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7-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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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7-几度夕阳红-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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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去吧,我家里又寄钱来了。”    
    “好,我总共欠你多少了?”胖子吴问:“有朝一日,我胖子吴有了钱,连利息还你。”    
    何慕天笑笑,没说话。胖子吴收了钱,愉快的向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又折回来说:    
    “喂,听说小粉蝶儿已经订过婚了,是重庆一个很有钱的人家,不知道姓什么的。你看,咱们特宝追了半天,不是白追了吗?人家是蝴蝶,有翅膀的,哪儿那么容易就追得上呢?还是我聪明,认定了小飞燕,追到底!”说着,他挥挥手,自顾自的走了,当然,他忘记了飞燕的翅膀比蝴蝶更大。    
    这儿,何慕天愣住了,呆呆的望着灯火,他茫然的陷入沉思之中,小粉蝶儿?订过婚了?那沉静的眼睛,温柔的微笑,发辫、草帽、蓝色的花……他咬紧嘴唇,牙齿陷进肉里,痛楚使他一震,甩甩头,他昏乱的自问:    
    “我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又凄苦的笑了,用手枕着头,往床上一倒,闭上眼睛,喃喃的说:    
    “好了,你有你的她,她有她的他,认命吧!”    
    翻了一个身,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咬着牙,无声的念: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第四章如果有缘(1)

    16    
    黄桷树茶馆在艺专附近,是学生们课余聚集之所。在艺专旁边,专做学生生意的茶馆共有三个,一个被称为校门口茶馆,位于艺专大门之外。一个在男生宿舍旁边,称为邱胡子茶馆。顾名思义,这茶馆老板一定是个大胡子,但是,却并非如此,那老板一点胡子也没有,为什么竟被喊作邱胡子茶馆,其来源已不可考。再一个,就是位于黄桷树的黄桷树茶馆了。当时,泡茶馆成为一种风气,学生们一下了课,无论黄昏、晚上、中午、早晨,都往茶馆中跑,二三知己一聚,泡杯茶,来一盘花生米什么的,海阔天空的聊聊,成了一大享受。茶馆中都不止卖茶,还兼卖酒、小菜,和小吃,所以,假若有时间,很可以从早在茶馆中待到晚。而茶馆老板,也很能和学生们结交,赊账是习以为常的。尽管身上没钱,也可以在茶馆中一待数小时。因而,茶馆与学生几乎是不可分的。    
    南北社成立了将近三个月了,每星期一次的聚集使大家都混熟了。沙坪坝两岸的茶馆,更是个个吃过,老板们一看见他们进门,都会眉开眼笑,因为:第一,他们可以吃空一座城,毫不保留。第二,他们都付现款,概不赊欠。第三,他们的笑闹高歌可以使满座注目而弄得整个茶馆里都喜气洋溢。    
    这天的黄桷树茶馆又成了嘉宾云集之处,南北社的社员们大吃大喝,闹得天翻地覆。四宝之一的大宝表演了一慕用鼻尖顶筷子,他把一支筷子顶在鼻子上,又把一个茶碗盖放在筷子的顶端,颤巍巍的在满室行走,看得人人心惊胆战,为他捏一把冷汗。但他却满不在乎,一面走还一面做怪样,走着走着,他从眼角看到那个茶馆的小伙计也张大了嘴望着他,他停下来说:“小伙计,别愁,茶碗盖打碎了赔你一个!”    
    话还没说完,那筷子一歪,茶杯盖滴溜溜的落了下来。正好特宝坐在椅子上,仰着脸望着那茶碗盖,这盖子不偏不倚,就正正的落在特宝的脸上。特宝“啊”了一声,伸手去接,没接住,然后是东西落在地下打碎的声音。小伙计翻翻白眼,摊了摊手,说:    
    “好了,赔一个吧,还是打碎了。”    
    “唔,”特宝呻吟了一声,捧上了一个茶碗盖,哭丧着脸说:“盖子没碎,碎掉的是我的眼镜!”    
    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特宝拾起了眼镜,看看只碎掉了一片,就依然戴到脸上去。大宝还想继续顶筷子,特宝两手一推,嚷着说:    
    “罢了,罢了,留一个眼镜给我吧!”    
    大家又笑了。何慕天一声不响的已经喝了差不多一壶酒,从酒杯的边缘望过去,他看到梦竹带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似关心又似不关心的望着那笑闹的一群。杨明远在和小罗谈论中国人的陋习,只听到小罗大笑着,用他特有的大嗓门说:    
    “……中国人的习惯,请客嘛,请十个客人可以发二十张帖子,预计有十个人不到;八点钟吃饭嘛,帖子上印个六点正,等客人到达差不多,大概总是八点……”    
    “假若请一桌客人,发了二十张帖子,预计八点吃饭,而六点,客人全来了,怎么办?”许鹤龄推推眼镜片问。    
    “那么,一句话,”王孝城说,“出洋相!”    
    何慕天酒酣耳热,听他们谈得热络,突然兴致大发。他用筷子敲敲酒壶,嚷着说:    
    “念一首诗给你们听听!”于是,他敲着酒壶,挑起眉毛朗声的念:    
    “华堂今日盛宴开,不料群公个个来!”    
    这两句一念出,大家就都笑开了。何慕天板着脸不笑,从容不迫的念着下面的:    
    “上菜碗从头上落,提壶酒向耳边筛!”    
    一幅拥挤不堪的图画已勾出来了,大家更笑不可抑。何慕天的眼睛对全座转了转,仍然庄重而严肃的坐着,用筷子指了指外号叫“矮鬼”的一个矮同学,和胖子吴,说:    
    “可怜矮子无长箸,最恨肥人占半台!”    
    全桌哄堂大笑,笑得桌子都颤动了,大宝拍着矮鬼的背,边笑边说:“可怜可怜,应该特制一副长筷子,以后参加宴会就带在身边,免得碰到这种客人到齐的‘意外’局面,而挤得够不着夹菜!”胖子吴更被小罗等推得团团转,小罗喘着气嚷:“以后请客决不请你,免得占去半个台子!”胖子吴端着茶杯,哭笑不得。萧燕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一部分呛进了喉咙里,大咳不止。何慕天等他们笑得差不多了,才又念:    
    “门外忽闻车又至,”    
    “我的天哪!”萧燕笑着喊,一面用手帕擦着眼睛。    
    “主人移坐一旁陪!”    
    何慕天的诗念完了,大家想想,又止不住要笑。何慕天啜了一口酒,抬起头来,感到一对眸子正在自己的脸上巡逡,他跟踪的望了过去,那对澄清似水的眼光已经悄悄的调开了。他怔住,望着那红滟滟的双颊和嘴唇,望着那醉意流转的眼睛和小小的翘鼻子,心头在强烈的烧灼着,举起酒杯,他一仰而尽,握着酒杯的手竟微微颤抖。    
    “我提议,”萧燕清脆的声音在响着:“我们来做一个游戏:画心!”    
    “画什么?”小罗问。    
    “心!我们每人发一张纸,画一个自己的心,心中想些什么,有什么欲望和念头,都要忠实的画出来。假若有谁画得不忠实,我们公开讨论,抓住了就罚他唱一个歌!”    
    “好,同意!”小罗叫。    
    画心,这是当时大家常玩的一种游戏,在一张白纸上,画一个心形,然后把自己心中所想的都写在这颗心里面,可以把一颗心分成好几格,每个格子大小不等,以说明哪一种思想所占的分量最重。这提议获得一致的通过,于是,每人拿了一张纸,开始画了起来。画了一阵之后,萧燕问明每人都画好了,就把纸条收集在一起,一张张的打开来研究,首先打开的是小罗那张。大家都围过去看,看到的是下面的图形    
    “喂喂,”萧燕说:“谁看得懂?”    
    “我看得懂,”小罗说,“当中的小位置属于我自己,剩下的位置都属于‘她’!”    
    “她?她是谁?”大家都叫了起来。    
    “她吗?”小罗慢条斯理的说,“只在此屋中,人深不知处!”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男同学们的眼光就笑谑的在几个女孩子脸上转来转去,弄得桌上的女性都红了脸,萧燕瞪了小罗一眼,骂着说:    
    “缺德带冒烟!这怎么能通过?太调皮了,非罚不可!”    
    “真的该罚!”王孝城说。    
    “对,要罚!”一致通过。    
    小罗被大家推了起来,叫他表演。他站在人群之中,用手抓抓头,四面望望,没有一张脸有妥协的表情。看看实在逃不过,他就皱着眉直抓头,把一头浓发揉得乱七八糟,嘴里哼哼着说:    
    “我唱一个……唱一个……唱一个……”    
    “我的天哪,”萧燕喊,“你到底唱一个什么呀?”“唱一个……”小罗眼睛一翻,忽然一拍手说:“对!唱一个也不知道是河南梆子呢?还是河南坠子呢?还是河东河西河北的什么玩意儿。”    
    “你唱就唱吧,别解释了!”胖子吴说。    
    于是,小罗连比带唱的唱了起来:    
    “牵马来到潼关,不知此关何名?    
    急忙下马来看,只见上面三个大字:    
    啊哈哈呀,原来是潼关!”


第四章如果有缘(2)

    他还没唱完,全座都已笑成了一团,倒不是因为唱辞的可笑,而是小罗的比划和表情,一句“啊哈哈呀”,眉毛向上挑,眼睛瞪得圆圆的,那股大发现似的怪样惹得大家笑痛了肚子。萧燕弯着腰,喘着气,拚命喊:    
    “我的天哪!”    
    好不容易,大家才笑停了。这才继续看下去,下面一张是胖子吴的:    
    萧燕一下子红了脸,嘟着嘴说:    
    “这算什么?”    
    大家又都笑了起来,胖子吴咧了咧嘴,振振有辞的说:    
    “不是要写实在的吗?我心里只有这个!”    
    “有你的!胖子!”小罗赞扬的拍拍胖子吴的肩膀,“比我小罗强!”    
    萧燕狠狠的盯了小罗一眼,脸更红了。    
    再下面,是特宝的:“喂,”萧燕不解的问,“蝴蝶梦算是什么呀?”    
    何慕天很快的扫了梦竹一眼,蹙着眉微微一笑说:    
    “蝴蝶梦,当然就是蝴蝶梦,我主张通过!”    
    大家不禁都望了望梦竹,会意的一笑。    
    梦竹一语不发,长睫毛盖住了眼睛,面颊上漾起一片微红,和天际的晚霞相辉映。    
    再下面,是杨明远的,打开一看,大家就呆住了!    
    “解释!”小罗敲着桌子说,“简直是莫名其土地庙!比我还滑头嘛!这无论如何不能通过!如果我还该罚,他就得罚双份!”    
    “真的,这代表什么?”何慕天也问。    
    “问题!”杨明远说,“我满心的问题,大问题,小问题,复杂不堪,写不胜写,只好画问号了。”    
    “不成!”萧燕叫,“这不能通过!谁知道你的问号代表什么?要罚!”    
    “对!罚罚罚!”顿时,一片喊罚声。    
    “我不服气,”杨明远说,“我明明是按照心中想的画的嘛,我心里只有问号,你还让我写些什么?”    
    “不行,不能算,一定要罚!”胖子吴也坚持。    
    “我看,你还是被罚吧。”王孝城微笑的说。    
    杨明远迫不得已,站了起来说:    
    “好吧!罚就罚,罚什么?”    
    “唱歌!”    
    “跳舞!”    
    “京戏!”    
    “昆曲!”    
    大家乱嚷一通,结果,他唱了一支歌:    
    “秋风起,白云飞,草木零落雁南归……”    
    唱得十分苍凉,又在秋风瑟瑟的黄昏里,大家都为之动容。然后他们又接着看了下去,底下是梦竹的,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看,打开来,个个都目瞪口呆。那颗心是这样的:    
    大家抬起头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颗心都有点莫测高深。小罗愣愣的说:    
    “真是‘有谁知’?我可看不懂!”    
    “我也不懂!”胖子吴说。    
    “大概只有画心的人自己懂!”萧燕说。    
    梦竹静静的坐在那儿,微微的含着笑,在众目所瞩之下,悠然的用眼光在人群中溜了一圈,她的眼睛在何慕天脸上停了几秒钟,很快的又挪开了,后者正深深的望着她,带着股探索和了然的神情。当她移开目光时,他也转开了头。小罗叫了起来:    
    “这总该罚了吧?比我的心还难懂!有谁能了解?梦竹!先解释!再受罚!”梦竹抿着嘴角,浅浅的一笑,慢吞吞的说:    
    “真的没人看得懂?”    
    “没有!”小罗叫,“如果有人看得懂,就放过你这一关!你问问看有没有人能懂你的心?”    
    “只要有一个人懂,就不能罚我。”梦竹说。    
    “行!”胖子吴说,“我相信没人能了解这颗少女的心,那么复杂,又那么密密层层的,别人一个心,你怎么跑出那么多个来了?”    
    梦竹的眼睛又在人群中转动,似乎想找出那能了解这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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