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易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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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易凤-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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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不明,何故年少的煜煊甘愿受制于阮家,不想大权独握。
勤政殿中,雏莺幼燕鸣叫着,春日的气氛愈来愈浓。又是一年春日,李奶娘立在殿门处看着殿庭中那些花树上的花苞,吐蕊着欣欣之向,冬日的萧瑟苦闷在她心中散去。她算着煜煊快到勤政殿的时辰,命小哼子去御膳房取煜煊最爱的点心来。朝堂上国事苦闷,煜煊每每都要憋了一肚子的哑巴苦水回来。若是吃些甜味的点心,多少能减些心中苦涩。
小哼子刚从御膳房端了点心回来就碰上了怒气冲冲的煜煊,他平日里的讨好样子也不敢显出来了,把托盘交于李奶娘便怯怯的退了寝殿门出去。李奶娘虽不懂国事,可煜煊这几年来事事谨慎、生怕出了半点差错。她第一次见煜煊如此气恼是冬日里阮太后责令她大婚时,如今怕又是有朝臣旧事重提了。
寝殿中不时有花瓶、摆件被摔碎的声响传来,春风秋雨皆跪在帷幔处,那是她们所能出寝殿的最远距离。帷幔掀动,她们胆怯的看着进来的李奶娘,心中的惊恐稍稍安了些。
铜色面具下,无人能看清李奶娘的神情。她嫣红娇小的唇瓣因心中的疼楚变了色,她端着那盘着意令御膳房加了蜜糖的藕荷糕朝正在摔东西的煜煊走去。
煜煊见李奶娘放在案几上的玉瓷盘,愤怒的双眸看不进那是她平日里最爱的藕荷糕,挥袖就把它从桌上拂了去。
煜煊平日里小憩的榻基下铺就着尺寸树叶纹缂金丝毯,玉瓷盘落地,无玉瓷碎裂的清脆声音发出只有低沉声传来,荷花状的翠色藕荷糕凌乱的躺在树叶纹缂金丝毯之上。她重重的坐在榻上,清秀的面容带着嘲讽,哽咽声音从滚动的喉结处苦涩的发出,“朕连小哼子他们都不如!朕是一个怪物!”

☆、第六章 凰凤不辨女为棋

李奶娘闻言,唇瓣上有泪珠滑过,她跪在榻基上看着悲恸、落寞的煜煊,嫣红唇瓣蠕动许久,最终未发出一语。
煜煊瞧了一眼宫中这些为她残了身子的宫人,心中的愧疚加重了许多。若不是她,李奶娘不会是如今的模样,春风秋雨也不会成了哑巴美人。她拽下自己项上的十二旒白玉冕冠与那盘藕荷糕扔在一处,年少的面容有些愤懑道:“这王冠兆泰王想要,那便由他拿去!阮重想要,朕也送与他!何苦要因朕的身份连罪这么多无辜的人!”
她一语刚完,阮太后生冷的声音便在帷幔处响起,“皇上可真大方,连江山都拱手相让!”
闻得阮太后的声音,煜煊立即惊的从暖榻上起身,因脚下倒了许多碎物,她往前踉跄了几步方站稳怯懦的恭手行礼,“儿臣见过母后!”此刻的煜煊束着男子发束,年少的面容透着粉嫩英气,心中惶恐也浮于面颊上。
李奶娘跪爬着把煜煊扔下的十二旒白玉冕冠捡起来,重新给煜煊戴在有些凌乱的男子状发束上,抬首间她看到煜煊咽喉处的皮囊有些卷翘。煜煊任由李奶娘为她戴上王冠,垂首眸生怯意的偷偷瞧着阮太后。
阮太后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狼藉,朝天发髻下的眉眼冷色又重了许多。她扶就着茗萼的手在暖榻上坐下,盯看着立在狼藉中瘦弱的煜煊,“皇上可曾听闻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如此加罪于阮大司徒,加罪于阮家,是对哀家垂帘听政不满么!即是如此,那哀家便交了手中这权利出去!”她说着看了一眼立于帷幔外的贴身太监赵信河,“宣阮大司徒进宫!”而后不待煜煊辩解便扶就着茗萼的手起身,欲回长寿宫。
阮太后话意明显,定是为煜煊大婚之事才宣阮大司徒进宫的。煜煊眼看阮太后的华服迤逦拖曳在地上出了寝殿,她不得不追上去,拉住阮太后。“儿臣知错了!请母后原谅儿臣的口不择言!”
煜煊本就纤瘦、娇小,此刻面上又皆是惶恐之色。阮太后生冷的眉眼舒展了一些,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暖榻上,呵退了一干宫人。
春风秋雨四个宫女便退回了龙榻之后,她们日常歇息的地方。在龙榻后,锦纱遮掩下有一方小小的木屏隔间可容纳四人居住,那隔间是当初阮太后命人为她们着意添下的。为的是怕她们出了勤政殿,被旁人利用谋害煜煊。
阮太后拉着煜煊坐于自己身侧,手覆上她满是惊恐的面容,她语重心长、循循善诱道:“皇上如今已是十五岁了,你父皇像你这般年纪时虽是郡王,已娶我为王妃。若迟迟拖延婚事,墨大司马早晚会起疑的!皇上是哀家的亲骨肉,哀家如何会害你!只待国本稳定后,哀家会寻得好时机,还皇上女儿身份!”
煜煊面上的恐惧散去,她虽不情愿,可今日墨凡大有逼她之意。她想起了昨夜被墨凡一剑毙命的梦境,额上立即冒出了许多细汗。她不情愿的点点头,“可是,母后,阮大司徒把灵鸢表妹送于宫中为后,岂不是委屈了她!”为着她的身份已害了许多人,她不想再害了豆蔻年华的表妹灵鸢。
阮重心知煜煊身份,仍执意要煜煊立他女儿阮灵鸢为后,此等狼子野心,煜煊虽心知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听任阮太后与阮大司徒的话,她才能摆脱这怪物皇帝的身份。如阮太后所言,她是自己的生母,如何会弃自己安危于不顾。
阮太后见煜煊同意大婚,心中欢喜跃于蛾眉间,她不在意的答道:“女儿家生来就是做棋子的!”说完,她眸中掠过煜煊面上的一丝异样,便立即改了口,“有皇后的尊宠,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日头西移,春日的娇媚浓了许多。阮太后心愿足以的离了勤政殿,李奶娘待她前脚离开,便令人把如今的太医院首萧渃唤来了勤政殿。
萧子敬从煜煊出生时便得知她女儿身份,不过此等要杀头的事,他亦是整日心怀忐忑的不敢说于口。心如铅云日日压坠,眉间紧锁十载,梦中亦是不敢熟睡,生怕呓语泄了天机。终是他医的了别人,却是医不了自己的心病。五年前便早早的去了,而萧渃年方十五便以高超医术任了太医院院首,一直为帮煜煊隐藏女儿身份细心研习易容之术。
于萧渃而言,阮太后令他做太医院首,不过是软禁了他母亲在宫中,每年得以一见作为要挟令他对煜煊的身份守口如瓶之外,更要帮她隐藏身份。
拎着医药匣子出了太医院,萧渃眉眼间皆是愁色。煜煊一向敬重墨凡和阮重,今日如此失态发怒于墨凡,早已在宫中传开了。
曲殿幽庭,蜿蜒悠长。途径长寿宫,萧渃想到了自己不知在何处软禁着的母亲,他自嘲笑着,其实阮太后不必如此,他此生一定会用性命护煜煊周全。那一道道宫门,把他心中的情丝剥离,又复尔紧紧缠绕,待到勤政殿时已是紧紧的箍在他心间无法溢于言表。
勤政殿的狼藉在萧渃到之前已经收拾整齐,煜煊心绪也认命的宁和下来。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暖榻的软木枕上,宽大的明黄便服松垮的贴服在她瘦弱的身子上。
萧渃为煜煊轻轻撕下咽喉处的胶皮假喉结,因长期粘贴,煜煊凝滑的肌肤已经落下了褪不去的疤痕。萧渃眸带心疼的看着煜煊的伤疤,为她轻轻洒上珍珠粉。许是心神不宁,珍珠粉洒了许多在他白袍外的轻纱上。
煜煊盯看着那些晶亮的粉末,被窗棂外春日的光一照,柔和得生出暖意来。她拿起萧渃扔置在短案几上的废弃喉结皮囊,佯装无事道:“萧院首的医术越来越精进了!这假皮囊做的,连朕这个整日带着的人也辨不出真假了!”
萧渃闻言,手晃动了一下,珍珠粉又洒了许多出来。他温润似玉的面容带了一些痛楚,“微臣宁愿不学这门手艺!”
春光照耀下,萧渃温润俊秀的面容生出些许抑制不住的情意。煜煊面色一愣,随即冷了下来,“若是好了,萧院首早些离去回府罢了!”
萧渃闻言立即躬身应了一声,“遵旨!”而后从随身带的匣子中取出了新的皮囊交与一侧候立的春樱。

☆、第七章 月郎星稀暗流涌

长寿宫中的荷花玉兰尚未盛开,只有绿莹莹的叶子在春日里透着生气。阮太后心中畅快,心中觉得无花无果的初春也是极美的。阮太后所憩的凤榻临近窗棂,水精帘层叠滤光,案几上显出道道云霞。
虽明黄凤袍衬出了阮太后的雍容华贵,可年岁尚有五年方满四十的她唇角、眉眼处的皱纹亦是突显。稀薄的春光不透亮,她发髻上的金玉珠钗泛着宝光把面容映衬出了光泽。
心中畅快散去,她面上的褶皱紧蹙了些。煜煊虽不明实情尊她为生母,终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与她无血脉相连。这许多年来,她顾念着与先帝魏天佑的情分才压着阮重的野心想要保魏家江山永存。可年岁久长,繁华逝去,她与先帝那搁浅的情分也在逐年倾塌。
阮太后令茗萼取出了当年先帝让墨凡带回帝都洛华的信笺,她把信笺小心翼翼的铺展在案几上,纸张泛黄,上面的墨迹也变了颜色。
“蘅芜,你豆蔻年华便伴朕左右。端庄贤淑,明礼知义,洞悉朝堂之风向令朕自愧不如,朕不曾一次叹过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如今却是不知天命存留几时。你与李昭仪不论谁人诞下太子,朕特许你垂帘听政之权,若天不佑朕,朕赦你凰易凤之罪!王兄子孙若有聪瑞之辈,定要保大魏国万世昌安!”
烛台下,阮太后微蹋的身影影挡去春日寒光,影怯灯孤,她失神的念着“蘅芜”。她闺名本不是蘅芜,只因从小自知姿色平平、无法以色动人,便倾心研读诗书礼仪,谨记圣人之言以规矩自身言行,成了闻名帝都的才女。其父阮愚隐见她女子身却心明朝政国事,在她嫁于兆洛王魏天佑那一日为她更名为蘅芜,魏天佑也只在成亲初唤过她“蘅芜”。自从她做了王妃,又成了皇后,如今又尊为太后,这蘅芜二字便再未有人唤过她。
手握皇权十五年,阮太后每每在心中权欲抑制不住时便会取这封信来看。至高皇权谁人不想要,唯有那女儿身难明言的煜煊想摆脱这怪物皇帝的身份。
先帝情意,至高皇权,阮太后难以权衡。只得在任由阮重为阮家揽权的同时,又牵制着他篡位的脚步。
阮重听闻阮太后传回府上的消息,顾不得落日昏沉,即刻进了宫中。他灰缎袖袍在宫道上来回甩着,拂过一干向他跪拜行礼的宫人项首,面上的喜色在红霞的映衬下更加红通。
长长的宫道,沿途宫人皆向他跪拜,高呼“奴才(婢)见过阮大司徒!”阮重每踏一块宫砖,面上的喜色便淡了一层。他已在阮太后的牵制下隐忍了多年,忍受与墨凡平起平坐,忍受尊那个女童为皇帝。
想他阮家自太祖时便为大司徒之府,世代为国效力,如今却要眼看这大好江山落入兆泰王手中,阮重心有不甘。
到了长寿宫中,宫人们已掌起了宫灯,油纸糊的大灯笼散出昏沉之气,照在阮重心事重重的神情上透出肃穆。
早有太监在他进宫门前便高声禀告了,守在寝殿门外的宫女为他掀起还未撤去的阻冬寒幕帘,寝殿内的宫人见他前来皆跪下行礼。他拂起袖袍呵退一干宫人,便自发坐于阮太后凤榻一侧,眸光若苍鹰般看了一眼阮太后直言道:“小皇帝这一关是过了!如今这绊脚石便是立灵鸢为后的圣旨要如何颁下朝堂,令墨凡不加阻拦!”
阮重自持阮太后兄长,又深知煜煊这皇位坐不长久,故近年来益发的不讲君臣之礼。阮太后眉眼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不得哀家召见,阮大司徒怎敢擅闯哀家寝宫!”
阮重面色有些尴尬,他亦面带不悦的起身,恭手向阮太后行礼道:“微臣阮重见过太后!”而后又自发坐回原处。
阮太后本无意与阮重争执,她收起案几上的信笺,眉眼间的情意散去。她盯看着凤凰烛台上凤凰口处夜风吹动的烛焰,眸中漆黑映出烛焰色。“阮大司徒若是舍得你那美姬妾生的庶子阮凌锡入宫为娈童,那墨凡纵使有立自己女儿为后的心思怕是也惊得荡然无存!”
阮重诧然,也仅是片刻,眸中苍鹰般的光便重新聚集一处。
月清星稀,街道冷寂,将军府厅堂却人声鼎沸,朝中墨党一族及赋闲京中的武将多至十几人皆聚在墨凡府上。
墨凡军中有要务,不在府上,这些聚在厅堂的官员群龙无首,你一言我一语的便闲谈起今日朝堂上煜煊怒叱墨凡一事。
“你说皇上今儿是怎么了?登基十五年,皇上可从未对大司马如此大声讲过话!”
“我也弄不明白今日朝堂上的事,皇上现如今虽年少,却处处透着聪瑞英气,又听得进去忠言。怎么就甘愿受制于阮太后手中!”
“阮大司徒如今的野心是益发外露了,这立后的事,怕又要在朝堂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之争!”
“哎,反正咱们都是大司马这边的人,这母仪天下的后位当然得是墨大小姐坐得!”
“······”
官员正说着,墨凡身手矫健的大步跨了进来,他面容沧桑中透着驰骋沙场的英气。不言一语,只拂袖坐落这极其简单的动作,已令坐于他下位的一干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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