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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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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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肌肉和茧子,扁担压上去毫无感觉。

可现在的他肩膀单薄,没有半点肌肉,扁担一落下去,直接压着锁骨。锁骨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当真是疼得钻心。这事自己确实是做不了,也没办法强求。

与其和母亲争,还不如好好读书,争取在三日之后的县试中上榜,度过这个难关。

只要过了关,成为周知县的门生,就算是在自己未来的计划中迈出了坚实的一步。男子汉要有所担待,那是指大节,也没必要纠缠在这种琐事之中。

看看时间还早,孙元索性点了个草把传进灶头中,又掏出时文集,接着火光默默背诵起来。

夜晚是如此静谧,母亲的脚步显得清晰,包括水桶放进井中和秋虫的呢喃都是声声入耳。

母亲挑回第一担水之中,舀了些倒进锅里,就默默地站在孙元身边。

孙元读书正读得入巷,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知道草把烧尽,眼前一暗才回过神来。

抬头看去,却看到母亲一双惊喜的眼睛:“元儿你识字……能看懂书……”

孙元点点头,想了想,从前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现在突然能读书识字,难免惊世骇俗,确实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就道:“母亲,前几年儿子不懂事,成天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胡闹。可就在那几年之中,却也识得几个字。”

“这……上面的字你都认识?”

“认识。”孙元顺手拿起一本《四书》,指着上面的一段话念道:“子曰:‘听讼,吾尤人也。必也使无诉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这正是《大学》中的一段,因为怕母亲听不懂,孙元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孔子说,审理案件,我就如同诉讼的人一样。而且必然要使诉讼的事情完全消除才好。一定……母亲,母亲……”

话还没有说完,孙元母亲已经泪流满面了:“元儿,这些年你成天在外面胡闹,娘本已经对你失望了,以为你这辈子再不会有出息。却不想,你今天却给了娘这么大一个惊喜……竟然……竟然能够读书识字……天啦,老天爷啊,你对我真是不薄,我孙家有希望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普通百姓眼中,读书人天生就是要做大人物的。

孙元心中伤感,忙扶住母亲,道:“娘你别哭了。”

母亲声音却大起来:“可怜咱们家穷成这样,又如何供得起你读书啊?”

孙元心中发酸,强笑道:“谁说我要读书的,儿子现在之所以温习功课,是为能够参加大后天的县试。只要过了那一关,我成了周知县的学生,那冒成就不敢来找我们家的麻烦。娘,此事关系重大,你也别哭,而且还要读书呢,你一哭,可就影响到我了。”

“啊,是是是,我不能再哭了,你好生读书。”

母亲忙抹了眼睛,帮孙元烧了水,叫他洗了脚。

又给孙元点了一盏油等,却不走,只静静地坐在儿子身边,一脸欣喜地看着他,死活也不肯挪开目光。

当夜,孙元温习功课到后世北京时间二十三点这才上床睡觉。

第二日,他本打算天不亮就起床背书的,可想了想,还是在窗上躺到天色发白才起来。毕竟,点灯读书是要耗费灯油的,这需要钱,家里的钱可不多了。

孙元给自己做了个学习计划,先暂时不背范文,用一天时间将朱熹注解的《四书》通读一遍,将经义吃透。要知道,县试的出题范围可都在这本书里,如果出的题目你连看都看不懂还考什么?

又或者,连基本的经义都弄差了,写出的文章就算再像模像样,也同样会名落孙山。

剩余两天,则将六十篇范文囫囵吞枣地背熟了。至于八股文写作,考试前的头一天晚上再试着做两篇幅热热身。

古代的房屋,尤其是江南地区,都建得低矮窄蔽,大白天的,屋中也是昏暗不明。

孙元只能拿着书本,抬了一把椅子来到屋外的晒谷场上,默默地看起来。

此时正值秋收季节,到处都是打谷晒扬的乡民,孙元这奇特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况且,孙元前天惹下那样大祸。

于是,就有人偷偷过来观察,。一看同时大惊。

“不得了啦,孙元居然认得字,还抱着一本书再看?”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瞬间在村子里流传开去。

就有不少人跑过来看热闹,又畏惧孙元前天殴打官差时的神勇,不敢靠近,只立在围墙后面,将脑袋不住地伸出来。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虎人拉,大家都没想到一个普通农家子弟竟然会拿着一本大人物才能读的书看得入迷,口中还念念有辞。

突然间,一种神秘而威严的气氛在晒谷场中弥漫开来,让人心生敬畏。

如此一个上午,村中有个长者实在是沉不住气,走进去问:“孙元,你是真的看得懂书,还是做做样子?”

孙元也不回答,实际上,他也懒得同这些人废话。什么乡亲父老,在自己家遇到困难的时候,这些人可从来没伸出过援手,哪怕是好话也没说过一句。对于他们,孙元是彻底失望了,说到底,这些人都姓冒。在他们的心目中,冒成才是自己人,而孙元家不过是外来户。

他拿起手中的棍子,顺手在平整的黄土地上写道:“小人如鬼,你越是怕他,他越会找到你头上来。”

孙元写的究竟是什么,那长者自然是看不懂的,却知道这确实是字,还写得非常好看,跟那寺庙门楣上的匾额一样。

又有人惊叫:“不得了啦,孙元能读书会写字,咱们村子出神童了!”

想了想,又觉得神童二字形容得很不妥帖,又这么大年纪的神童吗,孙元今年都十八岁了。

“不得了啦,怎么村出相公了!”

这可是有人第一次夸奖孙元,母亲又激动得哭起来:“元儿大后天要参加我们如皋的县试,名都报了。是知县大老爷主持的考试,大老爷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进士,天上的星宿下凡。元儿能够读书写字的事情,他如何不知道,可以佐证的。”

“出相公了……”孙元瞠目结舌:“你才是相公,你们全家都是相公!”

第21章入场

接下来的三天中,孙元用一天的时间将朱熹注解的《四书》通读了一遍,这书在读大学的时候他原本就看过,也不陌生,倒也读得顺畅。

剩余的两天,就是背诵范文,这也不难,不过是三万字而已,比起高考也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反正就一个字“背”,也不求理解文章的意思。

可背着背着,孙元却感觉这事有点意思。刚开始背范文的时候,他对八股文的写作方式还一无所知。

只知道所谓的八股文不过是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组成。至于怎么破题,怎么承题,却是抓了瞎。

可背了一肚子范文之后,对八股文的形制却有了个清晰的认识,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写,却也能看出一篇文章的好坏。

这也算是一种愉快的学习过程,内心中甚至有种淡淡的喜悦。

“看来我骨子里还是一个读书人,不过,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读书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乱世需要的是力量,要想获得力量,却必须从这里开始。这也是一件叫人无奈的事情啊!”

孙元忍不住苦笑。

这三天之中,孙元天一亮就起床开始背书,等到半夜零点十分才吹灯上床,每天只不过休息三个时辰,说不累也是假话。

恍惚中,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高考之前。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一身冷汗地从懵懂中被惊喜过来。

高考,那可是比雷泰更可怕的存在啊!

我孙元连高考这个难关都能过去,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名牌大学,区区一个县试又算得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有雷泰这个敌人的存在,孙元很快就恢复到了高中三年级末期时的状态,竟然用两天时间将三万多字的范文背熟。

文科说穿了不过是死记硬背,而这正是孙元这个文科僧的强项。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到考试前一天下午,孙元就进了城,住在姐姐家里。

为了感谢高全对孙元的援助,孙元出发的时候,母亲特意让孙元背了一口袋绿豆过去。

看了这袋绿豆,姐夫高全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县试的开始时间定得极早,乃是凌晨卯时,乃是后世时间北京时间四点。也就是说,孙元需要三点钟就起床。

胡乱地在姐姐家吃过晚饭之后,苏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写两篇作文热身。

于是,他就随手翻看《四书》,用手指一点,正要点中“如此者,不见而章”一句,做为这篇八股文的题目。

他就用毛笔蘸了清水,按照格式在地板上写起来。

这一些,才发现有些难度。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不习惯文言文写作的,难免有些磕磕绊绊。

没办法,就只要先拟了个提纲。然后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两天背诵的范文,从里面挑了些意思相同的句子,略微修改,就写了上去。

这样一来,倒也容易。

状态顿时来了,五百字的文章一挥而就,也将整个地板写满了。

乍看过去,到也像些模样。

“好个杜廪生,这法子真好!”

搓了搓发热的手,正要去写第二篇,窗外传来姐夫阴阳怪气的声音:“最近灯油又涨价了。”

孙元气得笑起来,不过,他也知道此刻却不是同姐夫置气的时候。大考之前,得保持平稳的心态,就吹灯上了床。

说起来,孙元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少年。所谓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瞌睡却是极多的。上床之前,他还有点担心自己起不了窗耽误了考试。

明朝的政府机构办公时间极早,今次如皋县试定于凌晨卯时,也就是后世四点钟。

孙元睡得正香,就被一阵响亮的噪音惊醒,听动静,好象是有人在切着什么。忙穿好衣裳起来,收拾好文具出去一看,却看到姐姐正坐在板凳上,用一把小铡刀在切着中药材。

他搓了搓朦胧的双眼笑问:“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你家可不是药铺子啊!”

姐姐孙小花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给玉寿堂的掌柜切点饮片,再过一阵子就要入冬。冬至那天吃补药的人多,他那里的伙计不够使。你姐夫就去揽了些活儿过来叫我做。干上一个月,也能得几钱银子贴补家用。”

说着话,就抹了一下额头:“阿弟你怎么起这么早,我去给你做饭。”

孙元一把将姐姐按住:“姐姐你忙着,不用管我。我有些事要上街去,赶时间呢!”

“喂喂……阿弟,吃点吧……”

话音未落,孙元已经开门出去了。

出门之后,孙元不住摇头。据他所知姐夫为人苛刻、小气,又懒,每天要睡到日上三杠才起床,基本不理事。家中一应大小事都落到姐姐头上,可以说这个高家都靠姐姐一人。就这样,他对姐姐还动辄呵斥打骂。

贫贱夫妻百事哀,作为她的娘家人,我得将这个家业撑起来了。

考试地点就设置在县衙门,距离姐姐家并不远,走不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地头。

一看到眼前的场景,孙元就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实在太多人了,这竞争也实在是激烈,看来,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皋是江南大县,而江南地区的文教又是当世第一。即便是一场普通县试,也来了两百多人。

这两百多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这一两年新发蒙的童生,乃是如皋士林的后备役。县试每三年考两次,也就是说,每年本县就要多一百来个读书人,想想就叫人心中赞叹。

不过,这对孙元并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不过是刚读了三天书的二把刀,要和这么多古人竞争,前景不妙啊!

他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还好这么是如皋,也不过两百多考生。如果穿越到淳安那种地方,一个县试五六百人参考也不罕见,那才是真正的地狱模式啊!

知县周香春带着一群看起来像是师爷模样的人坐在衙门前面点名。

排队等了半天,终于有人叫到孙元的名字:“泉水凼,孙元。”

孙元忙走上前去,一作揖:“见过老父母。”

周象春其实早就认识孙元的了,但依旧威严地问了一声:“谁人给他做的保?”

“是晚生。”杜秀才上前回话。

原来,按照明朝科举的规矩,所有参考的童子都得由县学的廪生做保。所以,县试的时候,所有廪生都得到场做证,并验明正身。

县学的廪生也就那么点人,可以说每个廪生都要替几十个童子做保。而每个童生都得奉上几两银子的见面礼,也算是廪生们每年约定俗成的一笔重要收入。

孙元再偷偷看了看四周,来的大多是十来岁的少年人,不过,其中还是有不少头须斑白的老童生。县试三年两届,每年光给廪生们的见面礼,再加上学费什么的,就是很大开销。可见读书是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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