南大学终身,被同行称为“南中泰斗,滇史巨擎”,与钱仲联同称“北钱南方”,如此卓著之成就,被称谓一代宗师、史学大家是毫不过分的。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他就是著名历史学家方国瑜先生。
  方国瑜先生的生平,我是在云南大学建校八十周年的校史展览馆里知道的,通过这个渠道只能了解到很少的一部分。研究一个作者的学术成就是不能不研究他的生平的,但是惭愧的很,关于方国瑜先生的籍贯,我只知道他是云南人,至于更详细的我也没有去细查。再加上方先生生前为人低调,醉心学术,《云南史料丛刊》我倒是拜读了几遍,但是一直没有仔细去想方先生是何方人氏。
  当我来到丽江的时候,随手翻了翻丽江的旅游简介。突然发现有这么一行字,“丽江自古就是人才辈出的地方,特别是纳西族的才俊更是名垂青史,从当时的木增到现在的方国瑜,文化底蕴不亚于中原……”我的某一根神经突然被触动了一下,于是赶紧找到一个当地的导游,想知道这里有没有方国瑜先生的故居之类的可以观瞻,但是失望得很,这里的人对方国瑜这个名字都一无所知,于是只有作罢。
  后来漫步到一间书店,发现里面除了旅游书籍之外更多的是人物传记,信手一翻,几乎每一本书都用极为可观的篇幅介绍了方国瑜先生,我挑了一本相对比较权威的传记,将关于方国瑜先生的介绍摘录于下:
  “方国瑜,1903年生,云南丽江人,1923年离家赴京求学,得钱玄同、梁启超等大师的指导,涉足多个学科门类,博览群书,功力深厚。1933年在国学大师刘半农的督促下,他返回丽江从事东巴象形文字及东巴文化的开拓性研究。走入乡村,拜访上百位东巴大师,经过几年的努力,完成了《纳西象形文字谱》。他还关注云南史地学的研究,是云南民族史、西南民族史、西南边疆历史地理诸方面的拓荒者和奠基人。著名史学家徐中舒教授称他是‘南中泰斗,滇史巨擎’……”
  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果去绍兴,鲁迅故居必定是旅游项目之一,去韶山参观毛主席故居更是不必说,然而丽江在两日的行程,没有人提到去方国瑜的故居。我有些怅然,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问,或者说该怎么安排。但是就在我准备离开丽江的当天,我问了当地的一个导游,导游很坦诚的告诉我,他也是才听人说的有那么一个叫方国瑜的人,好像是一个什么大学老师,有一套老房子,就在五一路文治巷附近,最近政府正在维修,所有就不能安排那里的行程了。
  曾经和去过欧洲的朋友闲聊,他们不约而同的说到这一点,那就是所有的文化大师都没有奢华的故居,无论是拜伦还是莎士比亚,都是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写作。身後房子也就自然而然归继承人继承,如果这个文化大师确实是名满天下或是著作等身的大人物,这个房子就会被保留下来,而且最多保留的只是他本人的书房,这个经营和管理就由他们的后人去负责。一个朋友曾经走进了莎士比亚曾经写作的房间里驻足片刻,不多久就因为里面实在太过于昏暗窒闷而逃了出来。当他走到略微宽敞明亮大厅的时候,他回首看那间书房,不由得自言自语,就是这样的屋舍,却创造了《威尼斯商人》那样的惊世之作。由此看来,如今的作家们真的是在文化气质上大有退步。


天人合一(2)


  然而面对方先生的故居,我却又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悲哀。或许说这个重视与否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这个问题却是一个文化传承性的问题,这个问题也许只是所有问题的一个表象。当我漫步在夏日的大研古镇那光滑的青石板路上的时候,来自于时间空间文化的张力在冲击着我的思想以及观念,我很难相信这有些浮华的古镇曾经在一百年前诞生了一个让世界为之震撼的文化大师。
  我回到武汉和写作的前辈们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也不约而同的提到了关于创作环境的看法,很多真正意义上的作家他们都拥有并不算奢华的书房,但是却能创作出流芳百世的作品。但是方国瑜先生却属于中国文化这个整体,整个大研古镇都被一个文化的灵魂所笼罩,换言之,整个古城都是他的故居。当我们走近古城的那一刹那,整个大文明时代的光影在四周游走,而我们在那一刻也走进了方先生的学问殿堂。
  大抵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到丽江的第二天原本是安排去古城,但是在去古城的路上丽江的朋友建议我们去黑龙潭看一看。我对这里的风景名胜谈不上熟悉,更谈不上知道哪儿该去哪儿不该去,于是就跟着他们在黑龙潭停了车。这个公园看起来并不奢华,也不张扬,当我走到里面的时候,发现竟然是一派皇家园林的建筑风格,丝毫没有一丝少数民族园林的风格,与我在版纳看到的具有极为浓厚的缅泰风情的公园判若两者。两排百年古木在天空中撑起星星点点的天空,浓浓的文化气息和人文气质在整个建筑群中形成一种极强的文化重压。
  当我赶到黑龙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极为朦胧的早晨,一切的山水树木都在一片雾色中变得有些遥不可及,古城的童话和沉甸的文化冲击已悄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为恬静的环境,花草芬芳,水天一色。濡湿的路面上行人的足迹留下一串透明并且清晰的印记,远处雪山在雾霭中显得如是暧昧。近处白色的拱桥颇有颐和园的风味,而清澈的湖水却映照出无穷的景致。四周的气氛让人感觉到身处于故苏或是江浙的某一个去处,游人如织,春风醉人,仰观秋水长天,甚是一片祥和。
  很多文化学者都有这样一种观点,那就是有山水的地方没有文化氛围,比如说漓江,比如说天池。因为所有的华丽的山水或是繁华的市井都不存在与真正文化的沉淀;因为更多的自然环境和人文气质都是一种违背;因为越是华丽的山水,他们受到人文气质的影响越少,自然就缺少人文环境的沉淀和熏陶。
  关于这种观点我一直不能苟同,我曾经在很多人面前表述过我的这种观点,那就是有人文气质的地方必有风景,当这个风景的关注程度到达一定境界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形成人文气质的一种沉淀。
  得月楼是玉泉公园的胜景所在,气势磅礴,恢宏张扬。当我漫步在拱桥之上的时候,所有的倒影在水面上变得如此清澈而不失摇弋之美,一切的风景都变成一片片精致的影像。
  得月楼正在这片有着悠久历史和博大的人文气质的水潭中心,脚下的流水发出舒畅的声音,而天空却是无比的灿烂和明媚。季节虽是炎炎夏日,但身旁的一切是如此的安逸祥和。
  当我拾级登楼临高凭栏的那一刻,四周风物尽入眼帘。左边古木荫蓊中楼阁依旧露出让人惊羡的影像,新辟的象山盘路蜿蜒起伏或远或近,而路随景绕,景随路展的气势更是让人目不暇接。玉带桥宛如长虹卧波,与一文亭的耸然峙立一起在湖上映射出斑斓的倒影,影影绰绰的倩影霓裳在眼前挥之不去,风物的奇彩。线条的起伏,气局的畅达,让我有置身事外的超然之感。
  当我穿过得月楼回廊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块已然久远的木牌,上面的字迹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在看到字牌那一刻,文化的重压再次让我喘不过气来,上面只有粗糙的一排宋体字:历史学家方国瑜之墓。
  如果说大师的故居是需要修缮的话,那么再说他的墓地也需要修缮这个显然是非情非理。大师的归土之处正是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风水之地,我想,这也是大师和这个公园的一种同幸。但是我在整座公园苦苦追寻良久,居然没有找到大师的安身之所。


天人合一(3)


  我询问了相当多的店主和导游,他们都一无所知,他们只能告知我们里面有一些抗日烈士纪念碑,当那些店主很好心的把我们带到那些纪念碑前的时候,我们突然无语,诚然抗日烈士功彪后世,但是方国瑜先生的墓碑也不至于会到了不被人所知的地步。这种文化的气质丢失和断层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当我走出整座公园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在后门也有一块木牌:历史学家方国瑜之墓。
  原来整座公园就是方先生的立命之所,在那一刻我恍然大彻大悟。
  如果说整座古城作为方先生的安身之所的话,那么整座奢侈的公园成为方先生的立命之地我想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一位历史学家,他能够在喧哗的人世间诞生,在山水之间悄然隐没,他是高明的。
  在云南之行的另外一站西双版纳,我曾经也参访过一位学术大师的墓地,他的骨灰和一棵树木放在一起,那棵树木现在已经是参天大树,他就是著名植物学家蔡希陶教授。蔡教授是西双版纳的发现者与开拓者,而方先生在丽江古城却也做出了奠基人的贡献。这两位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做出了卓越贡献的学术大师都有着相同的终结方式,一个把自己的骨灰放在植物园的树下,现实的警示世人生命的价值;而另一个则是把自己的遗骸放在山清水秀的历史公园里面,浪漫的告诉后人灵魂的意义。这两位文化大师无论是生前的研究学科还是身后的处理方式都完全是大相径庭,但是他们却是真正的做到了让自己的价值和整个社会的价值高度的统一起来,说白了就是我们常说的天人合一。


天雨流芳(1)


  最早见到这四个字是在一个叫做木府的宫殿里面,整座宫殿坐西朝东大气而华丽;这四个字被镌刻在一个并不十分高大的牌坊上,字体工整而又遒劲,似乎在诉说着整座建筑群主人的灵心慧性。
  我们现在这个带有浮躁气息的时代,最大的不足就是任何物质的需求都被凌架在精神的需求之上,任何旅游城市的小吃和当地特产或是纪念品成了观光者和旅行社追逐的对象。在更多的旅游城市,似乎还有更离奇或是更具有物质性的东西在这里蔓延,比如说布拉格的色情业和缅甸的赌博业。一个引领潮流的城市,一个具有古老文化的国,却在伪商业化的潮流中扮演着极为不匹配的角色,至于查理大桥和勐腊金塔,却成了阳春白雪的历史风景。
  而木府却是这样一个畸形商业化下的产物,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极为宽广的府第显得格外安静且磅礴。纳西人的智慧和超然的态度在整个宫殿的建筑中变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畅达,四周风景沉静,高广的宫殿和平展的广场相映成辉,构成极为华丽的影像。
  在很多年以前人们崇拜繁荣和富贵。在各种各样的城邦里面云集着各种各样的人们,远在路易甚至更早的约瑟夫时代,在伦敦或是马塞的任何一个港口都能看得到各种肤色的人群与世界各地的口音混杂其中,对于早期的犹太人或是希伯来人来说,旅游是一个艰苦的事业,当整个群体在地中海沿岸和西亚高原上盲目的穿梭时,所有美丽或是博大的风景都成为了过眼云烟。
  我在一个夏天的时候光顾了这个古建筑群,市井的嘈杂和贵族的典雅有机的熔合到一起。我看到盛午的阳光在整座宫殿的顶部洒下一片华丽的金色,眼前的风景清晰而明了。天空一片湛蓝,碎片一般的阳光透过稀薄而又模糊的云层之间显露出地中海金子般的颜色。远处的青山蓊郁模糊,在清纯的天空之间颜色变得极为暗淡。薄薄的高原阳光倾射在房屋雕栏的上方,细碎的路面显得格外苍白。
  或许这就是木府,一个极为真实的所在。整座宫殿富丽堂皇而又不失往日的气魄,天雨流芳四个字充满了诗情画意,仿佛在高高的匾额上为我们勾勒出一副兴盛时期的明王朝景像。我最初的认为是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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