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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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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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史料记载,崇祯四年十一月,南京礼部侍郎钱士升在祭祀凤阳皇陵之后曾给朝廷上书禀告当地的萧条景象:“凤阳号称帝乡,但一入其境,只见土地多荒,庐舍寥落,一望萧然。究其原因,是因为凤阳土地多贫瘠,在江北属下下之郡。一遇灾荒,百姓往往向外逃荒。而走掉的那部分百姓的赋税就须让流在本地的人承担。如此恶性循环,结果自然是户口越来越少,荒地越来越多……”

崇祯四年天下还算安稳,凤阳就已经是那般模样,更别说现在。从崇祯初年到现在,淮河已经泛滥过好几次,加上河南又受了兵灾,大量人口流入城中讨生活,也进一步推高了当地的生活成本。

就孙元所调查得知,凤阳的米价比起如皋,却是要贵上五成。

了解到这一点,孙元心中暗自欢喜,叫了一声:这次来凤阳真是值了,真可谓是足够的风险才能带来足够的利润。只要将手头的秋粮抛出去,这一百多民夫和船夫的运费都赚回来了!

既然这三个鸟人不在跟来,正好去找个米铺将生意谈好,等到正月十五那天,就将粮食买出,揣了钱自回如皋生发。

至于将秋粮卖给谁,这其中还有许多讲究。首先,米铺的规模不能太小,太小,一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来,吃不了这么多货。其次,最好能够有点官方背景,也只有在官府有人的,他们才敢明目张胆的收购秋粮。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和市场调研,孙元已经选定了目标,就是鼓楼街一家叫管家商号的米行。

鼓楼管家商号位于离码头不远的内河,到时候装卸粮食也方便。

这家米铺的生意做得颇大,规模在城中也算是能够排进前十名的。最妙的是,管家老板管定成乃是标准的商贾,士农工商,商人乃是四民之末,和其他商号的老板不同,管老板社会地位低微,就是一个标准的贱民。而能够以贱民身份在凤阳这种龙兴之地将生意做到这么大,此人想必也有些手段,在官府中会没有人吗?

在商言利,等到孙元找到管老板,将自己有一万石南米将要出手的消息一说,管老板眼睛就是一亮。然后就玩味地看着孙元,道:“孙相公,一万石白米,且都是是上好的江南大米。小老儿也算是凤阳城中米行中的熟手,怎么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批粮食进城呢?”

管家商号的大厅颇大,正好面对着内河,在商号自家的码头上还停着不少船只,有民夫忙碌地装卸着货物。

显然,管老板也动了疑心,用手轻轻地捏着茶杯盖碗,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倒是十天前扬州有一批秋粮解运到凤阳,孙相公你说得不会就是那一批吧?”

孙元:“管老板你也别管我的粮食从何而来,反正到时候少不了你一粒。”

管老板摇头:“对不住,我可是一个正经商贾,来历不明白的东西可不敢收。再说,小老儿小本经营,可吃不进去那么多货,孙相公你还是请吧!”

说着,就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肢势。

管老板的担忧,孙元自然理解。不过,商人言利,只要有合适的好处,也不难说服他。而且,刚才他看得明白,自己刚说手头有一万石粮食的时候,这个管老板眼睛就是一亮。之所以做出送客的姿态,不外是想压自己的价。

恩,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在这十天的时间内将货卖出去,否则可就都要砸在手里了,适当的让步也是必须的。

孙元就笑了笑:“管老板你也别忙着送客,如今的凤阳物价腾贵,这白米比起江南来却是要贵上五成。这样,我就在进价的基础上给你加上四成好了。”

见孙元一下子让出了一成的利,管老板眼睛又不为人知地一闪,但还是不住摇头:“还是那句话,来历不明白的东西,小老儿可不敢收。”

“那我就再让一成,在江南米价的基础上加三成好了,谁叫我们一见投缘呢!”孙元笑了笑,道:“不过,我只要现银。不,都折合成黄金。管老板,我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若你还不答应,那我只有去别家看看了。”

开玩笑,一万石粮食若都变卖成白银,那可就是好几千两。到时候,背着这么多银子还怎么逃命?如今的金银兑换价格是十比一,一二百两黄金,一个背篼就背走了。

见孙元有离开的架势,而且他一开口就又让出了一成利。如果将这一万石粮拿到手,转手一卖,那可就是上千两银子的利润。财帛动人心,到手的利润如何能够让他生了翅膀飞走?

管老板忙一伸手拦住孙元,不住赔礼:“孙相公既然有如此诚意,小老儿若还赶你走,那就是不知礼数,传了出去,还不叫同行笑话。可是,口说无凭,你说你有一万石上好白米,可小老儿又没见着货,这生意可没办法谈啊?”

见管老板前倨后恭,孙元心中好笑:“我的船还在路上,你放心好了,正月十四一准到,到时候,你准备好黄金就是了。反正,见伙给钱,你又没有任何风险,又怕什么?”

“恩,就依孙相公。”管老板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商号里只有白银,这么多黄金兑换起来是得花些日子,正月十四正好。”

孙元一拱手:“如此,咱们就说好了,正月十四那天,午饭之后你派人来码头寻我。”

当着泉水凼那么多民夫和冒成三个贼子的面是不方便卸货,这事得提前布置,将他们引开才行。

孙元心中已经有了主张,既然生意已经说好,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逗留。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管家码头突然有人惊叫一声:“费头儿,我刚才在路上碰到那韶公子又来了,说是不答应他说的那事,就要放咱们的血!”听口音甚是古怪,好象是北地人。

又有人喊:“他娘个屁,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操家伙,叫那瘟生看看咱们河东男儿的血性!”同样是北地腔调。

河东,那不就是山西吗?

突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群汉子,大约有二十来人,手中要么提着一根木棍,要么操着菜刀,往那里一站,一个个看起来都剽悍凶狠。

孙元心中一动,暗暗称奇:“这群人还真是古怪,不像是普通脚夫啊!”

这一留神,就发现不对。这二十来人都身着短衫,露出匀称的肌肉。一般民夫和农民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身上的肌肉也颇发达。可身材多少都有些走型,比如肩膀就很宽厚,小腿肌肉也发达,但因为经常负重,腿都比较短。可这群人体形比例恰当,最最让人心中生疑的是,他们一个个身上还带着陈年伤疤。提着家伙在码头上一站,有意无意地结成一个阵势,将中心那个四十出头的汉子簇拥在垓心。显然,这个中年汉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费头儿了。

“难道这群人以前当过兵?”孙元突然来了兴趣,也不急着离开,就站在门口看热闹。

第41章胭脂虎

看到脚夫们都亮出了家伙,管老板立即变了脸色,以常人所没有的矫健跑出厅堂,大叫:“别动手,别动手,他娘的你们都别动手。”

这个时候,护在那个费头儿身边的几个青年同时大骂:“东家,你也别劝,那胭脂虎韶大虫直他娘可恶,如今都欺到咱们头上来,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真当咱们河东没人了?”

管老板大怒,呸一声将一口唾沫吐过去:“张口闭口河东人,也就是值不了一文钱的杀坯侉子。你们河东人还了不起了,怎么在渑池、新安被贼军杀得溃不成军,你们若是汉子,就该在河南厮杀,怎么反逃到凤阳来了。一群逃兵,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谈血性。”

听到他的挖苦,二十多条河南汉子同时一阵喧哗。

孙元“哦”一声,心道:果然是当过兵的,从河南那边逃来的。想来应该是正规的边军,搞不好还是太原或者宣、大镇的主力战兵。

管老板:“怎么,你们还想在我面前耍横,是不是醋喝多了,将心窍糇出毛病来?没有我菩萨心肠,让你们在我家码头扛活,你们一个个喝西北风去吧?费洪。”

听到他这一声吗,那个叫费头儿的人忙是一拱手:“东家你叫我呢?”这人生得倒是雄壮,只不过满面的苦楚,说起话来也是低声下气。

管老板用手指着费洪:“费洪你听好了,韶公子不是你惹得起也不是我惹得起的,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吗?”

“东家,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和胭脂虎韶公子究竟有什么过节,我不管。但只一条,不能牵扯到我,你现在毕竟是我管家商号的脚夫,等下韶公子过来找你麻烦,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但是你活不成了,就连我也少不了麻烦。你明白吗?到时候,你若乱来,不但是你,就连你手下这群人都给我卷铺盖滚蛋。”

费洪连连点头:“东家,小人明白。你菩萨心肠收留了我们一众弟兄,若非是你,我等只怕早就饿死了。放心好了,等下那胭脂虎韶公子过来寻我晦气,费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了。”

“费头儿……”

“费大哥!”

众人都是一阵惊叫。

费洪看了众人一眼,苦笑着一拱手:“各位兄弟,这不过是我费洪自家惹下的麻烦,同你们也没有任何关系。等下若是有事,若你们还认我是你们大哥,认我是你们曾经的官长,就别插手。”

“头儿。”

“大哥!”

众人还要再闹,费洪突然一挺身子,目光中有精光一闪,身上顿时显出一种强悍的气势来:“否则,咱们日后连兄弟都没得做,可听明白了!”

“是,咱们明白了。”众人都郁郁地低下头去。

管老板满意地微微颔首:“你识相就好,就这么办。”说完话,“咻”一声就蹿回商号里,自寻地方躲藏。

孙元刚才已经听得明白,费洪这群人本是山西边军,随大军在河南同高迎祥、张献忠作战。部队吃了败仗,这二十来人就逃到了凤阳,给管老板打工。想必是管老板图这群人的脚力钱便宜,这才雇佣了他们,拿费洪一行人当黑工使。

然后费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得罪了那胭脂虎叫啥韶公子的,人家要带大对人马过来寻他晦气。

而且,听管老板说,这韶公子颇有来历,搞不好还是凤阳哪家贵胄的子弟,是个惹不起的祸害。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有人喊:“来了,来了!”

孙元定睛看过去,却看到一个身着锦泡的十五六岁少年,手中提着一跟枣木棍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费洪何在,快出来同本公子答话!”一边说话,一边还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去打身边的山西军汉子。

说起来,这小子倒也是生得英俊,手长臂长,倒有点后世阳光型男的味道。只可惜年纪尚小,身子还没有长开,显得有些瘦弱。

那群军汉本就是在沙场舔过血的,战斗经验应该十分丰富,要想放倒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只可惜刚才费洪已经有言在先,大家只好纷纷躲避。

一时间,管家码头上乱成一团。

可怜那韶公子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又动了真气,每一棍使出去,都用尽全身力气,追逐众军汉半天下来,竟累得将棍子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白气。

孙元看得心中好笑,忍不住“嘿”地笑出声来,心道:胭脂虎,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起了这么娘里娘气的绰号。既然是贵人子弟,怎么出门连个护卫也不带,就敢同这么多人打架。勇气可嘉,却是傻得一逼!

听到孙元的笑声,韶公子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盯着孙元:“你笑什么,你他娘再笑一声?”

对于这么一个毛孩子,孙元自是不惧,自然就顺手提起那些军汉落到地上的一根扁担横在胸前,他自信能够在几招之内将这小毛孩子刺翻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费洪突然冲过来,栏在孙元和韶公子之间,连连拱手:“韶公子,是我的不对,你有火就冲我来吧,要打要罚今日且由得你。只是,这位相公是东家的客人,请你看在小人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面子,你他娘有什么面子,一个贼逃军!”韶公子大怒,一棍桶过去,正好捅在费洪的小腹上:“本少爷看上你家姑娘,那是抬举你。将来,你闺女跟了本少爷,那是要吃香喝辣享福的。被给脸不要脸,惹恼了本少爷……”

“好不要脸!”众军汉又是一阵大骂,不过,被费洪横了一眼,众人都屈辱地闭上了嘴巴。

孙元这才明白这胭脂虎和费洪过节的由来,心道:原来是强抢民女,好老套的剧情啊!想不到,今日竟然被我给碰上了。

韶公子这一棍本是偷袭,费洪一时不防中了这一记,疼得捂住了肚子,额头沁出一丝汗水来,但面上却还是带着苦楚的神情:“韶公子看上我家小女,那是她的福分。可你是什么身份,将来有的是名们望族的千金要排着队嫁到你府上去。又何必为难我家闺女?门不当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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