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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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谣-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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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问你话呢,还不赶紧……”
    “哦哦……”那人的情绪从恐慌中转了回来,忙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正是马文,正是马文……”
    荣禄还想证实一下什么,但觉得这不是地方,万一叫老佛爷知道自己受贿,可不得了,便点头说道:“马知县,我听说在这国难当头之时,你竟疏于政务。但进了县城一看,你这儿的确风平浪静,是怎么回事呀?”
    他说道:“回大人,黄河沿沿,从来匪寇成患。为了防匪,我们修建了城池,既不许洋人在此造筑教堂,也不叫义和团开坛骚扰,所以显得平静冷清。”
    “这就对了,”慈禧说道:“治理天下,要有长远眼光,就应该不偏不倚。”
    师爷回道:“谢太后老佛爷夸奖。”忙转移话题道:“太后和皇上鞍马劳顿,请随小的来驿馆歇息吧。”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一班人马安排下来。
    2 河沿城池不大,驿馆却修建在一个偌大的湖面之上。这湖叫做西湖,正值盛夏,湖面的荷叶上,珍珠般的水珠滚来滚去,鲜艳的荷花顶出水面,争奇斗妍。
    “这地方挺美嘛,”慈禧高兴起来,说道:“就我站在这九曲桥上,往那边看,就像在咱颐和园子的昆明湖呀,哈哈哈哈……真是个好地方,我可是乐不思京了。”
    她身旁的马知县赶紧说道:“让太后见笑了,一洼小水,无景无致,太后能够亲临,真是三生有幸啊!”
    慈禧来了兴致,执意要这马知县陪自己游玩,说道:“哪里的话?多半年了,颐和园子也没有去过,再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景致啊!”
    师爷忙前忙后,将光绪皇帝、荣禄、载漪、周颐夏等大人安排停当,一路小跑,来到九曲桥上,气喘吁吁向马知县报告道:“皆都安排妥当了,太后和皇上各安排在了上院,起居活动还算方便。”
    马知县习惯性地抱拳道:“师爷,一切全仗你了!”
    慈禧对这个动作颇感疑惑,问道:“怎么?你这朝廷命官,用的是江湖礼仪?”
    师爷急忙说道:“我们远天远地,拜过把子……不好意思,让太后见笑了……见笑了……”
    李莲英扶着慈禧,来到一座假山旁边道:“老佛爷,这儿清凉,又有大柳树,歇歇脚吧?”
    慈禧刚坐下,一股凉意,果然从石头上传遍她全身。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她若有所思地道:“马知县,听上党知府林什么来着反映,说有好几次要提拔你,为何不去高就?”
    马文说道:“回太后,下官自小身体虚弱,宜静不宜动……再则……”说着,竟“咔咔”地咳嗽起来,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师爷上前说道:“河沿是个小县,管理着黄河各个河滩,居住分散,事情复杂,能够管好,就已经殚精竭虑哩……”
    “的确是的,”马知县停了咳嗽,擦擦嘴道:“师爷说得是实情。我马文何德何能?能得到皇上的信任,把一县的百姓交给我,每天战战兢兢,唯恐处理不好,并且素来我体弱多病,加之才疏学浅,哪里还敢指望提升呀?”
    听到这儿,慈禧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皇家大队在河沿县一住就是三天,尽管风声一天比一天紧急,但慈禧老佛爷始终没有下达开拔的命令。
    荣禄、载漪、周颐夏等人,天天陪着光绪,在西湖里泛舟游玩。
    画舫里,光绪面前的案几上,摆满了晋南的土特产:有万荣的蒸发糕、稷山的大红枣、万荣的面花、闻喜的煮饼、平陆的苹果……
    光绪自小生在宫中,见到临猗的大锅盔,稀罕的不得了,对周颐夏说道:“晋南人真了不得啊,这个饼子如是车轮一般大小。”
    伺候在一旁的师爷赶紧说:“这便是黄河一绝。当年韩信的部队,南征北战,备的就是这种干粮,十天半月也不出霉,香得很哩。”
    光绪吃了一口,觉得的确香酥,就说道:“其实最让朕喜欢的,莫过于闻喜的煮饼,又香又甜,真是点心中的珍品。”
    师爷赶紧解说道:“这闻喜煮饼,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材料精选上好的精面、猪油、白糖、蜂蜜、花生、杏仁,外加有名的上下白土特产白玉芝麻……”
    “是啊是啊,”大学士周颐夏说道:“过去只在《中华食膳》中记载着闻喜煮饼,这次有幸品尝,果然名不虚传!”
    师爷道:“既然皇上如此喜爱闻喜煮饼,起驾时可以多带些的。”
    荣禄和载漪却整日里犯愁,总是躲着光绪密商大事。
    因为从京城传来的密报,德国元帅瓦德西带领了十万联军,不仅焚烧了圆明园,而且从直隶官道一路追过来,扬言要“生擒大清国慈禧太后”。

    载漪直跺脚,叫道:“这光绪,还有心享乐呀……现在可不是歌舞升平的时候,多待一天就多一份危险啊!”
    荣禄说道:“你急,我比你还急呢!”
    “我看他心术不正,”载漪瞥了正在吃三晋特产的光绪一眼,恶狠狠地道:“他是要在这儿等列强联军过来,把我们这些人皆杀掉呀……”又不无神秘地说:“荣禄大人,知道么?这回西行,太后老佛爷给我一道密旨,要我时时监视光绪的动向,便宜行事!”
    荣禄吃了一惊,故装糊涂说道:“载漪大人呀,你这话我不明白是何意思?”
    载漪做了个杀头的动作道:“必要的时候,我就宰了他,以免留下后患!”
    荣禄听后直摇头说道:“载漪大人呀,你可不能为你儿子登位而假公济私呀……”接着一字一顿严肃地说:“实话告诉你,此番西行,太后授我特权,包括你载漪大人在内的所有人,只要谁敢轻举妄动,我都有先斩后奏之权!”
    听了荣禄的话,载漪愣了;而荣禄听了太后给载漪的密旨,也愣起了神,四只眼睛对在一起良久不分,然后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果然太后英明……哈哈哈哈……”
    笑毕,俩人商议了一阵。
    荣禄说:“情况如此危急,不然就把袁世凯调往直隶,来抵抗洋人。”
    载漪说道:“你是直隶总督,又是军机大臣,我赞同你的想法,咱们赶紧去讨太后示下吧。”
    俩人胡乱跟光绪打了个招呼,乘着一艘小船,急匆匆向湖心亭驰去。
    小亭子里,慈禧一边品茗,一边欣赏盛开的荷花,好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李莲英等一群太监,侍立在两旁。她的侧面,也有一张案几,摆些瓜果李桃,那位白衫白裤的马文知县,正襟危坐,正与慈禧谈笑风生。
    “难得出宫一趟,”慈禧看见荣禄和载漪过来,说道:“为何不好好游玩?到我这来干什么?”
    马文知县“呼”地站起道:“下官给两位大人请安。”
    荣禄对这位知县并不信任,说道:“你且陪皇上去吧,我们有重要军机要向太后禀报。”
    “就用这船过去,”载漪也挥挥手,说道:“你看看皇上那边还有什么吩咐?”
    “别介、别介,”慈禧却摆摆手道:“他不是外人,你们有什么话,就只管说好了。”
    “喳!”荣禄和载漪对视一下,将衣衫拉展,神色紧张地报告了当下的形势。
    荣禄惶惶然说:“瓦德西的十万大军皆都是洋枪洋炮,前一阵子在廊坊,义和团和人家交手,打死人家不过百十人,而义和团却死了上千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载漪也说道:“太后,目前在咱大清国,无论是义和团还是政府军队,就没有几支洋枪炮,根本无法抵挡瓦德西的列强联军……臣刚与荣禄大人商议过,是否要调……”
    慈禧打断他的话说:“我就知道你们这两天都在嘀咕,着急想要离开这里,并想要把袁世凯调过来,是不是这样?”
    荣禄赶紧说道:“太后英明,太后英明。”
    慈禧站了起来,指着湖里的画舫,说道:“我人老了,眼睛花了,你们看,掌舵的是何人?”
    荣禄和载漪回头望了望,回道:“正是河沿县的那位师爷。”
    慈禧说道:“对啊,朝廷得向地方学学——每临大事,要有静气。正所谓,‘任凭风浪起,稳操钓鱼船’……”说完,在李莲英的扶持下,走下台阶,对马文道:“你刚才说得很好,走吧,这就领我去开开眼。”
    马文在前面引路,慈禧对正莫名其妙的荣禄和载漪发话道:“愣那儿干什么?你俩也随我去看看……”
    这俩人只觉得河沿知县神神秘秘,不知道他要带太后去看什么,只好惟命是从,跟在了慈禧的身后。
    一行人走过九曲桥时,慈禧将手中的食物洒向水面,就见一群红红的鱼儿争抢起来,“劈里啪啦”地翻腾,惹得慈禧开怀大笑:“哈哈哈哈……真有趣,真有趣!瞧这儿,居然藏着这么一湖好水,哈哈哈哈……”
    马文急忙说:“太后过奖,”复又指着水面说:“太后,这就是我刚说的黄河红尾巴大鲤鱼。”
    慈禧笑道:“果然好看,果然有灵性,哈哈哈哈……”
    一行人到了岸边,顺着柳堤往前走,拐了一个弯儿,进入一道不起眼的门子,就见后面是一个演兵的校场,靠墙摆着几排兵器架,刀枪剑戟,应有尽有。场院中央,几十条汉子,皆穿着白色灯笼大裤,龙腾虎跃,正在练武。
    荣禄看着这个情形,说道:“真是一门隔开两重天呀!那边绿水轻舟,一派文静;这边却耍拳弄棒,杀气森森……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啊!”
    载漪也疑惑不解道:“的确如此!真没想到,这个院子居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慈禧侧了侧身,对他们说道:“我明白了,怪不得天下大乱,这座城池如此安静,县官用不着升堂理事,街上也安谧平和,既没有洋人传教,也没有土匪袭扰……如若全国各地,有一百个这样的城池,事情何以发展到如此地步?”
    荣禄和载漪点头道:“是啊是啊,这河沿县的确不简单……”
    马文正欲谦虚一番,慈禧已先开了口,说道:“叫你的县勇停了操练,这就过来吧。”
    “喳!”马文手臂在空中一挥,“呼”地打了个尖利的口哨,那些正在蹲裆的、对练的、摔跤的、翻腾的……一条条汉子霎时集中起来。
    领头的光着上身,胸毛发达,满脸横肉,虬髯乍起,赤着大脚,“当当当”地跑向马文,气喘吁吁抱拳道:“县勇人马,集合完毕,静候指示。”
    马文也双拳紧抱,说道:“你这县勇头儿,还不下跪?慈禧太后和两位大人就在眼前。”
    那县勇头儿睁着圆眼,望了望慈禧,又扫视朝廷大官和一群太监,瓮声瓮气道:“我哪知道那些。”便跪下去,很生硬地说了声:“太后吉祥……大人安康……”
    慈禧抬抬手道:“壮士,起来吧。”
    县勇头儿“噌”地跃起,对慈禧抱拳道:“谢太后!”
    荣禄、载漪看得直摇脑袋。载漪小声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行礼全是江湖侠士那一套,而举止则如匪寇一般。”
    荣禄也说:“该不会是这县打着剿匪名义,而养……”他住了口,不敢往下深想了。
    慈禧很有兴致地瞅着那大汉的胳膊,说道:“这龙刺的有味道,为何不刺只凤凰啊?”
    大汉一脸的茫然,望了望马文,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文立即说道:“这好办!有太后这句话,日后,我叫他们身上皆刺上凤凰就是了。”
    “一句玩笑,何必当真?”慈禧摆摆手道:“不必当真,不必当真,”接着对荣禄说道:“你是行伍出身,来来来,和这个壮士过一招,如何?”
    荣禄没想到太后会点他的名字,但刚才看见满院的壮汉皆在练武,手心早已痒了,就说道:“都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自从出京西行以来,久没练过,怕是生疏了。”口上是这样说,手上已经把锦袍脱掉,上前去,拉开架势对那黑大汉道:“进招吧,我来接!”
    那汉子拿眼盯着马文,喃喃地道:“我……可以么?哥……”
    马文打断他的话说:“没关系,权当陪着大人活动活动筋骨吧。”
    得了马文的指示,大汉捋了捋亮晶晶的胸毛,拉开架势,与荣禄对打起来:俩人你来我往,战了三五十个回合,结果不分胜负。
    荣禄想结束战斗,看准了空挡,猛击一掌,把大汉推出丈把远去,以为对手会应声倒地,就收了势,转身拍打起了身上的尘土。
    没想到大汉没有被击倒,而是“腾”地一声站稳,见对方已收了势,就说声“多有得罪”,转身离去了。
    荣禄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看时,大汉早没入了县勇当中,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慈禧看得频频点头,向李莲英使了个眼色;李莲英这就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叠讲究的纸条,交给马文,用半男半女的声音郑重其事地说:“这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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