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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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锦绣-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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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相的观点十分高瞻远瞩,甚至从长远看对富贵人家也有利。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为官之人克制下少捞点,大越多繁盛一些年,大家的好日子也就多一些年。但没有人会这么想,大多数人都觉得,我辛辛苦苦爬到这位置,为什么还要将利益拱手相让。
    所以韦相的主张,实打实地戳到了每个为官之人的肺管子。虽然先帝极力赞成,但仍挡不住群起而攻之。最终,甚至连当初随太。祖一道打江山,以乾纲独断著称的先帝都没能保住韦相。
    唯一该庆幸的是,韦相的确聪明而正直。他为官一来,每一次晋升都是靠实打实的政绩,整个人堪称无懈可击。满朝文武联合起来,翻遍了大越典律,最终只给他安上个“进谗言”的罪名,以“清君侧”为名,将他远远地赶到了西北,求个眼不见为净。
    甚至满朝文武付出那么大努力,都只能将罪责定到“三代不得入仕”,而不是“永世不得入仕”。
    说完这段往事,韦舅舅满面感慨:“如果当年祖父随波逐流一些,或者缓一缓慢慢来。”
    “舅舅,这事不能慢。曾外祖父如果随波逐流,他也不会成为大越最年轻的宰辅。”
    卫嫤坚定地说道,韦舅舅一顿,往手下看去,他拿到的正是当年祖父留下来的随笔。不用翻开,他也知道随笔第一页只有一句话——
    虽九死而犹未悔。
    小时候他曾觉得祖父很傻,然而自打成亲后的二十年,亲眼看到曾经虽然贫穷但每个人踏实耕作、脸上挂满幸福笑容的酒泉,一步步在官员们永不满足的贪欲下变成现在这样人人自危,他才明白祖父有多厉害。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卫嫤知道能说出这句话,韦舅舅是想明白了。专心地整理着书籍,她心思却始终在想着韦相的事。
    被满朝文武针对仍能保住全族性命,真的只是因为韦相为官清廉么?还有阿衡,别人或许不会多注意,难道以庆隆帝的本事,难道查不出他曾外祖父是谁?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不难看出皇帝的态度。
    一瞬间卫嫤福至心灵,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抱上来大越最粗的金大腿。有皇帝做靠山,她的粮食倒卖生意还怕个毛!
    =………
    用了两天功夫,帮韦舅舅把一屋子书整理个大半。剩余一些已经散开的线状书,她再帮忙也是帮倒忙。
    在韦家四口人的依依不舍下,卫嫤与晏衡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还没到宅子门口,远远地便看到乌压压一群人。其中穿短打人数众多的一批她认识,就是迁坟时在晏家村看到过的族人。至于另外一批穿着制式棉布衫的……她扭头看向晏衡。
    “阿衡可知道那些穿一样棉袍的人是是哪来的?”
    晏衡叹一口气:“是周家家丁。”
    “周家……这么多家丁?”
    卫嫤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门口乌压压那一帮人,少说也有五十号人。这还只是家丁,要再加上丫鬟、婆子、小厮,周家这是要当土皇帝么?再想想她与晏衡带来凉州的五个人,真是人比人可死、货比货可扔。
    “阿衡……”
    晏衡摸下另一侧的刀,宽慰道:“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阿嫤不用怕。”
    她真的没怕,不过看她嫁的男人一脸严肃,握着大刀随时准备为她跟人拼命,这感觉还是挺让人窝心。
    “周家派头摆得比你这正经镇抚还要足。”
    晏衡面容稍稍舒展,思索片刻问道:“阿嫤,到凉州以后,咱们家要不要多请几个护院?”
    卫嫤喜欢“咱们家”这个字眼,马车速度缓下来,她靠在他肩上:“人心复杂,人手够用就行,再说咱们家可有全凉州最厉害的人。”
    晏衡肩膀僵了僵,反应过来她口中最厉害的人就是自己,他不由翘起唇角。在阿嫤崇拜的目光中,他唇角弧度越来越大。
    最厉害的人?即便现在不是,日后他也一定会做到。
    “到了,我先下去看看。”
    马车停在宅子门前,晏衡长腿一伸跃下马车。这次他却没向卫嫤伸手,握着刀冲进人群中,刀柄砸向站在最前面的周家家丁。
    一刀砸下去,家丁摔倒在地,鼻子止不住冒血,而他的惨状也震住了周家其他人。
    晏家来人其实也不少,但这些年来他们受惯了周家欺压,一时之间不太敢反抗,这才被周家人压住了风头。现在晏衡举刀站在人群中,刀锋寒光一闪,悉数斩断他们心中恐惧。他们晏家出了一位镇抚,抬抬手指头就把周家最大的一条鱼送进大牢,剩余这些小虾米有什么好怕。
    晏家族人壮起了胆,赤手空拳压过去。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晏族长却想得更深,他大半辈子先后经历了楚家和周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晏姓族人如此英勇无畏。不知不觉间,衡哥儿已经成了全族的主心骨。
    与此同时,他作为族长的威信在迅速消失,他拦不了、也不能拦。事已至此,他只能摆正自己位置,做一个马前卒。
    想明白后晏族长几步走到最前面,虽然身形瘦小背有些驼,但长期执掌一族,他上位者的气势不容小觑。
    “你们周家人一个个是要反了天?”
    食指一个个点着对面脑袋,他厉声道:“晏大人可是皇上亲封的镇抚。众目睽睽之下,先有周千户带兵行刺镇抚大人,而后你们这些人又堂而皇之的来朝廷命官家门前闹事。整个周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当然没有!
    在酒泉郡周家就是王法!
    周家家丁是这么想的,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还有一个杀神举刀立在前面。晏衡他们知道,当小旗时就特别能杀瓦剌人,如今他成了镇抚,杀了他们这些上门闹事的也是白杀,他们真的怕。
    “我们千户大人……”
    有人小声地问道,晏衡往人群中一扫,锐利的眼光让出声发问之人有如寒芒在背。
    “一切依大越律法而来。今日我话搁在这,欢迎酒泉百姓检举周千户,若情况属实,待日后处置下来,你们的损失官府一并归还。”
    宅子门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听到镇抚大人这话一阵激动。
    晏族长更是带头:“近水楼台,我先来。每年秋收,周千户都要多收一倍公粮,说是劳军税。”
    前日帮忙抬棺材的晏家小伙跟晏衡相熟,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听到族长所言,他嗤笑出声,话语中满是讽刺:“什么狗屁劳军,还不是养了狗腿子和小老婆。十里八乡,被周家抢去的好姑娘可不少。”
    他的话引起了众多百姓的隐痛:“求大人给我做主啊,我家姑娘被周家三房的一个庶子抢了去,好几年没见,如今生死不知。”
    “镇抚大人,我家传家宝玉如意被周家收税的看上,一两银子买了去,我爹临死前还记着。”
    ……
    哀嚎声一片,即便没被周家霍霍过的百姓,这会也凑热闹说着自己邻居或亲朋家惨状。百姓们凑在一起比惨,本来只有五分惨,这会也被他们说成了八分。
    周家家丁一大早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先是遇到堵着门的晏家人,僵持许久被正主一刀柄拍晕了头,最后又被酒泉百姓集体大讨伐。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天这是什么倒霉日子,他们出门没看黄历吧。
    周家家丁开始怀疑人生,每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
    被晏衡拍在地上那人站起来,捂捂一鼻子血:“咱们走。”
    众人正准备收队回去,晏衡却挥刀堵住了去路:“慢着。”
    晏族长自动配音:“你当镇抚大人府上是西边的互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家家丁有些懵,他们都不闹事了,走人还不让?
    “想走,可以,人可以走,其他东西都给我留下。从你开始,解配刀、脱衣裳。”
    顿了顿族长又说道:“我这人向来通情达理,想要保住衣裳和配刀没问题,拿钱来赎。就按你们周家定下的价,这种上等宝刀十两银子,衣裳算你们便宜点,就折一两。给你们点优惠,如果十个人组团赎买,可以去掉零头只算一百两。”
    说完族长小身板朝后一招手,见晏衡点头,晏家村来的青壮一窝蜂围上来,作势就要扒衣裳。
    “你……欺人太甚。”
    族长会意:“看来他们不到黄河心不死,先扒了他。”
    晏家全族人都是种田的,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三个大小伙子一上,几下把不服气的人扒个精光,只给他留下一条内裤。
    围观的酒泉百姓尖叫,惊讶过后便是拍手叫好。这法子太痛快了,以前周家也是这么对他们的。秋收时收公粮是一波,春耕时领农具和耕牛又是一波,一层又一层直到搜刮干百姓身上最后一点油水。
    晏衡跳上马车,挡住卫嫤看热闹的脸。卫嫤本来也没想继续看下去,有阿衡这种男模般的身材日日夜夜在跟前晃荡,周家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丁还入不了她的眼。
    “阿衡,族长还真有一套。”
    卫嫤兴奋道,晏衡脸上也扬起笑容。
    “就这一出,平白能进小一千两银子。对了,族长他们进城来干嘛?”
    晏衡看她提起银子时眼中的雀跃,将她搂进怀中:“族长他们进城来给你送钱的。”

☆、第62章 精细包装

晏族长的确是来给她送钱的,卫嫤看着后院平板车上满满当当的粮食。一麻袋一麻袋的小米高高地码起来,一直码到一个让她胆颤心惊的高度。
    晏族长在旁边解释道:“栗米脱壳比较麻烦,时间有些紧,族人们就弄出了这一点。”
    这一点……
    卫嫤想成京城自家米铺的规模,就小小的一间门店,之所以卖的多,全因京城人口太多需求量大。但栗米属于新品种,百姓认可度不够高,一开始想打开市场,就得走点别的路子。
    打开其中一袋,卫嫤抓一把看看。族长果然很认真,米粒很饱满也很干净,即便还没煮粥,就泛着一股米香。
    “第一批这些差不多就够了,对了族长,日后这种米不能叫栗米,要叫小米。”
    族长疑惑道:“小米?”
    “恩,晏家村地处西北,整个夏季日照充足。我们这出的栗米,是享受了充分日照,营养更为丰富的小米。”
    一块拉粮车过来的晏家村小伙颇为不解:“就是普通地里长出来的栗米,能有什么区别,咱们不能骗人。”
    卫嫤扶额,这人也太实诚了点。
    绞尽脑汁后,她抬起头:“那你觉得,晏家村地里打出来的米好吃,还是从米铺里买来的好吃。”
    小伙继续反驳:“那不一样,酒泉米铺都被周家把持,年年把粮仓中的陈米弄出来卖,肯定不如咱这新米好吃。”
    卫嫤顺着他说下去:“那周家卖往京城的栗米,也应该是陈米,你说哪个好吃?”
    小伙哑声了。
    完胜!
    比个剪刀手,卫嫤昂首挺胸挑挑眉,那模样要多得意有多得意,气得小伙直抻脖子。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冲着晏族长反驳:“族长,明明就是栗米,干嘛要改名。”
    族长刚刮完周家家丁一层皮,他知道周家很富,但没想到这么富。有了被扒光之人前车之鉴,其余家丁老实下来,不用他们上手麻溜地讨银子。有人身上没带散碎银子,交上来的大额银票,晏族长照单全收拒不找零。这样下来,五十来号人他收了尽千两银子。连银票带碎银满满一匣子,压得他胳膊有点酸。
    虽然银子不是他的,但欺负周家人的感觉分外舒爽。这会他正高兴着,见族人这么没脸色,近几天颇有越老越精神之状的晏族长,抬手给他个爆栗子。
    “蠢货,夫人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卫嫤注意到晏族长对她称呼,已经从“衡哥儿媳妇”改为“夫人”。加上刚才宅门前对上周家家丁时他凶悍的反应,看来他已认清晏衡地位,并且在短短时间内迅速摆正自己位置。
    先前在晏家村时,她还想改口喊族长二爷爷。现在看来,她还是安心当高高在上的夫人吧。
    至于晏族长,的确是个值得尊重的人才。怪不得晏百户背靠周家都没能当上族长,论心计论能力,他都被晏族长甩八百条街。
    卫嫤喜欢跟聪明人共事,对上这样的晏族长,她也不吝啬多讲几句。
    “物依稀为贵,同样是土,民间小窑厂烧制的茶碗几文钱一个,景德镇精制的陶瓷要上百两纹银,两者的差别真就有那么大?景德镇陶瓷,卖得是精工细作,卖得更是名气。”
    说到这她停下来,给众人思考的时间,而她目光则大多数放在晏族长身上。
    若有所思后,晏族长先是恍然大悟,而后有些不可置信:“夫人是说,咱们的栗米也……”
    卫嫤坚定地点头:“晏家村精挑细选出来的栗米,就是小米。”
    双手环胸,她目光看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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