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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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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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泰突然恶狠狠地看了冒成一眼:“魏忠贤。”颧骨旁边的两团红晕更是鲜艳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冒成:“那可是大大的反贼……不对,姐夫,这小子骂你是太监。”

刚才孙元和雷泰这一通闹,声音又极大,早就惊动了正在礼房报名的几个童生,出门看热闹。听到这话,同时哈哈大笑着,甚至相互挤眉弄眼起来。

原来,这雷泰原来也是个壮健书生,五官端正不说,还颇有气势。如此,才被选进衙门做了主薄。古人选官,讲究的是身言书判。言,就是口才;书,就是知识水平;判,做事能力。而身,则是五官长相。若是形容猥琐,没有官威,也镇不住下面的百姓。

不过,这几年,雷泰据说是乘马的时候摔伤了肾脏,在床上躺了半年,整个人瘦得跟鬼一样,已经不能人道了。

孙元刚才讽刺他是太监,已经触了他的逆鳞。

“住口!”恶狠狠地看了小舅子一眼,雷泰狞笑着看着孙元,咬牙切齿道:“孙元,某不管是你受谁指示来羞辱于我。你暴力抗法,已经是重罪,今日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只怕主薄留我不住。”看雷泰已经彻底爆发,而且已经将事情闹大了。这正中了孙元的下怀,大声道:“怎么,难道雷泰你还想将我关押进县衙牢房之中?呵呵,怕是要让主薄失望了。实话同你说吧,孙元已经报名参加本界如皋县试,乃是堂堂读书人。你羁押读书士子,阻我参考,破坏国家纶才大典,难道就不怕国法吗?”

“孙某家中只不过三亩薄田,按照我大明的税法,也不过每年也不过二两银子的赋税。可你家小舅子冒成觊觎我家田地,竟将赋税涨到五两,这是要逼我将土地双手奉上啊!咯咯,祖宗基业不可弃,否则就是不孝子孙,这三亩水田,冒成和雷主薄是想都别想了。孙某不过是一芥书生,自然斗不过尔等胥吏。不过,孙某人也是读书人。三尺寒微,一身铁骨,却是不怕的。世间自有公道,如果某有个好歹,雷主薄你就是破坏县尊大老爷的县试大典,难不成就没有正直敢言的读书种子仗义直言,请县尊主持公道吗?”

这已经是很严厉的指责了,而古人最害怕也是最讲究上纲上线的。

这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旁听的几个书生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雷泰心中一惊:“你是读书人,还报名参加本届县试?”

“怎么可能,这就是一个泼皮,姐夫,你休要被他糊弄了?”冒成大叫:“这混帐玩意儿就得打,一打就老实了。”

这个时候,一个书生道:“孙元的确是报名参加了本年的县试,作保的是杜廪生杜先生,这还有假?尔等胥吏竟然欺压我辈读书种子,可恼可恼!”

其他几个童生也跟着说起来,面上都带着不满。

按说,在明朝一个没有功名的童生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别忘记了,这里是文教发达的江南地区,因为竞争太激烈,考中一个秀才的难度,比中个进士还难。很多时候,即便是一场省一级的院试,也得先初试,过了关,才能正式进入童子试的最后一场。

即便是连县试都没过的童生,究其水准,甚至还强过北方偏远省份的秀才。

而且,这些童生谁背后没几有来头的老师。而他们的老师身后,搞不好还站着什么举人、进士什么的。

如此一来,江南地区的读书人都非常傲气,一向瞧不起衙门里的小吏。

听到他们鼓噪,雷泰也不敢得罪。

一呆:“真报名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忍不住回头狠狠看了小舅子冒成一眼,心中恼怒:你惹谁不好,却去惹一个读书人,真是麻烦!

冒成还在叫:“骗子,这就是一个骗子,姐夫你休要被他给哄住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低喝一声:“怎么回事?”

声音显得懒洋洋的,中气也甚是不足。

可说来也怪,喧闹的现场立即安静下来。

就看到一个气色败坏的老年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走了出来,满面都是不耐烦:“雷主薄,究竟是怎么回事,缘何闹成这样?”

竟是一口标准的辽东口音,和后世的京片子完全一样。

雷泰看来人一脸不满,忙恭敬地一拱手,小心地道:“回县尊大老爷,卑职正在问一个童生的话。”

孙元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老年人就是本县知县周象春。

周象春哼了一声:“向童生问话,向谁问,问什么话?”

孙元忙走上前去,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说:“学生孙元,见过老父母。”这可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今日之所以要将事情闹大,为的就是惊动如皋知县。

当然,他也不想只这么一面就能同周知县怎么怎么样。不过,能够给他留下雷泰和冒成想借整自己这事破坏周知县的县试印象。雷泰就不敢在县试没结束之前将自己怎么样,而自己也能够得到宝贵的时间,然后从容布置下一步的计划。

刚才听到周象春一口辽东话,孙元心中一动,也跟着说起了后世的京片子。

他在北京工作多年,这一口京城普通话早就说得麻溜。

一听到乡音,周知县忍不住看了孙元一眼。见这人虽然生得瘦弱,又穿得破烂,可身上却带着一股特有的书卷气,立即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心中就有了几分喜欢,虚扶一下:“起来吧!”

冒成没看出周知县的情绪变化,叫道:“县尊大老爷,这个刁民不过是一个无赖泼皮,昨天我等去他家收税的时候,这小子还殴打官差,请大老爷快将他拿下治罪。”

“拿下……不考试了?”周知县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落到雷泰身上,眼睛里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雷泰心中一凛,立即明白孙元这厮刚才说只知道如皋县尊是周知县,而哪里有钻出个小县尊的话,却是被周知县听到了。

周知县就算再昏庸,再不愿视事,可权力这种东西,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牢牢抓到自己手里。

这回,知县是对自己动了疑心了。

冒成还要再叫,雷泰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喝道:“住嘴,县尊大老爷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这可是姐夫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自己说话,冒成呆住了。

雷泰恭敬地回答周知县:“回县尊,本县如今第一要务就是大老爷你所主持的县试,至于其他事情都要放到一边。”

周知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朝几个童生道:“好好考。”

然后转身回了后衙。

目送周知县离去的背影,孙元忍不住嘴角微一翘:既然有周知县这句话,无论那雷泰和冒成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动我孙元。否则,就是破坏周象春的好事。

要知道,在明清两朝,尤其是明朝末年。朝廷对于地方官的考核有两个实实在在的标准:文教和赋税收缴。

所谓赋税收缴,自然是收得越多越好。

而文教的的标准核定也很简单,你所主持的县试每年有多少考生参考,最后又有多少人获取了功名。地方上办了多少学堂,又有多少读书人。

县官的考核若是优异,那可是要升官的。反之,则等你任期一满,麻溜地卷铺盖回家去吧,吏部也不会再任用你这个没任何政绩的七品官了。

对于政务,周知县一窍不通,也懒得过问。但文教这种东西,却是他力所能及的,自然是十分看重。

考试之前,如果雷泰敢下手抓考生,耽误了考期,那就是跟知县唱对台戏,主薄还想不想当了?

况且,孙元刚才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雷泰意欲架空知县一事大声嚷嚷。

雷泰可冒不起这个险。

这也是孙元这个先知先觉的现代人根本胸中的历史知识,再结合目前的形势所想出的唯一办法。

目送周知县离去,孙元用玩味的笑容看了雷泰一眼,故意用恭敬的语气问:“主薄,小生可以离开了吧?”

“可以。”雷泰哼了一声。

孙元:“那么,主薄不抓我下狱了?”

“怎么敢抓你?”雷泰突然笑起来,低声在孙元耳边道:“现在抓你,那可就是同县尊对着干,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雷某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还有啊,孙元,恩,我记住你了。最好你能被县尊录取,做了他的门生。如果那样,雷某自然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否则,你落榜那日,就是雷某和你了却恩怨之时。”

低笑声逐渐狰狞起来:“县试每三年只有两届,每次只有一天,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咱们有的是机会亲热。对了……”

他收起了笑容,悠悠道:“听说你家今年的赋税已经涨到五两银子了,要不再给你加点?”

“不不不。”雷泰又飞快地摇头:“再加却是不合法的,那还有王法吗?对了,自从朝廷实行一条鞭法之后,一应劳役可以折钱。不过,对你,我却想把你送去修河。淮河那边有的是活儿要人做,你去了正好。”

孙元大笑:“多谢雷主薄关心,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不过是区区一场县试而已,还难不倒小生。”

笑声中,孙元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脸铁青的雷泰。

第18章不过这关怕是不成的了

“好个孙元,很是不错!”如皋县衙主薄厅中,雷泰一脸恬淡地端起茶杯,杯中倒悬着的一枪一旗上好的雨前龙井茶叶纹丝不动。

可他颧骨下面那两陀红晕依旧没有退去,暴露出他内心的恼恨:“这县中的百姓,就算再刁滑的,在我面前,也得战战兢兢,规规矩矩。此人竟然不怵于我,不管是狂妄也好,失心疯也好,能够让某在县尊面前丢这么个人,倒也是个人物。或许,他真是个读书人吧,你说呢?”

说着话,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小舅子。

其他人都是知道的,雷泰心中也是恼火,表面上看起来越是平静。

冒成一想畏惧这个姐夫,听他问,立即道:“怎么可能,这个姓孙的和我乡里乡亲,我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什么人,怎么会不晓得。也就是个被她娘娇惯得肩不能挑背不能扛,连农活都做不了的废物。没什么本事不说,成天也只知道和外面的泼皮鬼混,也没混出个样子来。前一阵子还被人打成重伤,在床上躺了半月,差一点死球了。依我看来,估计是被外面的泼皮打的。这么个泼才,姐夫又何必放在心上。”

“真的?”

“真的。”冒成点点头。

“或许……”雷泰摸着下巴:“或许,孙元在外面厮混的时候读过书吧,真让他过了县试这一关,做了县尊的门生,咱们还真拿他没办法了。”

“这不可能。”冒成摆了摆头,讨好地笑道:“姐夫你想啊,这读书可是那么容易的?若是进学堂,一年的学费就得十两银子,可不是一般人读得起的。他孙家两二两银子的赋税都拿不出来,又拿什么去付学费?而读书考试这种东西,可是要些八股文章的。也许那孙元在外面厮混的时候识得几个字,可做文章必须要有老师手把手的教,却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如果真有人教他作文,我也应该知道的。这年头,能够读书作文章的,可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一个混混,如果有这本事,还不成天炫耀?”

“有几分道理。”雷泰微微点头:“不过,孙元既然没读过书,又为什么报名参加县试,而且那杜廪生还愿意做他保人,却是奇了?”

冒成:“鬼才知道,不过,那杜廪生是个书呆子,做出糊涂事来也不奇怪。姐夫你也别费这个心思了,反正三天后就是县试,再三天就张榜公示。到时候,榜文上若没有那小贼,咱们下手拿人就是了。”

雷泰将手中茶杯放在几上,缓缓道:“说得是,到时候他若没中,就送去修淮河吧!淮河年年溃堤,死个把民夫也不算是什么事。”

这个时候,他颧骨下面的两团红润更艳了,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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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内心中来说,孙元并不想树雷泰这种敌人的。毕竟自己刚穿越到明朝,而附身的这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青年又是如此的不堪。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摆脱贫困,在这片时空中安身立命。

在现代社会他毕竟在京城工作多年,回乡之后又做了小老板,有的是赚钱的法子。

钱除了能够让自己和母亲过上好日子,还能让他在这片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做出一番事业。

因此,他才决定参加本届如皋县试,并不是为考取功名,实际上他也没这个本事。但通过考试,可以暂时缓和这场危机,等到自己考中了,做了知县的门生,冒成也会心生忌惮,不敢再来找自己和目前的麻烦。况且,等到通过考试可以顺利打入如皋的主流阶层。高度决定视野,有了一定的人脉,以后要想生发还不容易?

不过,看样子,雷泰是真恨上了自己,要和我孙元死磕了,只要我没过县试这一关。

虽说对于雷泰和冒成这种小人,孙元是非常藐视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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