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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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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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老有何吩咐?”孙元正牵着马走得浑身发热,一边问,一边用手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太初,有一句话,老夫不得不问,你这么走,真的符合兵法吗?”刘宇亮和气地问。

“当然,当然。”孙元连连点头。

刘阁老:“不对啊,按照太初你前几日所说的宁乡军长矛方阵战法上来看,宁乡军因为兵种关系,不适合在复杂地形作战。所以,一般来说,战场都会选择在空旷开阔地带。而你如今让开大路向西,这边全是湖泊、沼泽,好象和你的战法对不上呀!老夫就不得不怀疑你,究竟想干什么。”

大约是觉得自己说话严厉了些,刘宇亮缓和下语气:“当然,老夫从来没带过兵,也不知道军队长途行军有什么讲究,一管之见,一管之间。”

见刘宇亮发现自己正在脱离大军主力,孙元还有些紧张。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继续忽悠道:“阁老竟然还记得末将前几日所说的话,佩服佩服。不过,末将斗胆说一句,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这兵法之妙,存一心,岂能拘泥?”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宇亮恍然大悟,感觉自己心中一亮,好象把握住兵法的一点真髓了。

回到暖轿之后,借着刚才得到的一点感悟,又洋洋洒洒地些了一篇大约八百来字的文章,附在后面。最后总结道,兵之一物变化多端,兵法也应灵活多变化。若是拘泥于一种战法,那不过是庸将。善兵者,要敢于打破常规。

在路上又行了一日,远处就看到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

宁乡军将士经过长期的艰苦训练,这点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刘阁老所带的扈从们,以前在京城里可是享受惯了的,这一路行来,更是走得跌跌撞撞,叫苦连天。如今看到前面终于出现城市,有干净的被窝和热水受用,都齐声欢呼起来:“可算到了,可算到了,这几日,可苦坏了小生。”

“林兄,等下歇下,我去孙元将军那里讨几块咸肉过来,咱们喝上几杯。”

“那感情好,恭敬不如从命。”

“对了,前面是何处啊,看起来以前倒是挺繁华的?”

“林兄,前面是保定府安州。小生早年游学天下的时候,曾在此地做过一场文会。安州那是保定水路门户,以前市井甚是繁华。只可惜,如今不知道被建奴祸害成什么模样,那些老友也不知道流亡到了何方?”那人叹息一声,不住摇头。

“什么,安州,快停轿,叫孙元过来见我!”正在暖轿里看书的刘宇亮一个激灵,忍不住叫出声来。

安州距离保定也不过几十里路,已经深入保定府境内了。距离河间已经两百多里路,这算怎么回事,只怕已经不能用兵法来解释了吧?

刘宇两虽然当官糊涂,可人却不笨。且,如他这种二品大员,对于人心和政治风险的嗅觉,比起一般人不知道要敏锐多少。隐约中,他已经感觉到极大的不安。

这次定然要找孙元问清楚,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很快孙元过来了,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申请,听完刘宇亮的质问,他也不隐瞒:“阁老说得没错,再有二十来里路就是保定府城,那里才是末将的目的地。末将已经派出探马,飞骑将阁老去保定视师的消息带给了卢督师,想必天雄军派来接阁老的人已经在半路上了。”

“什么,你要去保定,糊涂!”刘宇亮大惊:“孙元啊……太初,你是宣府军参将,你的顶头上司是陈总督。朝廷给宣府军的命令是带兵解河间之围,你不遵将令,自行其事,已是违反了军法,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人砍的。将来若是宣、大军吃了败仗……当然,陈新甲是打不过建奴的……你只怕要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啊!”

“就算有老夫保你,可侥幸留得一条性命,可你的前程却是完了,何必,何必呢!”说到这里,刘宇亮已经痛心疾首了。

看刘阁老如家中长者一样关心自己,不管他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将钦差行辕设在宁乡军中,又如何细心笼络自己,孙元还是心中一暖,道:“既然阁老说起此事,而阁老又待小子如同子侄。孙元就算再笨,也感念恩相对小子的关怀之情。不过,孙元是个武人,或许不懂什么圣人之言。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却是明白的。孙元当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军官,又是阉党,又是魏贼余孽。若非有卢总督,又岂能独领一军,做了宣府参将。卢总督对孙元有提携之恩,这个恩情却是不能不报的。”

“如今天雄军的情形,恩相大约也是知道的。”孙元提高了声气:“当初的天雄军尚有万人,可朝中出了奸臣,不断分卢总督的兵。到如今卢总督手头不过千人,军中已经乏粮。可整个保定究竟有多少建奴?三万,四万……只怕五万都不止。区区一千人马的天雄军,却要在保定独当一面,那不是送死吗?”

“卢总督待我孙元如子,孙元就算是泼出去前程不要,也要与之同生共死!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为胸中的道义而死,重如泰山。”孙元咬牙道:“这才是做人的道理,若换成恩相遇到今日情形,又该如何?若换成恩相也如卢总督一般境地,孙元也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千里来投。若恩相觉得孙元做得不对,还请教诲。”

“为胸中道义而死,重如泰山!”刘宇亮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这些道理可以说是此入骨髓里去了,如何不知道孙元此举乃是真正的大义。不觉痴了:“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太初胸有侠气,老夫还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

孙元拜了下去:“多谢恩相成全,保定乃是建奴大军主攻方向。此战凶多吉少,孙元已抱死志,等下孙元就派人送恩相回京。”

刘宇亮也知道单凭天雄军的一千多人马和宁乡军两千人是不足以和清兵大军的抗衡,说不定今日自己一走,就是与孙元的永别。眼睛里突然有热热的液体涌出,他伸出颤抖的手拍了拍孙元的肩膀,眼泪就落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远方的雪地上出现二三十个小黑点,正骑着战马飞快跑来。

孙元皱了一下眉头,立即就有几个斥候骑兵迎了上去。

不片刻,那边就传来一片大喊:“孙将军,来的是督师幕中的黄先生。”

“啊,是黄佑来了。”孙元忙站起来。

黄佑一身戎装,手中提着一把少见的大枪。他身后那二三十人看打扮都是中下级军官,一个个生得威武雄壮。不少人孙元还认识,都是二十出头的天雄军中年轻一辈的精华。

“黄兄,我宁乡军可算是到了!”看到故人,孙元心中分外高兴:“督师可好,天雄军如今可好?”

话音刚落,黄佑大喝一声:“拿下!”

跟在他身后的二三十人同时抽刀涌上来,团团将孙元围住。

大枪那冰凉的枪尖顶在孙元的喉头上。

第442章挟持

“干什么?”孙元身边的卫士们同时大惊,纷纷抽出腰刀。

大方更是双手一翻,瞬间张弓搭箭,将箭头遥遥指着黄佑,他有信心抢在黄佑伤孙将军之前结果他的性命。

一时间,满眼都是雪亮的刀光。

刘宇亮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凶险的情形,惊得叫了一声,软软地坐在雪地上。

“都住手!”孙元威严地大喝一声:“不可对黄先生无礼,黄先生乃是孙元的密友。传我将令,若有人敢伤黄兄一根寒毛,杀无赦!”

被人用枪尖顶在喉头上的感觉非常不好,孙元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神色不变,用平静的声音问道:“黄兄,你这又是做什么?”

黄佑狠狠喝道:“孙元,你不遵宣府军令,擅自带兵来保定意欲何为,难道你忘记了督师与你分别时所说的话了吗,你还要不要前程了?都督师有令,命宁乡军立即调头向东,与宣大军汇合,保定这边自有天雄军在,用不着你们宁乡军。又命黄佑入孙将军幕中,参赞军务,监督宁乡军。这些军官都是卢督师这几年一手调教出来的新人,也一并归你使用。”

孙元淡淡笑道:“多谢黄兄和各位弟兄看重,你我本是兄弟,你又是卢督师的幕僚,孙元何得何能,敢使你这样的幕友?前程,若督师,若天雄军的兄弟有三长两短,我孙元又要前程做甚?天雄军现在不过一千余残军,又能支撑几时。某已经决定同都督师,同天雄军兄弟同生共死。黄兄弟你就算将枪顶在我的喉头上也没任何用处。今日,要么你杀了我,要么就放我进保定于督师汇合。什么叫兄弟,就是要死在一块的。”

这一句接一句的兄弟,叫得随黄佑一道过来的天雄军军官心中一酸。然后,就有一把接一把的刀垂了下去。所有人都流着眼泪叫道:“黄先生,孙将高义,你就答应他了吧!”

“混帐东西,督师的命令你们也敢不执行了?”黄佑满脸热泪,握中长枪的手颤个不停:“太初啊太初,你可是督师最看重之人。眼见着这保定已成死地,你倒我心中不痛。可是,可是,咱们死了不要紧,未来天雄军可就要没了。你是我们天雄军一系中最能打的,又何必与老天雄一道殉国,好歹也得替天雄军留点种子,好歹也为都督师留点想头。这仗将来还不知道要打多少,国家能少了能征善战的勇将,不能少了你们。不要将天雄军所有的元气,都丢在这没有希望的战场上呀!”

孙元的眼泪也下来了:“道理都对,可有的时候,不可能事事都依着道理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笨蛋,笨蛋,看来,卢督师的猜测都是对的。”黄佑长叹一声,突然将长枪扔在地上,抽出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黄兄,快将宝剑放下来!”孙元大惊。

黄佑一脸决绝:“黄某不知道该如何向督师复命,愧对督师重托,惟有一死!”

那群随黄佑一到过来的军官都同时将刀架在自己颈上:“我等已无颜去见督师,惟有一死!”

“不!”孙元大叫一声,热泪滚滚而下。

他猛地跪在雪地上,对着保定的方向磕了一个头:“督师啊督师,末将知道你这是爱护孙元。没错,不是小子自夸,以我宁乡军的战力,要想在沙场获取功名,如探囊取物。可你如今遇到如此莫大凶险,我孙元若置之不顾,还算是人吗?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啊!”

黄佑也跪了下去,大力地磕着头:“督师啊,督师!”

三十多条汉子也跪了下去,雪静静地落到他们被背上。

良久,黄佑才站起来,一把将孙元扶起:“太初,走吧,走吧,不要辜负了督师。”

孙元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黄佑,我且问你,督师那边,我还能做什么?”

黄佑知道孙元逼不得已,已经答应退兵,心中既高兴,又心酸,道:“太初你也不用太多担心。督师那边虽然兵力不足,可要想补充,也容易,此处到处都是流民,只要有粮有器械……只可惜……”

“明白了!前军改后军,后军改前军,大军向东。”孙元点了大声下令:“叫管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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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定城中。

卢象升接过孙元写来的信,身子微微颤抖,眼泪一滴滴落在纸上。

旁边,前宣府总兵官杨国柱和前太原镇游击将军虎大威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督师。”

卢象升擦了擦眼睛:“没事,是孙元将军的信,信上说,他已经着人送来我军所需的十日粮草。”

两人面上都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有粮食就好,有粮食就好。”

卢象升叹道:“据某所知,宁乡军也没有多少粮食,这次可谓是倾囊相赠了。”

猛如虎笑道:“听说刘阁老的行辕就设在宁乡军中,有他去讨要军粮,想必陈新甲也不敢给孙元穿小鞋。”

杨国柱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旋即面上又蒙上一层阴霾:“这十日的粮草是筹到了,可十天之后呢?”

卢象升也大为头疼:“要不,向地方上借一点?”

杨国柱:“也只能这样了,我军兵力不足,好在骨干还在,也是时候补充些。”

卢象升:“多尔衮大军正在保定以南扫荡,有流蹿进入顺德府的迹象。咱们得抓紧了,寻机歼敌一股。”

他将孙元的信笺收起来,对立在厅堂里那个高大的将领点了点头:“回去对孙元说,粮食我收了下,这次的事情某就不追究了。若以后再犯,再惘顾国法军律,某虽然没有尚方宝剑,却也斩得了他。”

那将军却没有动:“回督师的话,孙将军说了,末将从现在开始,所部三十骑斥候听督师调遣,这信末将却是没办法带回去的。”

杨国柱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孙元道是对督师你忠心耿耿,督师送过去三十名新锐将领,他却回馈三十骑斥候六十匹上好战马。听人说,宁乡军斥候骑兵乃是精华中的精华,一骑敌得上十个精锐步卒。如此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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