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心思总是单纯,也胆怯,至少她没能有这个勇气去为自己争取……她也没这么贱,非要往人家身上扑。
自尊、自爱、自重、自珍。
舅母说的,顾妍好歹还能明白。
所以默默地退到一边,只静静喜欢他就好……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累了,夏侯毅这个人是好是坏,是死是活与她再无干系。可是要她嫁给他,与他共度余生,抱歉,她也做不到!
顾妍依旧定定看向柳昱,耐着舌尖钻心般的疼痛,一字一顿:“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他。”
这个曾经教会她爱,也教会她恨的人,她真的没有任何力气再去与他周旋、纠缠了……各自放过吧。
顾妍闭了闭眼。
都结束了,她早该放下,也早该学着解脱的。
柳昱倏然一怔。
想想看吧,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同看尽了人生一样感慨唏嘘,这种冲击,一点也不比方才赐婚的刺激来得要小。
柳昱只觉得这个小外孙女比常人都要聪明懂事些,但真到此时,又不得不重新审视。
“阿妍。”他面色严肃起来,“你可是说真的?这是你的终身大事!”
他知道顾妍的意思。
圣旨已下,他们只能被动承受,没有反口的机会,除非死,除非要成定帝收回成命……然而成定帝是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由着他收回说过的话,天家颜面何存?所谓的天威皇权,岂不就成了一场笑话?
谁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成定帝的霉头?
放眼整个京都,大抵只能找出一两家。
平昌候郑氏一族算是其一的话,镇国公萧家就是其二。
前者是因为宫里有几个女人把持着,后者。就完全是靠实力、军功和威望。
萧沥之前既有意和西德王府结亲,稍稍动个手脚,对外宣称二人早已交换庚帖,双方有所属意。
萧沥算起来还是成定帝的长辈,成定帝这就成了要信王强夺臣妻……名声不好不说,还要得罪镇国公府。
要么,成定帝就收回旨意,趁着他们还没接旨,悄悄地各自心里都当没这回事,算是镇国公府和西德王府欠了天家一个大人情。日后精忠报国。铭记于心。
要么,他就继续任性妄为,罔顾伦理道义,在往后史书上添上一笔吧!
他们凭借的。不就是成定帝的无知无畏?
柳昱想。这事可不是说的这么简单。
怎么都算得罪人倒面子的活儿。更何况对方还是天家……
不说他们设想的好好的,萧沥他愿不愿意?镇国公府又愿不愿意?
萧家军军功过人,威慑蛮夷。安守四方,大夏需要他们……可自来功高盖主,焉知镇国公府不打算低调处世?他们又乐意出这个头?
顾妍身子虚软地蜷缩在太师椅里,淡淡说道:“试试吧。”
如果是萧沥的话,她愿意相信。
如果未来一定要嫁人的话,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选……恰好她也不是那么排斥。
柳昱叹口气,让柳氏去取了顾妍的庚帖来,郑重地交由托罗:“从后门出去,记得注意点,别被人盯上……还有,把话都说仔细了。”
托罗不敢怠慢,赶忙乔装打扮一番,拔腿就跑。
镇国公府也显得十分混乱。
几乎同一时间,为萧若伊和平昌候小世子赐婚的圣旨也到了。
萧若伊抢过那圣旨过来一看,明黄镶边,白底黑字,鲜红大印,一字一句看过去,萧若伊眼睛越睁越大。
“这是皇上下的圣旨?”
十分低哑的嗓音,听着就像午夜刚从山洞里成堆飞出来的蝙蝠,扑簌着蝠翼,闷闷的压在喉咙口,渗人得慌。
内侍摸了摸鼻子:“县主不是都看到了,奴婢不过是奉命来读旨……”话没说完,那内侍就“哎呦”一声叫,原是萧若伊抄起圣旨的卷轴,直接敲在了人头上。
“胡说八道!皇上怎么会下这种圣旨?”萧若伊气得胸脯一起一伏。
平昌候府?
郑家?
呸!
萧若伊一脚踹在那内侍的小腿肚上,“你说,是不是郑昭昭跟皇上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如实招来!”
那女人最会装无辜扮可怜了,随意几句话就能歪曲事实,成定帝定是被猪油蒙了心,上了当!
萧若伊大手大脚招呼在内侍身上,内侍赶忙抱着头蹲下。
小郑氏让左右仆妇上来拉住萧若伊,语重心长:“伊人,你别这么激动,大郎还是不错的,你与大郎也是自幼相识,他的条件,配你绰绰有余。”
平昌候府的嫡长孙呢,家世、样貌、才华样样不差,要她说,萧若伊这种火爆不着调的性子,才配不上他们家郑大郎!
萧若伊呵呵冷笑,“郑夫人,既是绰绰有余,就不用委屈了……郑小世子这么优秀,我可高攀不起!”
小郑氏是郑大郎的小姑祖母,她当然是帮着自己人说话的。
郑大郎长得确实是不差,才情在勋贵子弟中也能排得上,只有一点,他风。流成性!
除却还未娶正妻,院里已有七八房小妾,通房更是不计其数,庶子庶女弄了一堆,还见天去秦楼楚馆眠花宿柳!
一根奔跑的大黄瓜,好意思往她这里塞!
打包送给她她都不要好吗?
前段时日还听闻他公开调戏良家妇女,那时萧若伊乘了软轿正巧路过,掀了帘子往外头一看,那人脸色青白,双眼凹陷,用晏叔的话来说,这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
萧若伊光想想就觉得无比恶心。
她逮住了那个内侍,“你给我说清楚了,这是谁的主意?”
内侍抱头,大声叫着姑奶奶。
萧若伊在宫里住了十多年,宫人大多知晓她的脾性,来镇国公府这趟差事他们躲还来不及,最后猜拳输了,才由他硬着头皮上。
内侍都要哭了,磕磕绊绊地说:“是,是皇上下的旨……”
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他马上全招了:“奴婢说,奴婢都说!是,是太皇太后……”
赶忙蜷紧了身子,生怕萧若伊下一刻又往自己身上招呼。
谁知等了半天不见动静。
内侍眯开紧闭的双眼,怔怔看过去。
萧若伊满身的气势一瞬间烟消云散,眼眶周围红了一圈,手指紧紧绞着衣摆不松开。
“来人,备轿!”
她大步往前门走,刚动两步,又不忘回过头来踢两脚那个内侍,转了身就小跑出二门。
小郑氏让人将内侍扶起来,满脸歉意:“真是抱歉了公公,伊人脾气大,您受苦了。”她命人送上满满的两个荷囊:“一点点敬意,还请笑纳。”
内侍好一通感激,揉着酸疼的部位,一瘸一拐地就走了。
小郑氏弯了艳红的唇,抿嘴直笑,哼哼两声便往内院去。
托罗是递了西德王帖子上门的,指名道姓要寻萧沥。
这样没有事先约好便直接登门,是件十分无礼的事,好在将门并没有那样多的讲究。
柳昱身为西德王,掌握了一支十分厉害的水师,镇国公府尚武,对西德王就由衷的肃然起敬,然而萧沥恰好今日当值,不在府中。
托罗额上冒汗,灵光一闪:“晏仲晏先生可在?”
晏仲是镇国公的幕僚,行踪虽然难定,但在镇国公府,还是能常见到他的身影。
侍卫点点头,将人请进去。
托罗心里头直打鼓,觉得放在胸口的庚帖热得发烫。
王府里那位内侍还没走,虽有王爷撑着,又能支持多久?
托罗坐都坐不住,战战兢兢间似乎听到有轱辘的滚动声。
抬头一瞧,就见晏仲推了张红木轮椅出来,上头坐了一个精神矍铄满头斑白的老人,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的锐利,十分精明睿智。
托罗对这个老人的感觉有点熟悉,就好像是他在难民窟里,第一次见柳昱的时候。
那个挺拔硬朗通身华贵的男人,伸出白白净净的手握住他,就如同耀眼白灼的阳光,将头顶青灰色的雾霾驱散。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理解,救赎的意义。
所以哪怕赴汤蹈火,也一路追随了柳昱来大夏,留在了这块陌生的土地。
托罗微微晃神,很快就想到眼前这个老人是谁。
能和他们的王一样具有统率能力与气势的人,定是大夏的常胜将军!
他即刻起身,按照大夏的礼节朝镇国公行礼。
这位老人丝毫不在乎这些虚的,只请托罗坐下,开门见山:“西德王可是有急事?不妨说给老头子听听,若能帮上忙,定倾力相助。”(未完待续。。)
第184章 小定
托罗闻言便是一愣。
今日在他面前的若是萧世子,托罗二话不说,定然和盘托出,先问过萧世子的意思,然后回王府回禀……然而现在换了镇国公,突然又有些难以启齿。
纵然早晚需要镇国公决断,国公爷看起来也不是刻薄之人,开明讲理,可怎么着都算为难,托罗有何自信,笃然镇国公府上下愿意为了他们,开罪圣上?
吃力不讨好的事,换了他,他也不做。
斟酌着,思虑着,镇国公倒还耐心,晏仲攒紧了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恰恰前头进来了个黑脸高大的男子,抱拳说:“公爷,县主听说是太皇太后开口给她赐的婚,叫了顶软轿就去宫里了。”
晏仲瞪大眼:“你怎么不拦着她!身手这么好,连个小姑娘还奈何不了?”
男子没说话,镇国公看到他黝黑的脸颊和脖子上似乎有几道抓痕,瞬间明了。
小祖宗若存了心闹起来,光凭薛陵,拉不住的。
“让人去宫里给令先递个信,别教她胡来。”镇国公很是费解。
他想不通太皇太后怎么会允诺这种事……她惯疼伊人这个外孙女,迟迟不给她定亲,也是想物色更好的,可挑来挑去,怎么就挑到平昌侯小世子身上去了?
先不论郑家条件如何,树敌如何,在勋贵中处在个什么位置……光说小郑氏是平昌侯小世子郑大郎的小姑祖母,又是萧若伊的继母。算起来,萧若伊还是郑大郎的长辈……这赐婚简直不可理喻!
不仅如此,伊人对太皇太后的态度也冷淡疏离了许多,甚至不愿意任何人说起太皇太后这几个字。
伊人自小不是养在国公府的,与他不亲近,她又不会去和小郑氏说什么心里话。唯有还能跟萧沥讲一二句,要么就去柳府寻明夫人,要么,就是去西德王府寻她要好的小姐妹。
镇国公又看向了托罗。
薛陵点头应了就下去。
托罗开始还以为国公爷已经知道皇上给县主赐婚的事了,听了两句才明白。他们说的原来是萧若伊……
“皇上竟也给伊人县主指婚了?”托罗低声问道。
也?
晏仲眸子发紧:“皇上还给谁指婚了?”
细细一想。已然明了。
托罗是西德王的人,他既然上门,定然是为了王府上的事。
顾婼都和纪可凡定亲了,成定帝再昏庸也不会在顾婼这里切入。剩下的就顾妍和顾衡之……前不久他才去王府为萧沥保媒。要是顾衡之的话。托罗就不必来这儿。
卧槽!
居然这么挖墙脚?
晏仲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托罗不再瞒着,便将成定帝给信王和配瑛县主赐婚之事大致说了一通:“……县主装晕暂且蒙混过关,只这么拖着委实不是长久之计。雷霆雨露皆君恩。我们不得不从,可这门亲事实在……”
说到这儿就顿了。
其实他们的意思十分明了,镇国公是聪明人,大半辈子戎马倥偬,战场上尔虞我诈,弯弯绕绕的倍儿清。
萧世子前头来提亲,他们不应。现在皇上下旨赐婚了,他们不想女儿嫁进天家门,就想起国公府了,还要国公府为了他们去和皇家碰上……
你让人家怎么想?
你们家的女儿矜贵,挑挑拣拣觅夫郎,看不上国公府,不应亲事……好!他们认了!
庚帖不换,小定未下,毫无干系的两个人,不过有那么个意向,就要他们做这做那?
嗬!
镇国公世子是有多缺女人哪,一定要在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还要整个家族,为了这棵歪脖子树,不惜触犯天颜?
这得有多大的面子呦!
是西德王府将他们自己摆得太高了,还是将镇国公府看得太低了?
托罗想到这儿,只觉阵阵羞愧。
但他们都不甘做困兽之斗。
即便希望渺茫,都要试上一试。
就赌王爷和县主没有看错人!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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