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雪之冬》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无雪之冬-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意义。
    一个个自命不凡的赝品!
    刘仪叫男人换上新皮带扣儿试试。张青染想顺女人的意,就显出很高兴的样子,
马上解下皮带。
    刘仪大概习惯了男人身上的冒牌货,感觉不出其中的幽默和无奈,只说很好很
好。
    张青染也只得说,是很好,确实很好。
    刘仪很得意地望着男人系上皮带,说,男人穿牌子,女人穿样子。
    张青染听女人那意思,好像她真的把自己男人身上的行头看作名牌了。心里却
想,现在女人的穿戴其实更加名牌了,而且价格往往贵得离谱。那些商人们知道每
一个漂亮女人身后都有一位或一群愚蠢男人。张青染自己也不想说破这一层,免得
自己难堪。
    琪琪打了一个喷嚏,刘仪马上抱起儿子,说,琪琪是不是着凉了吧。怎么越坐
越冷?
    张青染也感到背膛发凉了。他起身摸电暖器,冰凉冰凉的。便让刘仪先带上儿
子去睡觉,他来修理一下这破玩意儿。这电暖器用过三年了,他每年都要修理几次,
快成专家了。
    可这次张青染弄了半天,怎么也修不好。空忙了一阵,很烦躁,三脚两脚将拆
下来的原件扒到角落里。刘仪听见这边稀里哗啦,就问你干什么?张青染也不搭腔。
上床后,样子很不高兴。刘仪说你又发什么神经?
    张青染说,电暖器修不好了,又要买新的。
    刘仪半天不作声,好久才说,电暖器也是一年一个价,这一种今年要五百多了。
    张青染激愤起来,说,我们为什么这么穷?我兢兢业业工作,对得起社会,我
的贫穷不是我自己的责任!
    刘仪见男人真的动气了,就温存起来。好了好了,别讲疯话了,这哪像你讲的
话?她也知道男人讲的只是气话。
    张青染仍不平静。户外路灯将光溜溜的梧桐树枝投映到窗帘,张牙舞爪的样子。
    刘仪打开床头灯,张青染眼睛眯了一下,就见粉红色的灯光下,女人面如桃花。
女人一脸妩媚,想让男人心情好起来。别想那么多了,高兴一点吧。一边劝慰,一
边柔柔地抚摸男人。张青染长舒一口气,合上了眼睛。世界立即缩小了,小得只有
这一架温暖的床。
    张青染撑起身子望着女人。女人眼波迷迷茫茫的,身子微微蠕动着,似乎在慢
慢融化、融化,马上就会变成一汪温柔的水了。这是他十分熟悉的一种感觉,他知
道这一汪水会将他整个儿漂走,漂到云天外。
    刘仪这时半张着嘴巴,轻声哼哼着。
    张青染顿时惊梦一般,一下子清醒了。女人从来没有过这个动作,怎么回事?
    刘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清晰起来,问,怎么了?
    张青染停下来,问,你怎么做起这个动作来了?
    刘仪睁大眼睛,松开了手,全身松软下来。张青染也兴趣索然了,只得半途而
废。两人背靠背躺着,一声不响。老半天,刘仪嘤嘤哭道,你总是这样,谁受得了?
也不想想,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谁还要我?
    张青染说,是吗?如果有人要你呢?
    哪有那么多如果?刘仪更加气恼了。
    张青染也不管女人受不受得了,又说,现在有顺口溜说,三十风,四十浪,五
十正在浪尖上,六十还要浪打浪。你正当年啊!
    那是讲你们男人!只有男人才喜欢三妻四妾,喜欢老牛吃嫩草!
    女人不一样?女人一旦像男人一样失去制约,同样会享乐,你看看武则天、西
太后!
    刘仪光着身子坐了起来,说,武则天西太后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我刘仪不偷
人养汉!
    不一会儿,刘仪就冻得直哆嗦。张青染可怜起来,抱着女人要她躺下。女人偏
不肯躺下,说冻死算了。张青染只得认错讨饶,好不容易让刘仪躺下,两人不知怎
么又争了起来,也没有争出个什么名堂。两人最后都精疲力竭了,就浑浑沉沉地睡
去了。

    次日上午,麦娜打电话给张青染,说她已买了一台电暖器,叫他不要买重了。
张青染有些过意不去,怪麦娜不该自己掏钱。要她自己积点钱才是。麦娜只说没事
没事。
    张青染马上打电话告诉刘仪。刘仪说麦娜也真是的,怎么事先也不说一声?其
实他们俩早上出门上班时,都想到了这事,只是两人都憋着气,谁也不愿先提出来
商量。
    张青染回家一推开门,琪琪就飞了过来。抱了儿子,感觉家里很暖和。他看看
电暖器,发现是进口货,就说大花钱了。
    麦娜说,意大利的,也只要一千多块。
    刘仪笑笑,说我们麦娜成富婆了,讲到钱口气都不同了。
    麦娜说,姐你别笑话我了。我是挣一个用一个,不留后路。
    张青染听了,心里不是味道,看看女人,女人眉尖也皱了一下。
    晚饭后,麦娜匆匆忙忙收拾一会儿,又出去了。张青染三口洗漱完,坐下看电
视。
    刘仪望了一眼电暖器,说,比我们原来那个暖和些。
    张青染应道,是暖和些。
    过了一会儿,刘仪又说,要不要关一下再开?
    张青染这下明白了女人的心思。她是怕这玩意儿暖是暖和些,只怕就是太耗电
了。见女人这样子,他就说,电暖器经常开呀关的,不经用。可以先开高挡,等室
内暖和了,再调中低挡。说着就起身调低了电暖器,怕女人还不放心,又无话找话,
说进口电暖器热量大,却省电。
    这时,电视上播着一条无名女尸招认启事,说今天下午在城南河边发现一具女
尸,死者身高约一米七五,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因面部破坏严重,已无法辨认。
    刘仪吓坏了,忙挨紧男人。她立即想起了猫儿,却不敢说出口。张青染看出了
她的心思,安慰道,不会的,不可能的。刘仪手都有些发抖,说不会就好,真为麦
娜担心。她顿时感到特别冷,说睡了算了。
    张青染刚准备脱衫,电话铃响了。张青染过去接了,原来是他在深圳做生意的
同学周豪回来了,邀他现在出去玩,在蓝月亮夜总会,都是几个同学。张青染说你
有没有时间概念?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又不早联系。好吧好吧,马上来。
    刘仪见是他们同学邀请,也不好说什么,只说早点回来,说不定过会儿就要下
雪了。
    张青染就加了件衫,缩着脖子出去了。
    第二天并没有下雪,只是干冷。一家人睡了懒觉,早饭就吃得迟。琪琪吵着要
出去玩,刘仪不依他,说你一个人去,冻死算了。张青染也哄了一会儿,琪琪就安
静了。
    麦娜也不出门,大家就坐着说话儿。刘仪问麦娜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麦娜说
回来时没看表。
    张青染说,你昨晚回来很晚,我到家是十二点半。当时你还没有回来。
    麦娜觉得奇怪,问,哥你昨天怎么也那么晚?
    我昨晚第一次看了你们的时装表演。什么蓝蓝的天,蓝蓝的海,白色的沙滩上,
美丽的少女向您款步走来。这是近年来风靡本市的时装表演队,梦幻般的“白狐狸
组合”……
    真的?你是在哪里看的?麦娜问。
    刘仪不等张青染回答,先疑惑道,在哪里看的你也不知道?
    麦娜马上笑了,说,姐你真外行。我们每晚串五个场子,怎么知道他在哪里看
的?
    张青染说,我是在蓝月亮看的。
    蓝月亮?那是我们最后一个场子。早知道你在那里,昨晚跟你回来就好了。
    张青染听麦娜这话,好像昨晚她碰上了什么事了,就问,昨晚是否有麻烦?刘
仪也不安了。是呀,什么事?你昨晚回来太晚了。真的有事,你就说说。你哥有同
学在公安,让他们关照一下。
    麦娜鼻子一哼,说,别说公安了。我们姐妹要是说谁坏,就说你他妈的比公安
还坏。张青染不赞成麦娜这种态度,说她看事情就是偏激。麦娜却说出一套理论来。
她说好警察也许有,比如你的同学。但我从未碰上过好警察。
    刘仪听得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你们争这个干什么?张青染也不想争下去。
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麦娜的。岔开话题,说到昨晚看她们时装表演的事。麦娜你们
怎么叫“白狐狸组合”?怪兮兮的!狐狸的形象可不佳哩!
    麦娜说,现在哪里还说什么好和坏?这么说吧,我们要把从小接受的是非观念
全部颠倒过来就对头了。要不然就想不通,不疯了才怪。我们有个姐妹叫胡丽,外
号狐狸,我们就这么命名了。叫什么表演队又落俗套,所以就叫“白狐狸组合”,
新鲜。现在啊,男人流行丑的,女人流行妖的。狐狸正好天生妖气。不见我们几个
人的名号?个个牛鬼蛇神。
    张青染想不到麦娜年纪轻轻竟这么复杂。刘仪也担心起来,说,麦娜,是这么
个世道了,但你自己要注意点,要有分寸啊。麦娜半真半假地说道,妖嘛,又迷人,
又害人。我们可都是好妖,从不伤害好人。
    张青染同女人对视一下,觉得麦娜不对头了。刘仪问,麦娜你好像不正常哩,
有什么事吗?麦娜说,没有,你们放心。
    张青染琢磨着麦娜的表情,说,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要同我们商量
才是。看得出,你情绪有些不对。
    麦娜眼睛闭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们可别在我们面前装人样儿。狐狸现在只怕
还躺在他的床上!
    张青染两口子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谁都不做声了。好一会儿,张青染才说,
这种事不要乱说,没好处的。麦娜无所谓的样子,说,我才没心思说这种事,今天
是你们问急了。
    刘仪说,哥让你莫乱讲,是免得你引火烧身,你只要好自为之就行了。嗯,你
们猫儿有消息了吗?刘仪不敢提昨晚的认尸启事。麦娜应道,哪有消息?活不见人,
死不见尸的。张青染忍不住长叹一声,心想这世界怎么了?见女人有意回避认尸启
事,他也不说了。
    麦娜传呼机响了。一拨过去,是个骚扰电话。麦娜气得一脸通红,骂道,你回
去给你自己妹妹开苞吧,肥水不要落了外人田!狗东西!刚准备放下电话,麦娜僵
住不动了,脸色一下子白了。
    刘仪见这样吓得要死,忙问出什么事了!张青染也紧张起来。是呀,你说呀,
是不是猫儿……
    麦娜什么也不肯说,只说没事,你们放心。
    传呼机又响了。麦娜身子微微跳了一下,慌忙看了传呼号码,见是狐狸的,才
缓了一口气。麦娜拨通电话,也没好气。你叫呀叫呀叫个死!哦,不是猫儿?我问
你,你把我的传呼机号码告诉了谁?不是你是谁?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不用传呼机
了,有什么事就先天约定。挂了电话,马上从手包里取出传呼机关死了。还不解恨
似的,又稀里哗啦拆下电池。
    刘仪见麦娜这个样子,不知怎么安慰她,便问,刚才听你说到猫儿,猫儿怎么
了?麦娜说道,那天在城南河滩上发现了一具女尸,原来我们猜……今天狐狸她们
一打听,是一家酒店的礼仪小姐。
    当晚,麦娜一出门,张青染夫妇就陷入不可名状的恐惧之中。刘仪说,我今天
很怕,是不祥之兆吧?你要想想办法,给麦娜另外找个事做吧。她的处境危险了。
张青染一筹莫展。我能有什么办法?手中无权,兜里无钱,谁肯帮忙?刘仪斜他一
眼,说,你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好朋友?张青染苦笑道,朋友?如今除了故旧,还
能交什么新朋友?朋友只有越来越少的,这是生活给我的基本经验。刘仪神色戚然,
说,那只有眼巴巴看着麦娜毁灭。
    两人谁也不讲去睡觉,就这么干坐。凌晨一点了,仍不见麦娜的影子。刘仪更
加害怕了,硬要张青染出去找找。张青染为难了,说,这深更半夜的,叫我到哪里
去找?刘仪也不顾这么多,只是嚷,那好,你让麦娜死在外面好了。
    夜深了,电压很足,灯光亮得怪异。张青染低着头,感觉这满世界无边的黑暗
都在朝这小屋子挤压过来,门窗似乎都要爆裂了。
    坐了半晌,张青染见女人那样子怪可怜的,便说,我到街上转转去,你安心睡
了,急也是空急。
    张青染骑自行车在街上瞎转;凡是他知道的夜总会都去了。但所有夜总会都关
了门,只有霓虹灯还在懒散地眨着眼睛,就像刚接过客的妓女歪在门口打哈欠。
    他不知转了好长时间,疲惫不堪地回到家。刚准备掏钥匙开门,刘仪将门拉开
了,问,找到麦娜了?原来刘仪还没有睡。张青染摇摇头,不声不响进了屋。刘仪
张大嘴巴,圆睁眼睛望着男人,像是见了鬼。
    两人只得上床睡觉,可谁也睡不着,望着窗帘上摇头晃脑的怪影,挨到天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