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侍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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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侍郎妻-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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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夫并不知晓这中间种种事情,沈落辞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犹豫之际,却听见楚阑对刘大夫道:“刘伯伯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落儿的。”
  刘大夫欣慰的笑了笑,“有你照顾着,我自然是放心的。”说着便转身推开了门,道:“饭菜要好了,我先带你门入座吧。”
  楚阑依旧握着她的手紧紧不放,与她一同跟在刘大夫身后,走入席间,已有不少宾客在桌上等着了,有些也带了家眷,刘大夫知道楚阑不喜吵闹,便将楚阑安排在了素静一点的地方,大多是他的旧友,没有什么朝廷官员,互相介绍了一番,便坐下了。
  刘大夫也算是个讲究人,尤其是喜爱养生,菜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一上便上满一桌,而是先上了几道小菜与水果,这让沈落辞本来紧张的心放下不少,这些日子害喜虽然不是那么严重了,但她还是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呕起来,眼下看到这几样素菜,心也不再那样忐忑了。
  楚阑剥了个橘子递到她手中,他知道她这几日喜欢吃酸的,但却从未细想过为什么,若是细细思索一番,只怕沈落辞就会瞒不住了……
  橘子微苦的筋络已经被楚阑剔除的干净,甜中带酸的汁水流到沈落辞口中,瞬间便化了满心。
  菜肴接二连三的上来,渐渐有了些荤菜,但全都不是很油腻,沈落辞每次感到胃中泛酸气时,便吃下一瓣橘子,那酸气便会压下去不少,只是桌子正中间的位置还空着,不知最后会上些什么。
  楚阑也不顾旁人的眼光,就像在家中那般自然的为她夹着菜,一旁的女眷时而会投来羡慕的目光,都想着自己的夫君要是也能如这般体贴的话,那真是不枉此生了。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半晌,终于有几名下人端着雕花圆盘远远走来,还未曾进门,便已经问道阵阵肉香,沈落辞的胃顿时开始翻腾,她急忙吃下一瓣橘子,想压制住胃中酸气。
  刘大夫的儿子起身为大家介绍着,“这是请城东‘聚鲜堂’的师傅做的‘东坡肘子’,肥而不腻、粑而不烂,大家可要好好尝尝。”
  他话音刚落,盘子便已经端上了桌,沈落辞尽量不去看那肘子,可是那肘子的味道却并不想就此放过她,肆意的钻进她的鼻孔里,张扬地叫嚣着,她只觉得阵阵天旋地转,恶心无比,再也忍不住那酸气,沈落辞急忙跑到座位外面干呕起来。
  楚阑心中一惊,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去想,只是握紧她的手,轻轻的顺着她的背。
  一旁有眼色的老者见沈落辞这样,急忙递了杯茶上来,楚阑道了声“谢谢。”
  将茶递到了沈落辞手中,看着沈落辞将茶喝下,声音不觉间已经带了些许颤意,“落儿,你……怎么了?”
  沈落辞脸色有些苍白,脑海中一片混乱,却想不出个办法来,只是轻轻摇头。
  刚才那个递茶的老者对楚阑做了一揖,缓缓道:“老夫是刘大夫的朋友,略微精通些医术,不妨让老夫给令夫人把把脉如何?”
  沈落辞心知是瞒不住了,死死的咬住唇。她的神情一下就刺进了楚阑心里,让楚阑觉得十分不安,他凝视她半晌,轻声对一旁的老者道:“麻烦您了。”
  老者道:“楚大人客气了。”
  说着便抬起手,想要为沈落辞把脉,可是沈落辞只是僵硬的坐着,胳膊有如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楚阑的眉宇间已经有了隐隐绝望,缓缓握住了她的手,递给了一旁的老者。
  老者将沈落辞的手平放在桌案上,两指搭在她脉间,双眼微闭,细细的为她诊断起来。沈落辞不敢看身旁的楚阑,但却能感觉到楚阑的目光正凝视着他,久久不曾移开。
  许久,老者放下了手,面带微笑的对楚阑道:“恭喜楚大人,令夫人有喜了。”
  心像是瞬间被人割开,碎成了千瓣,楚阑虽是已经猜到了,却还是不愿意相信,看着老者,语声轻颤:“你、说什么……?”
  老者误以为楚阑的神情是过于惊喜,便又笑着说了一遍,“令夫人有喜了,您要当父亲了。”
  寒意一点一点地从骨头里渗出来,让楚阑犹如置身于寒冬腊月之中,他勾了勾唇角,麻木的笑着,声音轻若叹息,“谢谢……”
  邻桌的客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认识楚阑的也都纷纷过来贺喜,喧嚣声吵得楚阑头痛欲裂,脸色苍白的可怕,他僵硬的点着头,一遍又一遍的对贺喜的人说着,“……谢谢。”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宴席上传开了,刘大夫也急匆匆的赶来,笑着对楚阑道:“想不到这宴席上也能出这等喜事,到时候孩子的满月酒,可一定要请老夫哦。”
  楚阑的睫毛颤了颤,墨瞳已如一汪死潭,轻声道:“……一定。”
  刘大夫看了一眼楚阑身旁面色不佳的沈落辞,又看了看桌上的东坡肘子,心知沈落辞身体弱、害喜害的厉害,屋中空气又嘈杂,若是再留下去,恐怕对胎儿不好,便低声在楚阑耳边道:“先带她回去吧,她自幼体弱,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楚阑轻轻点头,嘴唇颤了颤,似乎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牵起沈落辞的手,竟是连告辞都没说,就已经离开。
  沈落辞只觉得他的手冷的彻骨,寒彻了她的心,她刚才一直不敢看他,此刻微微侧头,却看到了他紧抿的唇,尽是绝望的苍凉。揪的沈落辞的心狠狠的疼了起来,她抬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云翻滚如烟,将悲伤流泻而过……
  她随他上了马车,卷下了门帘的车内有些昏暗。楚阑从走出门到现在,一直没有看她,也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沈落辞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是兀自沉默着,车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了起来,呼吸都变的有些困难。
  时光在颠簸中悄然流逝,就这样沉默许久,楚阑忽地轻声道:“把手给我。”
  沈落辞僵硬地伸出了手,楚阑冰凉的指尖搭在她的脉上,却不似以往的平稳,一阵一阵的颤动着,他的眼闭上又睁开,似乎在努力地平复着内心的情绪,终于,他的手缓缓的垂下,带着沉重的伤痛,黯然在这小小的马车中……

  望极春愁(上)

  天已经不似前几日那般阴冷了,院子却不知为何落了残红满地,夜幕低沉,像是被人泼了一层重重的墨,任笔尖如何挥洒,却也描不出图案。
  手中的线绣完了最后一针,眼却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楚了,只是依稀有对儿鸳鸯的轮廓,嬉戏在哪一片碧绿的汪洋中,脉脉宛转,鸿影飘然。
  锦帕不知为何染上了凉意,心中没由来的的一慌,仿佛随时会沉入那一汪碧水之中,思念将冰冷融入骨髓里,深陷那份独有的依恋中,却又被狠狠的揉碎,飘渺在漆黑的夜里。
  徐怀瑾又看了一眼锦帕,即使在夜中模糊的不清楚,心中却还是传来隐隐的疼痛,鸳鸯已经绣完,她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银簪静静地躺在桌上,闪烁着一层薄薄的光晕,他想将银簪拿起,却又不敢触碰,因为那银簪冷的刺骨,每次触到,都会想起他决绝的眼神,难受的厉害。
  终于,他拿锦帕裹住了那只簪子,将它们放好在了柜子中,用锁锁住,又将钥匙丢出了窗外,金属在月亮下闪出细微的反光,很快就被那黑暗所吞噬,再难寻到踪迹。只是那一刻,心一下子就空了起来,被冷风吹着,发出空荡荡的回音。
  桌上的空碗还散发着苦涩的药味儿,浓的似乎已经将一切掩盖,却已经变得冰凉,再也不会热起来。药性刚刚发过,他的青衫还有些凌乱,脸色却依旧苍白。
  也就是因为那毒性刚刚发作过,所以,他才敢触碰那只银簪;所以,他才敢将最后的针线绣完。很想很想她,却又不敢去想,每次想起,就痛的快要死去,他不敢在看到与她有关的东西,因为,他害怕了……
  吹灭了蜡烛,让那烛光不再那么刺眼,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孤独而又冷寂。
  他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什么都像是蒙了一层雾,永远也散不开的雾,将一切都晕成一个淡淡的影子,只有轮廓,再难看清细节。
  很快,就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吧?只剩下黑,无边无际的黑……
  那么,就连她,也看不见了么?
  他不知道,自己哪天会瞎掉,他忽地很想去看看她,只是站在远处,看她一眼,他就满足了,一眼就够了,即使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真的,只要一眼就好……
  ******
  有风吹过,窗上的铃铛响了一响,宛如哀鸣。
  沈落辞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坐在床上,手紧紧的护着小腹,不愿意松开,仿佛一松开,她就会失去这个孩子一样。
  她要留住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留住……
  流萤看着一直坐在床上的沈落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今早儿沈落辞是和楚阑一起出去的,可是回来的时候,楚阑却没有与往常一样,与她一起回到房中,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再没出来过。
  难道是他们吵架了么?流萤暗自猜测着,却又觉得不可能,楚阑虽说是淡漠了些,可是对沈落辞还是极好的,从来不曾对她重声说过话,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呵护,而沈落辞肯定也不会去故意激怒楚阑,这两个人是不太肯能吵起来的。
  那是因为什么呢?流萤的目光缓缓移到了沈落辞护着小腹的手上,心中一惊,小声问道:“小姐……楚大人、是不是……知道了你肚子里有孩子了?”
  沈落辞无力的点点头。
  流萤紧张的问道:“那他说了什么没?”
  沈落辞的眼睛看着窗外,“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么?!”流萤吃惊的想要确认一遍。
  “是的。”
  “那他有没有对你发火?”
  “没有。”
  “……”
  流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心中又隐隐的不安感,她总觉得,楚阑不说话,才是可怕的,眼下已经亥时了,楚阑却还没有来,以往他都不舍得让沈落辞等他的,今天这个样子,可能是不会来了吧,可是流萤又不敢就此熄灯,若是他一会儿有来的话,看到灯黑着,或许会更生气的,流萤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沈落辞找一点麻烦……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沈落辞缓缓躺下,轻声道:“把灯熄了吧,我睡了。”
  “小姐……”流萤劝道:“要不在等等?”
  “不用了,熄灯吧。”沈落辞干脆闭上了眼。
  流萤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灯烛熄灭,轻轻关上了门,走出了屋外。
  刚出了门,就看到远处的花丛中闪过一抹青影,流萤揉了揉眼睛,有仔细看了看,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朵还未绽放的花骨朵,在晚风中摇曳。
  应该是自己眼花了吧……
  ******
  楚阑站在窗前,看着那月亮挣扎的想要从云层里出来,却无力的被那层层阴霾所掩盖,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天地间顷刻就暗了下来。
  一切美好的信念,只在一瞬间便已经天翻地覆,随风匆匆而逝,昙花一现般的短暂。真相残忍地将他的心撕碎,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了。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是女孩儿的话,一定像极了小时候她,美好而又纯真,眸里不带一点世俗的尘埃,他一定会好好的呵护她,不会再让那双眼睛蒙尘,就这样永远清澈下去。
  可是他从未想过,她会怀上别人的孩子,而且,还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护那个孩子……
  手指骤然收紧,翡翠坠子在掌心中胳出一道白印,狠狠地扎着他的心。
  他转身推开了门,走入药房中。
  满屋的苦涩,渐渐将他吞噬。
  枯槁干燥的花瓣像是失了生命一般,静静地躺在纸上,他又抓了几味草药进去,最后混着红花一起,缓缓倒入了药罐中,药罐却在拿起的那一刻,滑落到了地上,轻易地便摔碎了。
  楚阑痛苦的俯下了身子,将头埋进了掌中。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为什么?
  他不知道答案。
  已经枯槁的花瓣与陶罐的碎片一起零落在地上,颜色是触目惊心的鲜红,红的刺眼,就像是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一样,漆黑中什么都没有,只有鲜红,缓缓的蔓延着,冷彻了他的心。
  再抬起眼时,眼角已经有了些濡湿,冰凉凉的,错落而去。
  他缓缓起身,眉目间已是蚀骨的悲伤,又重新抓起了药材。
  苍白的指尖在触到那药材时微微颤抖了一下,药材又跌落到了地上,心已痛到麻木,可他还在抓着。
  不过一味药,却抓了许久,像是用尽了生命的力气,他疲惫的垂下眼,拿起了陶罐,将药放在炉子上煎了起来。
  青烟逐渐升起,徘徊在空气中,瞬时便连魂魄也随之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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