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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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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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你真以为你年轻就能代表新锐力量啦,屁!据说,在提拔丁宁这个问题上,其实是存在争议的,因为丁宁在一堆年轻人里好像没太多光芒。但,似乎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推着他向前走。
  五、那么,为什么这盘棋动李瑞而不动汤丽娟呢?按理说,李瑞在业务上总要比汤丽娟强,为什么不安排汤丽娟去资料室呢?对此,传说特别离谱,但又特别简捷:这是因为李瑞能够服从大局,无所谓,而汤丽娟偏执起来,哭哭闹闹的,就会变成一桩事。上一次,后勤科老女人金凤玉为了调动的事,就拿着只小板凳每天坐到领导办公室的门前,高呼“虞大头是个法西斯”,愣是把一次普通的工作调动当作了一场“韧的战斗”,这就闹成了一场笑话,你和她推推搡搡还不行。叫110来也不行,因为他们不管,说这是你们单位的事。据说,这个局里的领导都有点怕中老年女性,因为她们难缠。
  六、毛亚亚被提拔也是有人托的。没人托怎么上得了啊?所以,你们别埋怨丁宁有人托,毛亚亚不也一样吗?只许钟处长托他自己的人,不许别人也托一下别人的人, 他喜欢毛亚亚,虞局长喜欢丁宁。这就要看谁的力气大了,钟处一百个想让毛亚亚留在自己的旁边,但领导心里早想好了。再说,还有暧昧的风言风语,所以,把毛亚亚调到别的部门去,也是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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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风声渗进我的耳朵,我瞥见钟处的不爽从他的言语间一点点渗透出来。
  对此,我综合出这样几点理解:
  一、 这不是钟处原本想要的结果。
  二、 李瑞被调走,这事没人找他钟处商量过,新科长蒋志的到来,更没人找他商量过,这让钟处狂郁闷。李瑞好歹是北大学生,对这一块工作也熟悉了,除了人有点闷之外,别的说不上不好,对工作,他是绝对认真的。而要说到一个人过不过时,谁能不过时啊?再说工作上过不过时的事,他一个小小的副科长又能负多大的责任?人家做了这么多年,现在一句话,过时了,就把人家踢开?让他去资料室,这不是故意把他边缘化吗,他做好人做了一辈子,他得罪谁了?而蒋志,只是个中专生,据说在外面搞得很活,老婆在开店,都说他有城府,你都不知他在想什么。再说,如果你说李瑞落伍了,那么蒋志就前卫了?
  三、为什么非要毛亚亚给丁宁让位?丁宁有何才何德,你们没看见毛亚亚这一年上心了她的后劲有多大,毕竟是名校毕业的,她的社会关系是可以派用场的,这样的人只要管好,是有能量的,而且归根到底,她的脑子是属于能够拎得清的那种,不像丁宁,只要涉及业务就整个浆糊,丁宁算什么,整个农民,永安人抱成了团算什么,你们觉得自己是乡下人是弱势群体所以习惯抱团,但你们抱成了团这个楼里别人不就成了弱势群体吗,注意,这是单位,又不是同乡会……
  四、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么布局,显然是冲着老钟来的。钟处从气息中都能嗅到其中的情绪。
  于是,我几乎听到钟处快喊出声了:
  “我做错什么了,得罪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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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瑞把办公桌搬走的前一天傍晚,他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
  他坐在那里,将一些纸页从各个抽屉里拿起来,看一下,没用的,就撕掉。一些纸片就落在地上。冬天的傍晚,天黑得早,办公室里许多人都已经回家去了。
  我打完羽毛球回来,看见李瑞坐在那里撕废纸,四下非常安静。
  我想和他寒喧了几句。我说,老李啊,我们以后会常去看你的,反正是在一幢楼里。
  他坐在那儿背对着我,他没回头,他说,真要走了,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这个部门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替他有些难过。我说,反正在一个楼里……
  他说,是啊,是啊,是在一幢楼里啊,想想,我也该动一动了,在这个处我都坐了十六年了。
  我安慰他,老李,其实资料室也挺好的,安耽。
  他说,是啊,是啊,让我去那里,可能也是对我好,安闲一点,其实,自己在这幢楼里能无伤无病地混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很好了,还想怎么着。
  他说,我又不是人精,能太太平平混到这一步,对自己也算有个交待了,许多人连这一点都没有哪,已经很好了……
  他平时从不这样带着情绪说话,我看着有些难过,就说,老李,我其实挺佩服你的,你对许多事都好像不太急的,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不是就这样从容的?
  他笑起来,他告诉我人是一步步走的,性格也一样,自己以前也是着急的,慢慢地就会安静下来的。他告诉我有时候这种变化自己都不太清楚具体是因为哪件事,慢慢回过头来,才会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悄悄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他笑了一下,他说,什么阶段有什么性格,这都是天定的。
  在傍晚空旷的办公室里,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扣了一下桌上的茶杯。
  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
  7
  第二天,李瑞搬走后二十分钟,宣传处的一群小伙子把蒋志的桌子和杂物都抬过来了。
  那些东西都堆在原来李瑞放桌子的位置上,它们显得有些杂乱,而它们的主人却迟迟没露面。
  许多人走进这间办公室,视线都不由自主地在那些东西上停留。
  到第三天中午,他来了。是一个微胖的年轻男人,目光柔和,面容白皙。当时我刚好打水进来,看见蒋志在那里整理书架,他把李瑞留下的一些书和画册拿下来,放在地板上,一会儿之后他就把它们丢在楼道的角落里,让清洁工收走了。
  我把热水瓶放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蒋志的桌子就在旁边,我看他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就招呼:蒋领导,要不要水?
  他来抓我手里的热水瓶,他说,我自己来自己来。他说,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才子啊,久闻你的大名。我说,哪里啊……
  没想到,几个星期以后他告诉我,我是这间办公室里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这使我有些吃惊。其实,我当时只不过随便打了个招呼而已。所以,他后来告诉我这点的时候,我想他真是挺敏感的。
  5
  现在,对我来说,观察钟处、蒋志、汤丽娟等上司的喜怒哀乐可能还是次要的事,因为我发现自己面对的首要问题是——又得重新调整自己的位置了,以适应一些微妙的变化。
  其实,周围的人也都在悄悄作着调整,只是方式不一样:
  钟处把自己闷在办公室里好几天。那些天他一进大楼,就将自己的门关上,下班的时候,才出来。甚至连吃中饭都叫汤丽娟帮他带上来。
  丁宁新官上任,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神气。他仕途一得意,情场也跟着得意起来,他追了很久的机要处吴丽凤终于对他点头,他拖了很久的婚姻大事顺利办成。
  “愤青”林伟新变成了一只闷蛋,他对我说,丁宁这丫抖起来了,对我指手划脚的,以前集体宿舍我和他是住一个房间的,谁不知道谁啊。于是,林伟新先给牛B哄哄的丁宁看了一个星期的脸色,然后说自己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就没修过探亲假,这两年忙进忙出的,都不知在干啥了,于是他跑回了老家,看爹妈去了。
  而汤丽娟等几个人,则开始给蒋志看脸色。因为他们知道这代表了钟处的立场和站队问题。所以,他们有什么事总是直接找钟处。
  张富贵,则对新官上任的丁宁前隙尽释,现在他俩好成了一团。周末,张富贵夫妇还带着丁宁和他新婚妻子一起去郊外自驾游,我真是服了他,因为他在外面说,丁宁是潜力股,这年头,你对年轻人不能太不当回事,以后你的退休工资是由他们来发的。
  朱瑛倩等几个女人说,单位乱哄哄的时候,最好去生孩子,等到一切安妥下来,我们再复出吧。
  而我则变得有些游离。因为,写那些文稿干那些杂活,使我开始感到厌倦。我承认人是不能比较的,由于我在心里念叨丁宁没比我做得多,所以他的升级给我带来了不适和失落。而钟处出差途中对我说的那席话,也肯定让我在事后的回味中产生了一些怨绪。于是,在办公室里我感到了没劲,一下班就往家里跑,一分钟都不愿多呆。
  新科长蒋志在这间屋里有些孤独,他有什么事叫唤汤丽娟他们是叫不动的,于是他总来叫我。
  我的问题是与他无怨无恨好像搁不下脸来拒绝。只不过,我真的对码字没了感觉,现在我坐在电脑前总是很没力气。
  于是,更多的时候,我的脸就对着窗外深呼吸。
  6
  有一天中午,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新上任的副科长丁宁坐在他的位子上向我一招手,说,我有事要和你谈谈哪。
  我忙过去,问,啥事啊。
  他看了一会我的脸,他说,我发现你好像不太支持我的工作。
  我说,怎么会啊?
  他说,你好久没过来和我聊聊天了。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他严肃地说:事实上我分管的这一块是有许多东西好写的,都是好题材。
  他站起来,伸手拍着我的肩膀。由于他个子比我矮,这使他的动作有点僵,他说,我们从前一直都是挺要好的,我希望你啊林伟新啊在生活中还是把我当哥哥,开开心心的;而在工作中得把我当这个副科长,要不我这工作还真的有点难展开。
  7
  虽然他说得没错,但我还是恶心。
  我想,你当官要我表现得有多快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但问题是我并没把不情不愿挂在脸上。更何况,这阵我在四处看房,想把爹妈从老家接过来住,暂时对单位的事有些游离,压根没想着是否怠慢了丁宁。
  我想,人是不是都有点犯贱,林伟新明显没给他好脸色看,他倒挺迁就他,以显示自己的大气。 而我对他没怎样,他反倒要骑上来了。
  想到这点,我就有些生气。我想,如果我给他脸色看,他又能怎么样呢?
  我想他不能怎么样。因为钟处打心眼里是瞧不上他的。
  只是我怕烦,怕当众争执和尴尬,有时候想想,也没太大的了不得,忍一忍,也就算了。
  8
  显然我想错了。
  有些人就是具有这样的洞察力,他把踩人的目标对准你,是因为看透了你。
  隔了几天,丁宁拿着我写的一个文稿进门来,向我晃了晃,对我说,小贺,过来一下,钟处要我俩把它再梳理梳理。
  他告诉我,钟处交待了这两天他手头的事多,部门里的稿子先让我们几个副科长把把关,再交给钟处。
  他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对着文稿琢磨起来。一会儿后,他隔着办公室的那些桌子和同事又大声地喊我过去,他说,过来,过来,我发现第二论点是不对的。
  我赶紧过去,和他商量。结果,谁也说不服谁,我就说,你就随便改吧。
  隔了一会,他又在那边说:唉,这第五点也有些主观。他与坐在他对面的张富贵嘀咕了一会,然后向我招手说,你过来过来……
  等到他第四次这样叫我过去的时候,我想,妈的,他今天可能想从我身上找他当官的感觉了,妈的,才这么点小破官,就要找感觉,恶不恶心!
  如果办公室里没别的人,我估计自己也不会这么不爽,向他那边来回跑几趟又怎么了,但问题是,我知道现在许多人都在悄悄打量这一幕,我就有些堵。我想,他可能也一样,觉得在众人面前指挥不动我有些下不了台。
  他摇摇头,对我说,对文化产业这一块你分析得不深,是懂了市场不懂了人情世故。
  我可以同意他的想法,但我不同意他的腔调。我笑起来,对他说,你主题先行了,我查了很多资料,也跑了不少场子……
  他气急地打断我和话,他说,我平时也在关心这个产业,我很清楚。
  他看我好像有点生气,就缓和了口气,他说,不是想为难这文章,我给你出主意是为了让它更好一些,当然你的文笔倒是不错,钟处还要我向你学习呢。
  我说,文笔算什么, 关键是立论是否真实。
  张富贵在一边说,小贺啊,给领导写发言稿,首先是煽情,入情比入理还重要。
  丁宁呵呵笑起来,他对着张点头,说,这就对了,发言稿有发言稿的要求,还是老张看事到点子上。
  我原来还想争下去,但看到许多电脑后面暗笑的脸,我差点羞愧而死。
  我决定当众践踏他的尊严,我说,不就是篇稿子吗,你爱怎么改就怎么改吧,本来你就是领导,你改稿还用征求我的同意?
  没想到他挺镇定,他从下向上看了我好几眼,他说,你怎么这样说话,这不是需不需要你同意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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