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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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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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因为她们是焦虑的易感人群。她们先天就喜欢在与别人的比较中生活,似乎只有比较才能激活她们过日子的意趣。比如,程珊珊喜欢与老同学、外联科副科长毛亚亚比,比得火气旺盛非上不可,她这一急,也连带出了身边许惠琴与她比,许惠琴想,凭什么就得你上……
  三、因为在多数单位女人被提拔的机会比男人少。对女同胞来说,由于机会稀缺,她们的焦虑自然更浓重一些。
  坐在她们中间,每天面对她们精心涂抹的脸庞和她们眉宇间悄悄渗出来的疲惫焦虑,我在头晕的同时也对她们有一些悲悯。因为我知道她们不容易。我只要想想我老婆,我就觉得她们真不容易,她们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需要她们打理,买菜烧饭管孩子功课,都是她们的事,此外每天还得来上这个班,赚这份工钱……平时评价工作业绩,也确实没有谁因为她们是女的而对她们减少要求,她们自己也清楚越来越没时间学习充电,甚至越来越没时间关心身边以外的大事,这年头一不留神谁都容易赶不上趟,人过时起来有多快啊,一茬茬花姿招展的丫头片子还在不断地挤进来,她们的敏感让她们每一个毛孔都焦炽起来……
  我记得有一天程珊珊和“老猾头”严明打情骂俏,当时她半真半假地说,疯子!别嫌我不够温柔,平时上班谁把我们当女的,考核又不会因为我是女的而给我加分,出差也不会因为我是女的不用去,我们都被你们当男的在用了,还怪我野蛮?!
  严明虽是个“老滑头”,但遇到这些口无遮拦的“辣嫂”们就往往熄火。他说,怪不得野蛮女友风靡全亚洲,都是给现实逼的。
  我忍不住就插嘴,严明你这话精辟,据说发展中国家在其高速起动阶段往往以牺牲女性人群的女性特质为代价,一个个女的都变得猴急了。
  许惠琴还没弄清我的意思,就叽叽呱呱地和我理论起来。她尖声说:我们在单位被当男的用不说,在家里比男人操心不说,退休比男的提先不说,现在就连提干,也对我们提出了“更快更短”的时间要求,这合理吗?本来我们和你们男的一起跑,能跟上就很好了,现在倒好,凭什么要我们“更快更短”,我们那么能干,还要你们男的干嘛?我们累死累活了,你们还嫌我们猴急,你们还是人吗,疯子,做女人太累了……
  程珊珊就在一旁尖声叫起来:就是!就是!想着这点,我还是喜欢儿子,生个女儿的话,这年头会为她操尽心的。
  许惠琴就推了一把我的肩膀,她仿佛找了个同盟军,她说,儿子又不是不用讨老婆,小贺,你说呢,女孩都变野蛮了,讨来的老婆都成野蛮女友了,男孩也就更做牛做马了,反正一家人只要有一个累的,就全被拖累。
  我说,没错没错,到时候不野蛮的淑女可能比大熊猫还稀缺,所以,我得教育我女儿千万别要强,到那时小伙子都抢着追她。
  7
  她俩的心理战在悄然升级。
  而我老在想着的一件事是:不知她俩这阵子有没到领导那里去活动?
  以我的估计,她们肯定在行动。
  我没猜错。因为程珊珊这两天对许惠琴亮出了一张牌——
  有一天, 程珊珊在快下班的时候,给老公打电话,她说:我晚上要晚点回来,因为今天陕西有单位到我们单位来考察,虞局长晚上陪吃饭,虞局长让我也一块陪陪……
  程珊珊接着又给外联科的毛亚亚打电话:亚亚啊,那些陕西人酒量怎么样,不要吓我噢,格格格格,要不要喊上资料室的林娜,她也挺好玩的,唱歌也唱得好,喂,老虞那点酒量,可能到时又要被抬回来了……
  随后,她就掏出一支口红,抹起来。卓立经过她的桌边,说,哟,晚上酒仙又要出动啦?
  她一个粉拳划在空中,说,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每次喝,都喝得难受得要死,还酒仙呢。
  程珊珊酒量好,喝酒像喝水,在单位里是出名的,所以,常被办公室喊去陪客人。今天,她的任务可能有些重,她一边抹着口红,一边对冯宝婵嘟哝,老虞局长噢,有酒胆没酒量,又喜欢喝,两杯下去,就不行了,今晚你看着好了,又要被抬回来了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格格笑了起来。她说,有些人一上酒桌就经不起激将,老虞就是这样的,像小孩子一样的,舌头一大,什么事都像自来水笼头一样往外涌,上一次陪黑龙江的代表团,他舌头一大,就非要和我讲他的心路历程。
  “老滑头”严明正在倒开水,他拎着水瓶大声说,什么,情路经历?
  程珊珊就翘着兰花指,笑道,哟,你想听什么路?
  9
  第二天下午,许多人看见程珊珊在摆弄一只MP4。
  我说,呵,好新款,少男少女玩的东西,你也赶潮流了?
  她嗯了一声,说,你帮我下载个电影,我不会弄这玩意。
  我帮她载了一部《史密斯夫妇》,我们一边看着图像,一边赞叹,挺清晰,现在技术更新真快。
  许惠琴他们也凑过来看。严明问:多少钱啊?我给儿子也去买一个。
  程珊珊轻淡地说:我也不知道,老虞给的。
  10
  在这楼里,都说老虞喜欢憨男辣女。
  据说这叫缺啥补啥,老虞自己性格暧昧,但他喜欢的女下属倒清一色脾气直爽,属“辣嫂辣妹”款,想想也有几分道理,同样冲的话语,男人说出来虞大头会生气,但由女人说,他反而觉得她有个性。
  程珊珊是这楼里的著名辣嫂,老虞平时就挺喜欢程珊珊的脾气。他们常在一张桌上喝酒,程珊珊有酒量,善于保驾护航,说话麻辣,在桌上是很出气氛的。
  关于程珊珊这只MP4的来历,部门里几个小姑娘杨红、丁米娜艳羡无比。她们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全是因为程珊珊自己摆显给她们的。事情大致这样:
  那天在酒桌上,对方单位的客人问起老虞的年龄,老虞说,呵,明天还是我的生日。
  结果,散席后,程珊珊、毛亚亚她们几个深夜架着喝得迷糊了的老虞遍街找花店,买了两把红玫瑰,扶着老虞就像扶着“一个不懂事的小男孩”(程珊珊原话)去了他家,呵,他老婆开门出来,看见一班靓女和两把硕大的玫瑰和自己家烂醉如泥的老公,那个表情呀,太好玩了。
  据说,程珊珊对杨红、丁米娜讲到这儿,就“格格格格”笑坏了,“太好玩了,我们太给他撑面子喽。你想,在一个老男人55岁的这一天,你想想。”程珊珊说,当天晚上大家就约好的,第二天生日要送礼的。结果第二天上午程珊珊给他送去了一支金笔,一根BOSS领带,“海蓝底带紫色花的,看着有点神秘感的那种色感,很浪漫的”。他还真客气,送了回礼。程珊珊掏出MP4看着闪烁的画面,她对杨红她们说,这玩意,真的挺有趣的。
  这只新款MP4在杨红她们手里转了一圈,这些女孩对程珊珊有些服贴。她们羡慕地到处对别人说,“她把领导倒定了”。
  11
  她把领导搞定了。
  这办公室里的人普遍认为程珊珊对付男人有一套。 而我的发现是,她不仅有一套,她还令人纳闷地喜欢让别人觉得她和领导暧昧。
  这个时代,女人的变化比男人还快!想一想,就在几年前这楼里的女人对头儿的悄然公关还生怕别人知道,因为她们生怕别人觉得自己和领导暧昧。而现在,仿佛就隔了这一眨眼的功夫,情况就不太一样了,现在生怕的是别人不知道,甚至还巴望别人猜测自己和领导暧昧——“我能搞定领导,你能吗?搞定他是需要资本的,我有,你有吗?”
  而周遭一班女群众的态度也在渐变,以前对这花花草草的,她们是忙不迭地撇嘴和飞短流长,而现在,不知从哪天起她们心底里竟也冒出了羡意的下意识——“她把领导都搞定了”。这羡意是有传染性的,暧昧又怎么了,走捷径也是要有本钱的,她有风骚的资本,她搞得定,算她狠。
  于是,在这楼里,一些女人不再掩饰自己对领导的贴近,似有似无间,她们无忌于别人猜疑,甚至欢迎猜疑。因为猜疑也可以转化为自己的护生符。所以在这楼里的近三四年间,“搞定领导”成了一个渐显的女性主题,一个PK的舞台。尤其是那几个自我感觉好得像小母鸡的,自恃有点姿色风韵,万事上手首先想到的就是“搞定”,否则心里就不踏实。
  而更让她们不踏实的,就是谁谁谁是不是已经“搞定”了?她凭什么啊?他凭什么喜欢她呀?
  对于我的这一偏激发现,“愤青”林伟新也有同感。他说,什么叫“傍”,傍,就是“旁”边有个“人”!依赖,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找老公的时候就想靠,到单位,也想靠,什么事,女人首先想到的是傍,女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工作平稳,竞争不强的时候,这些本能都没被强化,人还有个底线,而一旦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就全被渲染出来了,一个个比着谁让领导喜欢,领导站在谁这边,腻腻歪歪的,我看着嫌烦。
  我说,你嫌烦,那些花老头不嫌。
  12
  有一天,我听见程珊珊许惠琴杨红她们又在议论单位里的几个头儿。她们叽歪着哪个头儿更帅。她们起了点争执。
  许惠琴说虞局杨局他们都挺帅的,主要是气派,有派头。杨红说,杨局不行,老虞如果减点肥下来,样子是蛮好的,但现在是太福相了,有点像老奶奶,线条不够硬……
  “老滑头”严明鼻孔里“呲”了一声,他说,他们那也叫帅,那我不就成英俊了,你们女人家是不是觉得谁大就谁帅?
  许惠琴就顺势挖苦严明,她说,哟 ,严兄啊,谁大谁帅也没错啊,你要知道权力会让人自信而自信会让男人漂亮,权力会让一个男人慢慢好看的,严明你也别急,慢慢修炼吧。
  严明指着她们对我说,奶奶的,你看她们,眼光丢到后脑勺去了,把那些胖子看成帅哥了。
  13
  当程珊珊这阵子老掏出MP4时,我听见许惠琴在背后议论:那算什么,她还以为他对她好,她还以这单位他就喜欢她,她还以为自己有多美,他怎么会喜欢她呢,她太自恋了,他对别人也是这样的,那是他客气。
  许惠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她的自信在眼波里流动。现在她桌旁的墙上挂了一幅字画,是两朵牡丹。
  许多人说,哟,谁画的。
  许惠琴说,上面写着呢,老虞呗,那天我生日,他送的。
  谁都知道老虞平时喜欢玩点风雅,开会开着开着就会念首唐诗,在单位新春联想欢会上,爱拿着大号毛笔,涂几笔书法,画几杆竹子、花卉。
  许惠琴斜着头,看着那画,轻轻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他还这么细心。
  14
  转眼就到“三八”节了,部门里要搞活动,程珊珊她们主张去城东清富山“农家乐”,据说,那里最近成了小资们热衷的地盘,本鸡煲、溪沟鱼、烤羊腿、酱爆虾不错,茶也不错,就去那儿吧。
  我们部门的男同胞有幸沾光。我们先赶到那里,点菜。左等右等,怎么还不来,正说着,一眼望出窗去,突然看见她们叽喳着过来,局长虞大头被她们缀拥着,也请来了。
  在清富山农家,窗外是青山,身边是芭蕉,环境挺清幽,二十个人分成了两桌,她们那一桌,清一色娘子军,除了主座的虞大头。
  我们就笑道:虞书记,你是洪常青啊。
  虞拎起酒杯,抬头哈哈笑了,对我们这桌招手,说,这些小鬼,你们不敢坐这边,还酸津津,要不,我让你们?
  她们就尖叫着拉他,说不干不干,党代表怎么能走?
  我们就推陈方明,想让他去她们那桌,我们对她们说,陈处也是代表。
  陈方明非要和我们挤在一起,他在场面上有些腼腆,他说,我吃不消吃不消,那等艳福,我会肾虚的。
  许惠琴捧起一只醋碟,对我们这边起哄的几位说,今天我们过节,大家别吃醋,大家喝酒。
  她就把醋往地上一泼。大家笑着就碰酒杯。
  小菜口味不借,而且便宜,大家一边吃得稀里哗拉,一边说,真便宜,再点上些,田螺不错,要不再来一盘?
  我听见虞大头突然问:丁宁呢,他怎么没来?我们告诉他,丁宁这两天住院了,他的胃病看样子挺重的。他说,这小伙子。
  接着两桌人继续吃。 开始她们那边也还安静,突然间就听见她们那边发飚了。我们扭头看见,程珊珊正站着和虞大头碰杯,她说,虞书记,我敬敬我心目中的伟哥。她连喝三杯,她指着虞的杯子,突然有了些悲伤,她说,我三杯换你一杯了,你还不全喝了,我很自卑。我真的这么没有魅力。虞大头于是站起来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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