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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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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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踢到什么,颠了一下,“真是的。街灯应该还亮着吧?你的窗帘一定是拉上了。” 
  “或许。”她把厨房的抽屉拉开,“我今天很早就出门了。”她在一堆工具和杂物间摸索着。“我想我找到了。你有火柴吗?” 
  “没有,”他耐心地说,“不然我早就点燃了。你养了蛇吗?” 
  “别傻了,我养了一只猫。”可是安卓芭夫人哪里去了?她把钥匙插入门锁时,安卓芭夫人早就该欣喜若狂地跳过来迎接了。罗莎再摸索回门口,找她的公事包,里面有一包她带进监狱让奥莉芙用的火柴。她把公事包打开,探手在里面搜寻。“如果你能找到沙发,”她告诉他,“窗帘就在沙发后面。窗户左边有一条绳子可以拉开。” 
  “我找到了一样东西,”他说,“不过显然不是沙发。”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他不大自在地说,“不管是什么,都很令人不舒服。湿湿滑滑的,盘在我脖子上。你真的没养蛇?” 
  她紧张地笑了笑。“别闹了。”她摸到了火柴,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划亮火柴,举高。黑尔站在房子中央,她早上洗的衬衫晾在屋子里,就垂在他的头和肩膀上。她捧腹大笑。“你明知道那不是蛇。”她说着,拿起蜡烛点燃。 
  他找到窗帘的拉绳,把窗帘拉开,让鹅黄的街灯光照进来。在街灯和烛光的照射下,室内总算从一片漆黑中恢复生机。他环顾四周,毛巾、衣服、购物袋、照片,全凌乱地摆在椅子和桌上,沙发上有个椅垫已快掉下来,地板上散布着脏杯子、洋芋片的空袋子。“好地方。”他说着,抬起脚,把粘在鞋底的猪肉馅饼踢掉,“来你这里,真有宾至如归之感。” 
  “我没料到你会来。”她说着,充满尊严地接过那馅饼残渣,丢进垃圾桶。“我原本以为,你至少会先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再来。” 
  他俯身抚摸躺在椅垫上睡懒觉的猫。安卓芭夫人乖乖地舔他的手,然后开始懒洋洋地梳理毛发。“你都睡沙发吗?”他问罗莎。 
  “卧室里没有分机。” 
  他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默不作声。 
  她朝他走过去,手中的蜡烛斜举着,免得蜡油滴到她的手。“噢,老天,真高兴能看到你。你不会相信的。你哪里去了?我担心得要命。” 
  他低下头,把额头靠在她芳香的秀发上。“到处跑。”他说着,把手摆在她肩头,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脖子。 
  “警方在通缉你。”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知道。”他的唇拂过她的粉颊,若即若离的轻触,让她几乎把持不住。 
  “我快着火了。”她娇吟着。 
  他伸手把蜡烛捏熄。“我已经着火了。”他强有力的手托着她的臀部,让她抵住他阳刚的躯体。“问题是,”他在她的颈窝处低语着,“我是不是应该先去冲个冷水澡,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说真的?”他现在真能紧急刹车?她刹不住了。 
  “不是,只是礼貌上说说。” 
  “我好饥渴。” 
  “理当这样。”他说着,眼眸在鹅黄的灯光下闪着光。 
  “可恶,女人,我已经饥渴了好几个星期。” 
  安卓芭夫人从坐垫中一跃而起,满脸愤然地朝厨房走去。 
  稍后,电力恢复了,房内大放光明,桌上的蜡烛残烬的微弱光线也被盖住了。 
  他撩开罗莎脸上散乱的发丝。“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他说。 
  她娇笑着。“我还以为自己瘦巴巴的,都没有肉呢?” 
  他的眼中充满柔情。“你说答录机只有杂音,我知道是在骗人。”他的手滑过她细嫩的臂膀,然后忽然紧紧地抱着她。她会让人上瘾。他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我一直梦想着这么一刻。”   
  《女雕刻家》十六(4)   
  “是美梦吗?” 
  “和现实比起来,还不够美。” 
  “好了。”她说着,从他身上滑开,套上衣服。“你打算怎么应付通缉令?” 
  他没有答腔,径自翻阅着茶几上的照片。“那是你老公?” 
  “前夫。”她把他的长裤丢给他。 
  他叹了口气,把长裤穿上,然后拿起一幅爱丽丝的特写照片。“这个一定是你的女儿了,”他平静地说,“她长得很像你。” 
  “曾经很像。”罗莎纠正他。“她死了。” 
  她等着他道歉和改变话题,不料黑尔却笑了笑,用手指触摸那笑意盎然的脸蛋。“她很美。” 
  “是的。” 
  “她叫什么名字?” 
  “爱丽丝。” 
  他再仔细端详那张照片。“我记得六岁时曾爱上一个女孩,长得跟她好像。我那时候很没自信,每天都会问她,她有多爱我,她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她会伸出她的双手,像这样。”他把两掌相对,再往两旁张开,像渔夫在向人描述钓到的鱼有多大,“然后说,这么多。” 
  “没错,”罗莎说,想了起来,“爱丽丝也是这样,都用手掌来丈量爱意。我都忘了。” 
  她想把照片收起来,但他不让她拿走,还拿到灯下看个仔细。“她的眼神很坚定。” 
  “她喜欢依她自己的方式做事。” 
  “明智的女人。她总能随心所欲吗?” 
  “大部分。她很有主见。我记得有一次……”但她缄默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黑尔把衬衫套上,开始扣纽扣。“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猜在她会自己走路之前,你一定被她缠着不放。我倒很高兴有人能罩得住你。” 
  罗莎掏出手帕擦眼泪。“对不起!” 
  “为什么?” 
  “这样好尴尬。”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脸颊靠在她头发上。西方社会也太无情了,他想,一个母亲为了亡女掉眼泪,竟然还得担心会让人觉得尴尬。 
  “谢谢你。”她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于是解释,“谢谢你听我诉苦。” 
  “不足挂齿,罗莎。”他可以感受到她很没安全感。“你打算一整晚为此痛苦,然后明天一早醒来,希望没向我提起爱丽丝的事?” 
  他太善解人意了。她把眼光移开。“我痛恨自己让人觉得太软弱。” 
  “我知道,来这里,”他拍拍大腿,“我告诉你我的软弱。你这几星期来一直想挖掘出我的弱点。现在该你来笑我了。” 
  “我不会笑你。” 
  “噢!”他呢喃着,“原来这样。那你就比我有教养了。我会笑你,你却不会笑我。” 
  她搂着他。“你跟奥莉芙好像。” 
  “我希望你别再拿我和一个疯婆子相提并论。” 
  “我是在恭维你呢。她人很好,像你一样。” 
  “我才不好呢,罗莎。”他捧起她的脸,“我因为违反公共卫生法而被起诉。卫生局的督察到我的厨房检查后,说他没见过那么不卫生的餐厅。冰箱里百分之九十五的生肉片都已腐烂得生蛆了。干货原本应该放置在封闭容器里,我却都摆在外头,而且到处都可以看到老鼠屎。储藏室里堆满了一袋袋的垃圾。蔬菜都已经烂得非丢掉不可了,而且他还在烤炉下找到一只活生生的老鼠。”他扬起一条眉毛,疲惫不堪地说:“也因为被卫生局起诉,所以顾客都不敢上门,我的案子再过六周就要宣判了,我根本百口莫辩。”   
  《女雕刻家》十七(1)   
  罗莎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曾想过盗猎人餐厅门可罗雀的各种可能,可是从来没料到会是这样。怪不得没有顾客会上门了。有谁会到肉都长蛆的餐厅吃饭?她就会,还吃了两餐。不过她一直不知道肉已生蛆这件事。黑尔应该一开始就坦白告诉她才对,她想,这时,她也因为不知道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下肚,觉得有点反胃。她感觉到他在看她,所以强忍着心头的反胃感。 
  “我搞不懂,”她字斟句酌地说,“是正式被移送法办?我是说,你看来好像已经被审判过,罪名也已经定了。如果你的案子还没开庭审理,你的顾客怎么会知道卫生局的检验结果?还有,那些戴滑雪面罩的人是谁?”她困惑地蹙着眉,“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傻,竟然会违反卫生法。总不至于让整个冰箱的肉都烂掉,而且老鼠还在地上开运动会吧。”她忽然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拍了他胸口一掌。“霍克斯里,你这个坏蛋!全是瞎掰的。你在戏弄我!” 
  他摇摇头,“我倒希望这样。” 
  她端详了他许久,然后从他腿上站起来,走向厨房。他听到软木塞拔开的声音,以及玻璃杯的碰撞声。她待在厨房里的时间比他预期的还久,他想起了他老婆以前也是这样。每次她心里不舒服,就躲进厨房。他还以为罗莎应该会不一样。 
  她终于拿着个托盘走了出来。“好,”她坚决地说,“我们喝一杯。” 
  他默不作声。 
  “我不相信你会开一家脏兮兮的餐厅,”她告诉他,“你的个性太积极了。盗猎人餐厅对你而言是一个梦想的实现,而不只是一种财务上的投资。”她替他倒了一杯酒,“而且你上星期指控我又算计你了,那表示你以前曾被算计过。”她也替自己倒了一杯,“所以,老鼠和腐肉应该都是被诬赖的,对吧?” 
  “没错。”他嗅了嗅杯中的酒,“不过,反正我总会这么替自己辩解的,对吧?” 
  火气真大,她想。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她靠坐在沙发旁。“此外,”她继续说下去,“就我所知,你曾两度被围殴,你的车窗被砸,盗猎人餐厅也遭人破门而入。”她喝了口酒,“他们到底要你怎么样?” 
  他抚了抚仍淤青的背部。“或许他们要我停业,而且越快越好。可是我搞不懂到底是为了什么,或是谁在幕后指使。六个星期前,我还是个开心的小老板,无忧无虑地掌厨营生。然后有一天上午十点,我从市场回来,发现我的助手被卫生局的督察痛骂了一顿,我的厨房臭气冲天,我也被起诉了。”他搔了搔头发。“我将餐厅暂停营业三天,彻底清扫。停业后,员工也走了,不再回来。我的顾客都是以前警界的友人和他们的家眷———附带一提,就是他们把卫生局的检查报告向外透露的———他们认为我偷工减料,赚黑心钱,因此就不再光顾了;而本地的其他餐厅也说我太不敬业,破坏了整个餐饮业的名声。我完全被孤立了。” 
  罗莎摇摇头,“那上星期二有人闯入时,你为什么不报案?” 
  他叹了口气,“报案有什么用?我也不能把这件事和卫生局的抽查牵扯在一起。所以我决定布饵诱他们上钩。”他看出她听得满头雾水,继续解释,“我逮到其中两人在砸我的店。我想那也是凑巧。我跟你去看房子,他们看到我的店里没有人,所以就趁机砸店。”他忽然大笑出声,“我那时正在跟你赌气,所以拿他们发泄,他们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我逮住了。我把他们抓到楼上去,用手铐铐在铁窗上。不过他们都很有骨气。”他充满钦佩地说,“无论我怎么逼供,他们都不肯招。”他耸耸肩,“所以我就坐着等,看看会有谁来找他们。” 
  怪不得他会草木皆兵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趁机来砸店,而不是我用调虎离山计把你骗开?”她好奇地问。“如果是我,一定会怀疑是这女人搞的鬼。” 
  他眼角的笑纹漾了开来。“你都没看到你自己抓着一支桌腿那副模样。你看到厨房的门开着时,满脸惊慌,看到是我时,才松了口气。然后在我说没有报警时,你又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没有人的演技会那么精湛的。”他喝了口酒,品味着口中的酒香。“我进退两难。警方不信任我。他们认为我是真的太不注重卫生,被人破门而入只是想耍手段,借此逃避卫生局的起诉。连和我最熟的老搭档乔夫·瓦特都说,他在看过卫生局的取证照片后,就一直拉肚子。他们都常到我的餐厅用餐,一是因为我会给他们折扣优惠,再者他们也是真心希望我从警界的转行能成功。”他心力交瘁地举手抚抚嘴。“如今,我成了拒绝往来户,我也不能怪他们。他们都觉得自己受骗了。” 
  “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会骗他们?” 
  “经济不景气,”他叹了口气,“各家店都是倒的倒,赔的赔,他们一定认为我的店也难免受波及。餐厅如果赔钱,第一个应对措施是什么?偷工减料,劣货当好货卖。” 
  说得也有点歪理。“你的员工就不出面替你辩解?” 
  他苦笑了,“两名女服务员原本愿意的,不过最有分量替我辩解的是我的大厨,而他已经到法国去闯天下了。”他举起手,但随即因为肋骨的疼痛而放下了。“反正,就算找他出面也没有帮助。他一定早就被收买了。不管是谁要栽赃,都得有人做内应才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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