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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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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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立刻痛得缩回手。“我的手提袋里有镇静剂。你能否帮我找找看?我的头快爆炸了。”她又歇斯底里地哧哧傻笑了起来。“奥莉芙一定又在我的偶人上插大头针了。” 
  布里吉修女带着母性的关怀,找出三颗镇静剂,连同一杯水递给罗莎。“真遗憾,亲爱的,”她脸色凝重地说,“不过我真的太震惊了。我没办法原谅凌虐妇女的男人,而且,虽然听起来太过苛责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原谅忍气吞声的女人。与其和一个没出息的男人同处,不如干脆独处。” 
  罗莎的眼睛半睁半闭,不敢正面迎向布里吉修女的怒视。布里吉修女看起来义愤填膺,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罗莎说:“你的口气忽然变得很严厉。我怀疑奥莉芙会认为他的情人没出息,或许正好相反呢。” 
  “我谈的不是奥莉芙,亲爱的,我谈的是你。你刚才提到的那只大猩猩。他不配和你相处。你自己应该看得出来吧?” 
  罗莎忍不住笑了出来。“对不起,”她笑够了后终于开口,“你一定觉得我太没礼貌。问题是,我几个月来情绪一直起伏不定。”她再擦擦眼角,擤擤鼻涕。 
  她看到布里吉修女困惑的表情,暗自叹了口气。真的,她想,说谎真的容易多了,可以使事情更单纯。我很好……万事如意……我喜欢住出租公寓……鲁伯特一直很照顾爱丽丝……我们互道珍重后才分道扬镳!……使生活难过的,是错综复杂的事实。如今,她也搞不清楚什么是事实,什么是谎言。她真的那么恨鲁伯特吗?她想不通自己哪来那么多的精力恨他。她只记得这一年过得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我迷恋着他,”她语无伦次地说,“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不是真的,或者只是镜花水月般不切实际。”她摇摇头。“我想这是当局者迷。” 
  “噢,亲爱的,”布里吉修女说,“要小心。不能用迷恋来取代真爱。迷恋来得急,去得也快。爱———真爱———需要花时间培养,在笼罩着暴力的气氛下,怎么能培养真爱?” 
  “那也不是他的错。我原本可以跑掉的,我想,不过我很高兴没跑开。如果他只有自己一人,或许会被他们活活打死。” 
  布里吉修女叹了口气。“讲了老半天,我们似乎是鸡同鸭讲。莫非你说的那只大猩猩,并不是你迷恋的那个男人?” 
  罗莎笑得泪水都流出来了,她暗暗想着,“笑死人”这句话是不是确有其事? 
  “你真勇敢,”布里吉修女说,“我猜他自己可能也不是好东西,搞不好在从事不法勾当。” 
  “有可能。我不善于识人,你知道。” 
  布里吉修女笑了笑。“唉,听起来真是紧张刺激,”她口气中带着丝羡慕,把罗莎换下来的衣服从烘干机中拿出来,摆在熨衣板上。“惟一曾经对我有意思的男人,是住在我家隔壁的一个银行职员。他骨瘦如柴,可怜的人,他的喉结大得吓人,说话时像有一只硕大的粉红色甲虫在他的脖子上爬上爬下的。我受不了他,嫁给他不如当修女。”她把手指拿到唇边沾湿,然后轻拍熨斗。   
  《女雕刻家》十五(3)   
  罗莎裹着一条老旧的法兰绒睡袍,笑着问:“你仍然这么想吗?” 
  “偶尔会思凡。不过我也只是个凡人,难免会觉得遗憾。” 
  “你曾经坠入情网吗?” 
  “天啊,当然了。或许次数比你还多呢。当然,都是柏拉图式的爱情。我在工作上常会遇到很有魅力的神父。” 
  罗莎低声轻笑,“什么样的神父?穿黑袍的还是穿长裤的?” 
  布里吉修女顽皮地挤挤眼,“只要你答应不在书中引用我的话,我就告诉你,我觉得穿黑袍的神父比较无趣。还有,目前离婚率这么高,所以我如果要和非神职人员聊天,都只找单身男士,也算是谨守修女的本分。” 
  “如果一切顺利,而且我又生了个女儿,”罗莎充满期盼地说,“我就让她到你的学校来读书。” 
  “我期待有这么一天。” 
  “算了,我不相信奇迹。我曾经相信过。” 
  “我会替你祈祷,”布里吉修女说,“我也该多花点时间做正事了。我曾经替奥莉芙祈祷,你看看,上帝这不就送你到我这里来了?” 
  “你让我感动得要落泪了。” 
  她一早醒来,灿烂的阳光透过布里吉修女的客房窗帘照进来,使她满脸生辉。阳光太刺眼,所以她再钻进温暖的被子里,聆听花园里各种鸟类的鸣声。她也隐约听到收音机播报新闻的声音,可是太过微弱,听不清楚。楼下厨房里飘来煎火腿的香味,使饥肠辘辘的她跃身起床。她神清气爽,怀疑自己前一阵子为什么会那么颓废萎靡。她觉得人生美好,想要好好享受人生的期盼这样强烈,不容忽视。 
  她和布里吉修女挥手道别,驶向盗猎人餐厅。她打开音响,放入帕瓦罗蒂的录音带。这是一出描述驱鬼故事的歌剧。浑厚的男高音从喇叭中流泻而出,她听得如痴如醉。 
  餐厅里空无一人,她在前门和后门都敲了老半天,就是没人来开门。她开车到前一天报警时使用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黑尔,她以为黑尔睡过头了,就让电话响了好久。最后她终于放弃,挂上电话回到车里。她并不担心,老实说,黑尔比她认识的大部分男人都更能独当一面,而且她手中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办。她从仪表板的夹层中取出一部名贵的自动相机,有高倍率变焦镜头———离婚时归她所有———检查里面有没有底片。然后她发动引擎,驶入车流中。 
  她在车子后座蹲了两个小时,浑身不舒服,不过辛苦总算有了回报。奥莉芙的情夫终于从他的前门走出来,也适时地在门口停顿了一两秒,让她刚好捕捉到他的脸部正面。变焦镜头拍下了他的脸部特写,把他的黑眸子拍得一清二楚。然后他才转头张望,留意两方有没有来车。她全身汗毛直竖。虽然他不可能看得到她———车子停在他对面街上,她藏身于后座,而且照相机也藏在手提袋里,只有镜头露出来———不过她还是紧张得直打哆嗦。吉宛和琥珀血肉模糊的照片摆在一旁坐位上,不由得使她想起,自己跟踪的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屠夫。 
  她回到住处,夏天毫无预警地来临了,让她热得难以忍受。三天前还感受到的隆冬的酷寒,如今已被炎炎夏日取代,而且显然会一天比一天热。她打开窗户,让伦敦市区的隆隆车声灌进来。喧嚣声不由得使她想起,观海小筑真是静谧又迷人。 
  她打开答录机,想听听有什么人留言,顺便也替自己倒了杯水,却发现答录机里一片空白,没有人留言。她打电话到盗猎人餐厅,忧心忡忡地听着,但只听到电话另一头空洞的铃声。他到哪里去了?她焦虑地咬着指头,然后打电话给艾黎丝。 
  “如果你请杰利亮出他的招牌,”杰利·费尔丁是伦敦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名律师,“打电话到道林顿区的警察局,趁大伙儿周末放假前向他们打听消息,你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艾黎丝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干吗?”她劈头就问,“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能让我安心。我现在心急如焚,根本没办法定下心来写作。” 
  “哦,怎么了?” 
  “我很担心我那个神秘的警员。” 
  “‘你那个’神秘的警员?”艾黎丝狐疑地问。 
  “没错。” 
  “天啊,”艾黎丝没好气地说,“你不会是迷上他了吧?他是我们的消息来源。” 
  “没错———他也是性幻想的源泉。” 
  艾黎丝暗中叫苦。“如果你迷上了警察,怎么能客观地描述警界的腐败?” 
  “谁说他腐败的?” 
  “如果奥莉芙是无辜的,他一定很腐败。你不是说是他向她问口供的吗?” 
  可惜你不是天主教徒,不然可以去向神父告解,那可以让你马上觉得好过些…… 
  “你还在听吗?”艾黎丝问。 
  “是的。杰利肯不肯帮这个忙?” 
  “你为什么不自己打过去问?” 
  “因为我也牵扯进去了,他们可能会听出我的声音。我打过一个报警电话。” 
  艾黎丝又叫苦不迭。“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有任何不法行径,至少我认为没有。”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惊叫声。“听我说,杰利只问几个稀松平常的问题就行了。” 
  “他必须说谎吗?”   
  《女雕刻家》十五(4)   
  “或许一两句无伤大雅的小谎。” 
  “他不气疯了才怪。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为人。光听到要作假就会火冒三丈。”她大声叹了口气。“你很烦呢。你可知道,要游说他做这种事,我必须答应要乖乖听他的话当交换条件。那我的日子会过得生不如死。” 
  “你真是慈悲为怀。好了,我告诉你杰利需要知道的细节。他想打听他的客户,盗猎人餐厅的黑尔·霍克斯里,住在道林顿区的温席拉街。就说他相信盗猎人餐厅遭人破门而入,不知道警方知不知道黑尔如今的下落。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尽力就是。你今晚会在家吗?” 
  “会,在家里紧张地揉指头。” 
  “把手指用来敲键盘吧,”艾黎丝没好气地说,“我们虽然有合作关系,可是一直都是我在忙,我受够了。” 
  她把照片拿到附近的快速冲印店冲洗,顺道采购些日用品。回住处后,她把照片摊在茶几上,仔细研究。她把那个情夫的照片先挑出来摆在一边,共拍了两张脸部特写,几张他刚要走开时的背部全景镜头。然后她望着其余的照片笑了笑。她都忘了拍过这些照片。故意忘的,她想。那是在爱丽丝生日时,鲁伯特带女儿到公园玩时拍的,就在车祸前一个星期。她记得,他们当时曾约定,为了爱丽丝,两人在当天暂时休兵,不要吵架。两人也都设法遵守承诺,不过大都是罗莎在竭力自制。她尽量保持冷静,强颜欢笑,而鲁伯特老是会无意间说漏嘴,不断地提起洁西卡的住处、洁西卡的工作等等,除此之外,倒是相处融洽。爱丽丝看到父母言归于好,喜形于色,从照片中就可看出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罗莎把这些照片放在一旁,拿起她的购物袋,取出几张玻璃纸,一支画笔,三罐广告颜料。然后,她边吃着猪肉馅饼,边动手工作。 
  她每隔一阵子就停下来,望着女儿的照片微笑。她早该把这卷底片冲洗出来的,她告诉蜷缩在她腿上的安卓芭夫人,报纸上刊登的那张像破布偶的照片根本不是爱丽丝,这个才是爱丽丝。 
  “他跑了,”两小时后,艾黎丝一接通电话就开门见山地说,“警方对杰利百般追问,要他说出黑尔的下落。检方已经发出拘票,要全面通缉他到案。你怎么会找上那种妖魔鬼怪的?你要找情人,也该挑个正派一点的,像杰利这样,”艾黎丝语气凝重地说,“他就不会打女人,或使她们卷入不法勾当中。” 
  “我知道,”罗莎温和地附和她,“不过好男人都被抢走了。他们有没有说,要以什么罪名起诉黑尔?” 
  “什么罪名?倒不如说哪些罪名吧?他的罪状可多了,纵火、拒捕、从犯罪现场潜逃。只要你说得出来的罪名,他都触犯了。要是他和你联系,拜托别让我知道。杰利现在的模样,就像是知道‘开膛手杰克’是谁,却必须守口如瓶似的。如果他以为我知道黑尔的下落,保证会心脏病发作。” 
  “一言为定。”罗莎向她承诺。 
  沉默了一阵子后,艾黎丝再次开口。“你还是挂上电话吧,免得他打不进来。有一个人因为脸部严重灼伤送医治疗,有个警员的下巴脱臼,他们要逮捕他时,他还试图放火把自己的餐厅烧了。我觉得他的行径听起来蛮可怕的。” 
  “你说得或许没错。”罗莎缓缓地说着,怀疑她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的小屁屁还真可爱哩。我是不是很幸运?” 
  “花痴!” 
  罗莎笑了,“替我向杰利道谢。就算你不想替我转达,我还是感谢他的鼎力相助。” 
  她睡在沙发上,免得来不及接电话。她觉得,他或许是不想对答录机说话。 
  不过,整个周末,电话都闷声不响。     
  《女雕刻家》PART 6   
  《女雕刻家》十六(1)   
  星期一早晨,罗莎再次觉得郁郁寡欢了,她来到贝伐德旅馆,把照片摆在柜台上。“这个是不是路易士先生?”她问那位女士。 
  那位和蔼可亲的妇人戴起眼镜仔细端详。她歉然地摇头。“不是,亲爱的,很抱歉。他看来一点都不像。” 
  “再试一次。”她把一张玻璃纸摊平,叠在照片上。 
  “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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